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杨齐鸣转述的周韬记忆,事情渐渐显露出眉目。
之前两名社会哥所在的套路贷团伙,应当是承担了筛选职责,很可能是用出生日期选出特定的目标;然后由高礼当托,引导目标走向他们的真正目的;最后、也是目前还缺失的一环,就是周韬最终去了哪里,又卖掉了什么。
不过,具体卖掉了什么,暂不影响案情的追查,反正八成也是幌子,最终幕后之人定还是靠着偷梁换柱之法,取了交易之人的性命。
四人梳理完信息,已经过了凌晨。这时候回宿舍动静太大,今夜也已有了周韬这个大收获,便决定按照预案之一,去美丽广场开房休息。
周韬这家伙也是既来之、则安之,如今发现沈恪这个道士还算讲道理,没有一上来就捉他、打杀他,便觉得杨齐鸣身体里挺好,省心又安全,已经不想走了。
四人带一只鬼,来到美丽广场,没想到严重低估了黄金周期间宾馆的火爆程度。
前台望着深夜来访的四位帅哥,虽然早已见怪不怪,还是因为格外帅气忍不住多瞄了几眼。
她查询完系统,礼貌问:“您好,现在只剩两间大床房了,可以吗?”
三个人都觉得可以,只有杨齐鸣急得火燎,偷扯谢宇哲的衣服,和他咬耳朵:“小米和沈恪住一间,会不会太快了?”
谢宇哲看看杨齐鸣,又看看沈恪,扬起一个和前台相媲美的商业微笑,高声道:“你瞎说什么。沈道长修身养性,怎么会趁人之威呢!”
就这么被卖了,说得还那么直白,杨齐鸣立即不可置信地瞪大眼辩解:“我没……我不是……”
旁边的顾米听了,腾得满脸通红。他暗自庆幸周韬没附在自己身上,否则就会察觉到他的脑子里已经通通泛了黄。沈恪倒是笑笑:“谢谢信任,不敢当。”
谢宇哲的笑容减了两分,还想再说,顾米赶紧掏出证件递给前台:“快办入住吧,我困死了!”
前台小姐姐一边脑补着几人的多角关系,一边非常敬业地快速操作:“哪位先生同住?请把证件一起给我下,谢谢。”
迎着两道警告意味十足的视线,沈恪不为所动,微笑着递上了自己证件:“我们一间,谢谢。”
谢宇哲挑的宾馆是家品牌店,但在学校周边,档次不会太高。
可也比宿舍强多了!
顾米享受着水超大的淋浴,心中喟叹:有一个有钱室友,真是好!更可况,他还有两个!
只是边搓着身子,顾米也边忍不住有一丝丝紧张,这还是他和沈恪,第一次正儿八经地独处过夜。虽然这种查案关头,肯定不会发生什么……
这样胡思乱想下,他足足洗了半个钟头,把脸闷得红扑扑的,才出了卫生间。
沈恪无聊地靠在床头看手机,听见动静才抬起眼,就看到白里透红的顾米。
咬一口,应该很多汁。
沈恪不知道为什么,脑中闪出很多水蜜桃的广告画面,莫名觉得有些渴,面上却很平静,问:“水很烫吗?”
“是,挺烫的……”顾米还能怎么答?他觉得对方就是明知故问,但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自己又心慌得要原地爆炸。
沈恪笑笑,起身进了卫生间。
等里面响起了淋浴声,顾米才一下扑倒在床上,把头埋进枕头里无声呐喊:啊啊啊,我到底在害羞什么啊!
他搂着被子、枕头,想用微凉的布面,让心中的旖旎缪想降降温,正觉得起了点效果,身后就响起了沈恪的声音:“你喜欢趴着睡?这样对身体不好。”
“嗯?”顾米一个激灵翻身坐好,惊道:“你也太快……”
他的思绪戛然而止,眼前的沈恪只穿了一条短裤,正抬起一只结实的手臂擦头发,这个动作牵动着多组肌肉,在酒店特有的昏黄灯光下,有种暧昧的炫目美感。
顾米脑海中闪过四个字:触手可及……
“发什么呆?真困了?”沈恪随手丢了毛巾,走到床边,伸手在顾米眼前晃了下。
肌肉方格在眼前瞬间放大,可以看清皮肤上的纹理,同时闻到洗发水的清新味道。顾米呆呆仰起头,感受着鼻子里的隐隐痒意,绝望又委屈道:“沈恪,我好像要留鼻血了……”
啪嗒,一滴鼻血应声落下。
沈恪帮顾米止了血,堆砌三个枕头,让顾米舒舒服服地靠在床头。
他又有了那种体会:普通人真的很脆弱啊。
他已经很久没有碰到单纯的流鼻血了。如果修行者鼻窍流血,一般都是在治疗鼻骨骨折、气血逆行之类的毛病时,一并治的。但这也说明,普通人的世界,真的比修行世界安全得多。
可是明明那么脆弱,却又那么生机勃勃,总想要掺和进各种事情里。
旁边,顾米享受完保姆级别的止血服务,正觉得气氛温馨宜人,却发现沈恪不说话了。他扭过头正要去看,却被一只大手扶住了脑袋。
“动作慢点。”沈恪有点无奈。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顾米如果歪头看见自己,可能止血工作又要重来一遍。
顾米很听劝,顺着手掌的力道坐正回去,才想了个话题打破沉默:“沈恪,我发现我都不太清楚你的事情唉……”
自己这边,除了家长没见过,基本已经被沈恪知道了个底朝天了;反过来,沈恪的世界自己从未踏足过,所以也什么都不知道。
沈恪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种不对等,想着顾米是伤员,合该满足一下,便问:“想听什么?”
“真的可以说嘛?”顾米立刻激动了。他拼命克制,还是问了一连串好奇许久的问题:“沈恪,你们门派是什么样的?你怎么就当上小师叔了?你是那种修行世家吗?”
“一个个来……”沈恪笑笑。顾米不客气的样子,和他预料的一模一样。
“我的门派叫天青派,这个你已经知道了。不是什么很有来头的大门派,只是道传的众多分支之一。我们门派虽然立派在西南,但近几代掌门都支持入世修行,所以现在在华东的活动更多。我常呆的S市分部,看上去就像家普通公司,你看了肯定会失望。”
“至于我嘛……我是个孤儿,不过看天赋,祖上确实可能有人修行,但也有可能是我呆的福利院风水好。我记得大概是三四岁吧,反正是刚有记忆的时候,有人来院里挑人,可能发现资质好的苗子多,全院的小孩就被一群搞邪|教的神经病一锅端了。”
“一锅端?”顾米听得紧张,忍不住去握沈恪的手。
“嗯,也不知道有没有正规手续,反正一辆大巴车拖到深山老林里,天天被逼着炼体、修功法,还搞末位淘汰那一套……然后等到我10岁的时候,就被来清剿的天青派救了。”
这了了数语中,似乎藏了非常残酷的往事,顾米有点不敢问,只能往后聊:“那后来呢?直接就被你师父收徒了?”
沈恪也很久没想以前的事情了,现在想来还是颇觉好笑和讽刺:“差不多。谁能想到我呆了好几年的邪|教,基本功里却有实打实的正派功法,再加上我们修炼不好真的会要命,我进天青派的时候可谓大杀四方,还挺风光的。”
可能是沈恪的语气并无高兴,顾米一下子想差了:“你是说,只是表面风光吗?有人欺负你?”
沈恪回捏了一下顾米的手:“别瞎想,天青派对我很好。师父也好,师兄也好。”
一群大老爷们,也不是说对个半大小子能照顾得多细致,只是大家都是抱着善意的好人,都是在普通人世界呆过的正常人,都把人当人,这就足够了。
沈恪只笑笑解释:“我只是有点后悔,当时太得瑟了,弄得现在门派里有什么事,都爱推给我。而且我们门派讲究取之予之,入世修行都是无偿劳动,回去报销也很麻烦……”
顾米一下想起了上次的公交车出行,忍不住抿起嘴,偷乐。
沈恪当然察觉到了,偏过头看顾米,突然问:“鼻子还难受吗?”
“不,不难受了。”毫无心理准备,顾米自然只能老实回答。
沈恪满意宣布:“那好,睡觉!”
啪,下一秒屋内全黑,顾米虽有点意犹未尽,还是满心欢乐地缩回被子里,乖乖闭了眼。
另一边,A大寝室内,高礼心神不宁过了一夜。
昨晚谢宇哲他们三个迟迟未归,他的心中就隐隐不安,发了消息去问,还好有收到回复,说是要在外面通宵了。
高礼并不失落,反而松口气——虽然三人的出生日期下午才刚给出去,理论上公司那边不会立即出手,但他就怕万一。怕到,即使收到了谢宇哲的回复,他晚上还是恍惚做了几个恶梦。
早上醒来的时候,他还茫然想:张老师处理那些学生时,会像自己一样心惊吗?还是说,只要经历得多,他也能永远冷静自持。
说曹操,曹操到。
专门通讯的电话响了。高礼一慌神,立即接了,然后才后怕——万一谢宇哲几个突然回来,自己怎么解释。
但那边的声音已经响起,不容他分心。
电话里,张老师道:“昨晚警察去查詹长红了,没出纰漏。既然问题解决了,有件事紧急,你得尽快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