顾米和沈恪赶到时，总经理室的门大敞着，门口零星站着几个人，门内只有温如辉一个蜷缩着倒在地上。
这场景有点奇怪，顾米冲上前的脚步缓了缓，心脏也开始砰砰地剧烈狂跳起来。似乎有股无形的力量撞击在他的心神上，向他宣告着前方有极度的危险存在。
可总经理的办公室明明就在楼层的东南角，此时上午最好的阳光洒进来，落下半间的金色明媚，能有什么危险呢？
顾米紧张地望向周围几人，发现他们的脸上也都是惊疑不定，心中愈发惴惴不安。
只是，总不能让温如辉一个人躺在里面！
顾米正准备咬牙冲进去，胳膊却被拉住。
“我来。”沈恪的话音沉稳又简短。
顾米急忙反手拉住他，示意他看周围人的神情，小声道：“有点不对劲。”
沈恪瞥了眼旁边的人，令那人眼神躲闪了下，才回过脸向顾米保证：“没事的，放心。”
他抽出手，几步走到温如辉身边，探了鼻息，将人架起。顾米的心立即安稳了下来。这个姿势搬人，一般来说人应该还活着。
随着沈恪的向外走动，门口的几个人自觉向后退了退，但他们并没有像自己这样松口气，反而增加了戒备的神色。
可是为什么？
顾米向着一个靠着比较近的人问：“请问，刚才打过120了吗？”
那人猛地转头望过来，明显被吓了一跳。而顾米又被他的一惊一乍吓一跳。
“没，没有。应该不用打电话，你也千万别打！等温总醒了，你们可以直接问问他。”对方用硬挤出来的笑容，颇为小心地和气说道。像是很怕被顾米惦记上。
顾米狐疑地打量着这个穿着高级西装、像是高管的男人，不确定他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他对自己的忌惮来自于哪里。那人却不想同他多说，很快转过头靠向其他几人。
说话间，沈恪已经将人带了出来。原本一动不动的温如辉，竟缓缓睁开眼，虚弱道：“先回部门吧。”
在其他人的一路目送中，三人回了财务部。
温如辉虽然还是脸色苍白，但已经恢复了自己行动的能力。他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浅色的瞳孔微微失焦，不知在想什么。
旁边，沈恪老神在在地坐着，没什么顾忌地打量着温如辉，和这间被收拾齐整了的办公室，目光若有似无的飘过书架上的诸多摆件。
顾米等了一会，见没人要说话，还是自己先按耐不住，问：“温总，刚刚是怎么了？现在感觉还好吗？”
这一句唤回了温如辉的神志。他眨动着那双凤眼，抬起头望向顾米，淡淡笑道：“我没事，可能是有点低血糖，刚才开着会就有点头晕。”
可他说话的时候，眉间微微蹙着，明显有什么心事没有说出来。
“是那边的环境不太舒服吧？”沈恪靠在椅背上，颇为笃定地开口。
温如辉有霎那的晃神，然后才点头道：“是有点古怪，总觉得那里的阳光太刺眼了。你们还是别去那里了。”
顾米打量着两人，总觉得他们都知道了什么事，只是瞒着自己。
他正想再问一问，没想到温如辉转换了话题：“哦对了。关于部门缺人的事情，老板今天说会找外包帮我们处理，所以这两天没那么着急交接了。”
话题转换的太快，顾米一时没反应过来。可很快，他就察觉到这句话中的问题，忍不住追问：“温总，公司内部的数据直接交给外包做，合理吗？”
倒不是他多关心工作，而是这件事情本身就很可疑。别的不说，光是他管了两天的报销，里面就有很多不能外道的故事。
温如辉似乎心很累地摇了摇头：“老板找的外包公司，其中的风险我都提示了，他信任就好。而且，我们现在本来就没法专心工作，不是吗？”
这就是不想深究了。可顾米总觉得老板的态度后，也许就藏着公司的秘密……脑海中，两件事情像磁扣般，啪地链接在了一起。
他着急嚷出自己的猜测：“温总！你之所以晕倒，是不是我们调查的事情被发现了，所以公司使了手段把你架空？所以，刚才那几个围观的人，态度才那么奇怪！”
闻言，温如辉似有些惊讶，继而眼底流露出意味不明的情绪，但也缓缓点了点头：“可能是吧，所以我们都暂时避开点上头，还是尽量从别处调查。”
这话顾米觉得不全对。如果大老板明显有问题，那么直接去调查大老板，显然是更有效率的做法。不过，考虑到温如辉刚才的莫名晕厥，老板路线的高收益应该也伴随着高风险，倒不着急再次尝试。
反正，业务部门那边也算有些进展。
顾米赶紧将刚才找齐志强的经过说了。
温如辉听完，却没有太大反应，反而眼神飘渺，端坐的姿态不时轻轻晃动一下，有摇摇欲坠之感。
顾米心生担忧：“温总，你是不是还不舒服？我们先去吃饭吧？”之前温如辉也说，他可能有点低血糖。
此时距离午休还有大约半小时，顾米本以为温如辉会逞强，没想到他眼睛似乎亮了亮，点头道：“走吧，一起。”
沈恪自然没有意见。
三人到了食堂，饭菜的窗口已经开放了，就餐区却还都没有人。
不用排队，顾米和沈恪飞速打好了饭菜，和温如辉汇合。坐定后，沈恪却突然开口：“你们这栋楼统筹的不太好，竟然没有实行错峰就餐。”
这么一说，确实有点奇怪。如果整栋楼的午休都是12点整才开始，那食堂很容易被挤爆。
“没关系的，S市本来就上班晚，还有很多人根本不吃食堂。”温如辉语气平淡地给沈恪解答。
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顾米觉得温如辉的态度更像是冷淡，似乎对沈恪的问题抱有某种敌意。
可沈恪只是笑了笑，没再说话，埋头开始吃饭。他吃饭的动作不粗鲁，但非常利索。相比之下，温如辉就吃得慢条斯理、极其认真，似乎在珍重地品味每一口食物的味道。
可能是自己想多了。顾米扒着自己的饭，开始盘算接下来的事情。
既然大老板开口，豁免了三人的工作职责，那也就可以专心调查。业务部也许可以再去一趟，尝试拼接下各人的任务；其他出去的路，也可以再试试，特别是跟着下班的人群。
蓦地，顾米想到一件事：“温总，一会要不要尝试去我宿舍看看？沈恪也正好一起。”
目前看来，宿舍是比公司更安全的存在。孙晶晶闹得最厉害的时候，也从来没在宿舍堵过自己。而且，叶丹被困时的各种尝试中，是没有宿舍这一项的。这两个角度来看，宿舍也许是一个突破口。
再不济，宿舍至少有床，还能洗澡换衣服，总比在办公室过夜强。
温如辉点头同意，只是给顾米打了预防针：“我们试试，回不去也别气馁。”
吃过饭，温如辉的脸色恢复了一些，但还是比平常的状态差。反正现在的情况也急不得，三人散步一样下到负二层，往公寓楼去。
沈恪一路东张西望，似乎对于这一层的布置很感兴趣。
“你在看什么？”穿过停车场、走进地铁站的时候，顾米忍不住问他了。
即使是陌生环境，但也都是很常见的都市场景，沈恪却用那种饶有兴味的眼神看个不停。
沈恪微扬起嘴角，道：“我在好奇，你们是从哪里来公司的？我是说第一次来公司。”
顾米再次身形一滞。很显然，他又再次记不得了。
“不记得了，应该是开车吧……”温如辉的语气也满是不确定。
沈恪挑眉调侃：“温总家里可以啊。买车倒不贵，S市的车牌可不是花钱就有的。”
这事顾米知道，S市的车牌是摇号的，需要身份和运气先行加持，才有花钱的资格。
“原来温总你是S市的啊。”顾米感慨出声，怪不得温总一看就有底气，本地人房产随随便便就上千万了，要是早年再多买几套……啧啧啧，万恶的有钱人。
“不，我老家在西南那边。”温如辉挤出这句话，明显受到了很大打击。这意味着，两人认知中虚假的部分，可能比他们想像中高得多。
这下顾米的世界观也进一步崩塌了，他转而问沈恪：“那你呢，你早上才来，应该记得是从哪进来的了吧？”
沈恪摇摇头，指着前面问：“我们是不是到了？”
说话间，三人已经到了公寓楼的入口。
三人具是没有说话，难得默契地匀速前进。想像中的鬼打墙没有发生，反而一路顺利，进入了宿舍中。
“我们到了！”直到打开了自己棺材屋的门锁，顾米还觉得不可置信。
沈恪打量着顾米的房间，有点嫌弃：“这有点太破了吧，村里面土葬都比这个宽敞。”
不得不说，这也算一种心有灵犀。
温如辉也是第一次来，他蹙眉掩着口鼻问：“我们在这里说话，会不会吵到别人。”
这话倒是提醒了顾米，这些隔断墙的隔音很差，很多话不能说。可现在是白天，整个套间内一点声响也没有，应该是没人的。
他正要和温如辉说自己的结论，没想到沈恪望向其中一扇门道：“这里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