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路况很好，有了谢宇哲出钱打车，11点不到，四人已经到了市中心。刚下车，杨齐鸣就开始不舒服。按他的说法，心慌得厉害。
那就简单多了，向着杨齐鸣的恐惧源头不断靠近，四人很快锁定到一座堪称金碧辉煌的写字楼。而这写字楼也确实是目标之一。
四人冲进灯光大亮却空空荡荡的大堂，向保安打听。保安严格确认过沈恪的警方顾问身份后，才公事公办道：“确实有一位提着灰色电脑包的年轻男士，在八点钟左右进楼了。因为今晚只有他一位，我印象很深，至于他去到哪层楼、哪家公司，我这里就暂时没有权限查询了。”
沈恪道：“这就够了，我自己上去找，麻烦给我张员工卡。”
说罢，他又转过身低声叮嘱顾米：“你们找个人多的地方呆着，符都带了吧？”
顾米连忙点头，他们这样也没法上去，杨齐鸣现在整个挂在谢宇哲身上，像是吓傻了的状态。
沈恪又看了眼写字楼大堂，确定这里没有异常阴气后，走进了电梯。
进入电梯的一刹那，沈恪闻到了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当下确认自己选的这一部电梯没有错。
他将五的倍数楼层全部按下。
在写字楼这种封闭空间内，外界环境的差异已经被排除，他完全可以靠阴气的浓度寻找有问题的地方。只是楼层太多，得先分别感受一下。
电梯慢慢上升，电梯门关了又开，直至顶层。沈恪再次按回十五层，走出电梯，拐进了安全通道，然后，遵循着对阴气的感知，走进了第十四层。
思恒咨询有限公司。
沈恪默念着玻璃门外的公司名牌，又看了眼前台布置——这家公司并没有设计显眼的公司名称或LOGO，似乎并不是很欢迎客户到访的样子。
沈恪略施法术，电子门锁自动打开，同时一股强烈的窥视感袭来。他迅速抬眼，看向悬在天花板上的监控，一张黄符甩了上去，窥视感随即消失。
看来，这地方对于自己的到来，是有所准备的。只不知，监视自己的，是人是鬼。
解决掉了窥视者，沈恪没有开灯，直接向里面开始探索。
里面的空间很大，东西摆的也多，但都是装饰、绿植、沙发之类，真正坐人的位置没有几个，这非常不符合沈恪多年看风水的见识——租金那么高，老板应该最喜欢用格子间才对。
但这家公司似乎并没有几个员工，承租一整层更像是为了宣告自己的财力雄厚，可能也有点保护**的作用。总之来说，很像是骗子公司，还是专骗有钱人的那种。
沈恪一边想着，一边找了一处工位查看，桌面上只有一堆工具书和文件夹，确实也不像正经有人工作的样子。他拿起文件夹想要检查里面的内容，没想到竟还是空的。
还真是骗子公司。
沈恪心中好笑，转了个弯，看见了一间隔断出的单独办公室。他麻利开锁，就见室内还挺宽敞，摆着领导才配使用的敦厚桌椅，桌面上有水杯、电脑、翻开的笔记本、凌乱摆放的钢笔。
眼见终于有了活人活动过的痕迹，沈恪立即开干，翻遍所有抽屉、柜子，最终在文件柜里发现了一个保险箱。保险箱中保存的是一沓合同，还有许多空着的乾坤袋。
沈恪快速扫描着合同内容，心中顿时明了。
【甲方以1万元每天的价格，向乙方购买阳寿共x天……自乙方收到甲方付款起，合同约定的阳寿时长自动归甲方所有……乙方对合同内容负有绝对保密责任，如有违反，需赔偿合同同等金额的违约金……】
这是“借寿”。
邪门歪道的“借寿”，说是借，其实就是给。被借寿的人，可能是路上捡到钱，或是被家里人卖了，稀里糊涂命就短了。
但这样明明白白写清楚的合同，每份合同后也都附了卖家签字的收据，沈恪猜测，不仅“借寿”的效力会更强，对于做法者的反噬也会大大减少。
同时，从现在知晓的情况反推，合同里其实埋了个巨大的陷阱。合同里并没明确交易的寿数是具体那一天，也就是说买方自己选择也并不违反合同，所以厉鬼才能借着合同轻易附身。
而通过这些合同收集来的阳寿和魂魄，应该会用乾坤袋储存，卖给公司的有钱客户，或者另作他用。特别是魂魄，一般人其实用不上，但对于修邪法的人来说，是很好的修炼材料，炼药、炼法器或干脆直接吞噬进补……
沈恪脑中有根弦动了一下，总觉得这种乱七八糟的创新东西，有种令人烦躁又恶心的熟悉感。
忍住这种糟糕的感觉，他又向下翻找，很快找到余琳娜、周韬和黄倩倩的合同，前两者都很克制地只卖了两天，黄倩倩却卖了十天，不过殊途同归，最后谁也没能逃过必死的命运。
换言之，这合同上的其他人，也都在危险之中。除非，干掉这家公司及他的拥有者。
沈恪盯着合同末页上龙飞凤舞的法定代表人签字，努力辨认。
张、思、恒。
思恒，想要长久，想要永恒，可真是，非常符合修行追求的名字。
“谁！”翻看中，沈恪猛然抬头，一张黄符已经掷出，正中头顶扑下来的厉鬼面门。
“啊呜——”厉鬼痛苦嘶吼间，黄符已燃成黑灰。这厉鬼有些强！
可沈恪也是多少场厮杀历练出来的，已经趁着这一刹那，矮身闪开攻击，看清对方的陌生长相，并从乾坤袋中取出法剑迎击。
法剑寒光凛冽，过了几招，沈恪大致摸清了对方实力，便收敛了些，趁机试探：“今晚附身方天晴的，是你！”
这厉鬼满眼中都是嗜杀的凶残，明明此时两人顶多算是平手，却带着一丝莫名得意，闻言更是桀桀怪笑道：“我说过记住你们了，当然一个也不会落下！”
沈恪闻言一惊，招式立时凌厉起来，冷声质问：“我的同伴怎么了？”
厉鬼顿感吃力，自知被耍，后退几步狞笑道：“等我玩够了，会还给你的！”
说罢，他化为一道虚影，就想钻入墙壁中，却被沈恪抓住最后一刻，将一股红线钉入魂体。
有着红线的牵引，沈恪只觉眼前一花，周遭已经变换成一处教室场景。教室里的同学们纷纷木着脸转向他，似在好奇这个凭空出现的人。
沈恪收起红线，活动了下胳膊，对着满教室的“人”再次竖起法剑，冷笑道：“可惜，让你跑了。”
楼下，顾米和谢宇哲目送完沈恪走进电梯，才望向窗外，企图搜寻所谓人多的地方。可即便今天是黄金周，接近凌晨，市中心的商业体也基本关门了。
谢宇哲试着向保安打听，保安思忖片刻道：“隔壁商场一楼有间酒吧，好像挺安静的，你们可以去看看。”
听着像是一间清吧，谢宇哲谢过保安，两人拖着杨齐鸣出了写字楼。等到了隔壁商场楼下，杨齐鸣稍微好了点，在外人看来大约像个醉汉。
在一整排熄灯的的门店中，确实有家店还亮着灯，里面还三三两两坐了不少人，还是挺有人气的。
“Forever……”顾米仰头念着店名，和谢宇哲吐槽：“酒吧都喜欢起洋名哈。”
他一紧张就想说玩笑话的毛病，又犯了。
谢宇哲透过窗户观察了下，店里面的装修风格偏于休闲，客人大部分都在交谈、说话，应该挺适合休息，点点头冲顾米道：“走，你去开门。”
“哦哦，好的。”顾米快步走在前面，护着两人进了门。
三人正要找座位坐下，虚弱的杨齐鸣突然诈尸一般，指着角落的一桌问：“我是不是看错了？”
顾米两人齐齐看去，一个面色有些苍白的男生，正双手抱着一杯饮料缓缓啜饮——正是众人寻找的高礼。
顾米心中咯噔一下，冲过去急问道：“高礼，你怎么在这？干嘛不接电话？”
高礼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慌张抬头，浑身都紧绷起来。但当他认出眼前的是三名舍友，又很明显地吐出口气，摊回到座椅上。
心中担心着沈恪，顾米急得又要质问，却被谢宇哲拦了一下。他这才发现刚刚的声音大了，酒保和周围的客人都在向这边打量。
“都是朋友，没事。”谢宇哲轻声和周围解释了，推着顾米坐下，这样四个人才能好好说话。
等全部坐好，顾米正想再次发问，高礼却先突兀道：“我手机丢了。”
“丢了？”顾米反应了一秒，才意识到这是在回答之前的问题。这个答案也会很出乎意料，毕竟他好几次差点丢命，手机都没丢。
高礼胡乱点着头，反问道：“你们呢，怎么会在这？”语气中压抑着紧张和怀疑。
这问题一出，顾米像被浇了盆冷水，冷静下来。虽然私底下他们查高礼查得热火朝天，但明面上他们应该是一无所知才对，甚至，顾米率先找高礼问话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反常了。他赶紧踢了踢对面的谢宇哲求助。
谢宇哲收到信号，立刻明白了现在的窘境，主动回答道：“我们来找酒吧玩，没想到齐鸣晕车了，想找地方让他缓一下。”
高礼闻言，看了蔫蔫的杨齐鸣好几眼，可能是信了。
顾米也趁着这个间隙，发现高礼的神情不太对劲，那只随身携带的半永久电脑包也不见了踪影，还是忍不住问道：“高礼，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高礼听到问题，却没回答，而是狐疑道：“你今天有点奇怪。一般只有谢宇哲会和我说话。”
他眼神有些飘乎，将顾米上下打量了个遍，才猛然捂住双眼，深呼吸了一口，道：“可能是我神经紧张了，我遇上了奇怪的事。”
这是确实有情况啊！
顾米赶紧冲谢宇哲使了个眼色。谢宇哲只能温声安慰道：“先说说看吧，大家一起给你想办法。”
面对着关系较好的谢宇哲，高礼挣扎片刻，终于开了口：“我之前莫名其妙，忽然进到一个很奇怪的地方，那里没有其他人，我一直被一个通缉犯追杀。我一直逃，一直逃，跑进这家店里才安全。”
谢宇哲和顾米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个剧情有点耳熟，很像三人第一次见周韬的场景。谢宇哲立马追问：“可以再详细说说吗？什么样的地方？你怎么知道是通缉犯？”
“好……”高礼正要开口，酒吧里的灯蓦然黑了，只留下他们头顶的那一盏。高礼惊恐地瞪大双眼喃喃：“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