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飘来了许多云，原本晴朗的天空再次转阴，办公室里昏暗起来。
温如辉关掉深沉底色的视频，文件窗口的白光骤亮，在昏暗的环境中竟令人觉得有些刺目。
顾米眨了眨眼，正从诡异的视频中缓神，蓦地听见幽幽女声。
“是鬼。”钟曦容依旧用着平常办公的语气平静道，但她直直盯着屏幕的怔怔神情，还是泄露出内心的胆怯。
是啊，前面几十分钟都可以说是赵磊喝醉了、梦游了，甚至有精神病，但最后蒸柜的自动运行，根本没法用科学来解释了。
温如辉看向有些异样的钟曦容，放轻声音，赞同道：“嗯，是鬼。而且小容，你就是下一个。”
钟曦容脸上的平静崩裂一瞬，似要崩溃，但下一秒又生生恢复，似自我安慰，又似安慰温如辉道：“不会那么快，现在这种局面，孙晶晶一定会让我体验几天。”
她的语气很平和，可顾米在她被白光照亮的双眸中，看到了隐隐的凶厉与不服。
“你说得对，这种状态很好。”温如辉肯定了她的说法，偏头问：“小米，你有什么想法吗？你觉得下一步，我们可以做些什么？”
听到这突然的提问，顾米的目光迅速从钟曦容的脸上移开，直直撞上温如辉鼓励的眼神。这种感觉既新奇，又挺好的，好像自己的想法也值得被重视。
顾米将这几天的想法飞速过了遍，才谨慎回答：“温总，我觉得无论孙晶晶准备什么时候动手，最安全的办法应该是让小容姐先离开公司。如果您也和晶晶起过冲突的话，您也最好避一避。”
温如辉微微颔首，又问：“那你呢？你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吗？”
“我？”顾米懵了：“我没和孙晶晶起过冲突，应该没有事……”
这么一说，好像是因为现在太穷了，加上孙晶晶对自己从来没有表现出恶意，他从来没想过离职，甚至于，他害怕的情绪也越来越淡。
就比如今天，他虽然有点紧张，但并没有逃离现场，还是一个人在负一楼等着其他人到来。
“还是太单纯了啊。”温如辉轻叹口气，理了理衣服，起身道：“别加班了，大家一起走吧。我也请大家吃个饭。”
刚刚的海鲜外卖被丢弃在了食堂里，虽然三人精神上都不想吃东西，但顾米的肚子确实饿得扁扁的。
钟曦容也没什么意见，闷着头最先出了领导办公室。顾米紧随其后，走了没两步，钟曦容突然惊呼一声，戛然止住了脚步。
顾米闻声抬头，就见到透亮的落地窗，以及外面阴沉沉的公寓楼和天空。
但，自从昨天赵磊提议后，落地窗的卷帘就没有拉起来过，财务部员工们真正过上了不见天日的生活。
顾米虽然在工作上真的很不喜欢钟曦容，工作以外，还是能体谅对方是个女生，主动道：“小容姐，我先过去拉窗帘。”
也不用等钟曦容回答，他径直走到落地窗边，和前几次一样，想将卷帘放下。砰一声，出人意料的，整个窗帘掉了下来，发出不小的动静。
顾米被吓了一跳，周身的皮肤感受到窗户沁出的凉意，靠近窗户的半边身子，起了满满的鸡皮疙瘩。
钟曦容先也吓得僵住，一瞬后瞪着眼睛喝问：“你怎么回事？连拉窗帘都做不好！你是不是故意的？”
温如辉正好拎着公文包出来了，微微蹙眉问：“怎么了？”
好心办坏事，顾米深吸口气，无奈指着窗户解释：“刚刚窗帘自己卷上去了，我想放下来遮一遮，结果窗帘掉下来了。我觉得可能是孙晶晶做了手脚。”
他已经知道温如辉并不偏帮钟曦容，能够好好听自己说话，所以解释起来也更为直接和有条理。
“小容……”温如辉没说什么，只是有点严厉、有点无奈地叫了声钟曦容。
钟曦容的神情恍惚一瞬，才又恢复了平静。
她一下没了气势，显露出一丝疲惫道：“对不起啊，顾米。是我太紧张了。谢谢。”
顾米第一次得到钟曦容的道歉，明明是理所应当的事情，竟不自觉觉得受宠若惊，嘴巴比脑子快道：“啊，没关系，你还好吧？”
说完，又有点后悔。虽然好男不和女斗，但自己这样一哄就忘，好像有点掉价了。
钟曦容点点头，自己走到工位上拿起背包，道：“我没事，我们赶紧走吧。”
三人没再说话，一路安静地走到电梯间。
作为队伍中的绝对下级，顾米主动去按电梯。啪啪啪，他按了好几下，没有反应，不禁心中咯噔，想起了叶丹转述的经历。
温如辉注意到了顾米的动作，一边疑惑问：“怎么？电梯坏了吗？”一边走到另一部电梯边，尝试按下行键。果然，同样没有反应。
顾米不得不说出自己的担忧：“情况好像不太妙，上次叶老师也是这样。”
原本不知在想什么的钟曦容倏然抬眼，有点神经质地四处张望，很明显听懂了顾米的意思。
相比之下，温如辉就镇定很多。他摆摆手，示意顾米不用再试，询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判断是电梯坏了，还是出问题了？”
“可以！”顾米受到启发，看了眼攥着的手机道：“如果是孙晶晶做的，手机应该就没信号了。我现在就是。”
闻言，温如辉和钟曦容也立刻查看了手机，前者失望、后者惊恐地，都对彼此摇了头。
也就是说，三人被困在公司了。
顾米作为三人中唯一的经验者，忍住不适回忆着那一晚的经历，道：“我们可以先试试楼梯下楼，那天叶老师害怕，我们没来及试。另外，如果有保安之类的外人进来，我们可以尝试和他们同行，说不定能够离开。不过……”
钟曦容焦急问：“不过什么？”
顾米为自己的话赶话懊恼，但还是说了：“不过那天最终能离开，是因为孙晶晶的目的达成了。”
钟曦容的脸色白了白。顾米也很理解，他也没想到，孙晶晶这么快就开始了下一步行动。
不，也不对。虽然赵磊比叶丹晚死两天，但孙晶晶的聊天钓鱼，可能早就开始了。
也许，孙晶晶就是瞄准了周末职场的无人环境，好让她的复仇游戏能够持续的更长一点。
不知为什么，顾米很轻易地共情到了孙晶晶的想法，仿佛他曾经见过这种“注重过程”的杀人魔。
温如辉沉默片刻，道：“走吧，我们先去楼梯看看。”
三人转移战场。这次是温如辉走在最前面，他打开通向楼梯间的防火门，看了眼就直接退开半步，回头对两人无奈摇头：“这条路不通。”
钟曦容不甘心地上前一步查看，顾米也涌在她后面，差点腿软——上下楼梯统统消失，自然也没有每层层顶照明的灯光，门里就是一个黑不见底的四方深井。
顾米不禁喃喃：“看来，孙晶晶真的不想我们走啊……”
他声音小，并没有没特意说给谁听，却收获了钟曦容的回瞪一枚。
“走吧。”温如辉撑着门，虚拦在钟曦容身前的手挥了挥：“再看也没用，这里还危险。”
三人退回到电梯间，一时也有点不知做什么。
等待他人来救的话，实在太靠运气；而揣摩孙晶晶的意图……
孙晶晶无论有什么意图，最终都至少要钟曦容死，他们总不能直接把钟曦容推出去。更何况，说不定一个钟曦容，并不能满足孙晶晶的**。
正在气氛沉滞时，三人的手机齐齐响了。
“有信号了？”钟曦容第一个反应过来，惊喜地喊出众人心声，掏出手机查看。
顾米也是惊疑地解锁了手机。
信号并没有突然恢复，发来消息的，正是刚才闪现过的乱码同事。
***：【不要偷懒，请全员加班至晚上9点，也就是我入职以来的平均下班时间。】
***：【小容姐每天有五个犯错机会。】
***：【只要小容姐在一天内用光犯错机会，大家就可以离开公司。】
***：【温总和顾米不可以包庇小容姐的错误哟。我会看着大家的，微笑。】
顾米将几句话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心里有点发寒。
加班这个惩罚并没有什么，钟曦容犯错超五次的结局也早已不言而喻，这离开的条件完全就是一条诛心的规则。
如果他和温如辉害怕了，想早点离开公司，就要尽快给钟曦容安上五个错误。即使他们不这么想，难保钟曦容不怀疑他们心里有鬼。仅仅这条规则，已经将钟曦容在三人组中孤立。
而且，看孙晶晶的意思，是打算同三人打个持久战。只不清楚，孙晶晶的能力，能将三人困住多久，是否连周一全员上班后，三人也不能逃脱。
“孙晶晶！”顾米正想着，钟曦容竟突然爆发了：“你以为你谁啊！有本事直接杀了我！我变鬼也能压你一头！”
她边吼叫，边挑衅地扫视着四周，想找出蛛丝马迹，判断孙晶晶所在的方位。
消息提示音再次响起，顾米连忙念出消息。
***：【微笑。加班需在五分钟内开始。倒计时，4分59秒。】
刚刚还陪着钟曦容查看周遭的温如辉停了下来，沉默片刻道：“小容，冷静。走吧，就按晶晶说的，我们回去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