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破域

几乎就是电光火石一瞬间,夏成摸出夜神符拍向‘美琪’面门,‘美琪’发现端倪暴怒着用黑气贯穿向夏成胸膛,沈恪冲上前拽开夏成,自己正面迎击。

顾米见一人一神缠斗在一起,那个所谓的夜神暂时无暇他顾,赶紧拖回倒地的好兄弟,就见他胸口还是被戳出了一个大洞,正向外冒着黑血。

夏成脸白得像纸一样,竟还有意识,摸索出一瓶药:“之前给大巫用过,应该死不了人。”

顾米接了,哆哆嗦嗦就往夏成伤口上倒,没倒出来。

夏成笑道:“是膏药。”

顾米气得直流泪,也顾不上手脏,挖出来就往夏成伤口里怼,疼得夏成直抽气。

“你逞什么英雄,马晓芳怎么迷惑你了?就这么想代美琪去死?我妹怎么办?”顾米连珠炮似的数落,还要分心去看沈恪那边的战况。

夏成无奈道:“你不懂……别哭了,这个英雄不是也没当成吗?”

战斗前线,夜神虽是伪神,但终究能称神,实力不容小觑。

在美琪控制下只能单线作战的黑气,分作数股,从四面八方攻向夏成。不仅如此,每当夏成想借助墙体跳向空中反击,不是房间突然扩大、墙退开三尺远,就是墙体忽然变成软泥让沈恪深陷其中。

如此多重围攻下,沈恪只能仗着身法不停逃窜。他心知这样下去不行,此方地界阴气源源不断,越拖下去对己方越不利。

似乎只能再赌一把了!

“顾米,你带着他们躲远点!”

顾米从刚刚就发现沈恪疲于奔逃、毫无还手之力,无奈自己无力帮战,只能趁着夜神变化空间之际,不断拖着两名重伤患远离战场。

此时听见叮嘱,立即高声回应:“别管我们,有大招快放!”

沈恪闻声辩位,心觉可以,蓦地停住脚步,掷出符纸,召唤出护体金钟。但这金钟不是给自己用的,而是直直罩向夜神,将它同外界隔绝——至少这样,战斗还能有个尽头。

被金光笼罩的夜神,即刻察觉到阴气调用的短暂滞涩,明白了沈恪用意,冷笑道:“你不会以为我能称神,只是因为我懂得调用阴力吧?”

它话音未落,就从神魂中释放出更具攻击力的怨憎之气,这用数百年枉死怨魂炼化的力量,一经释放,便叫嚣着撞向金钟罩内壁。

“唔!”

沈恪虽有心理准备,但喉间还是涌出一口鲜血,胸腔隐隐作痛——此间没有阳气,这金钟罩只能消耗自己的法力维持,受到如此猛烈的攻击,便似一台水泵,飞速将自己的法力抽出。

沈恪有些后悔自己刚刚托大,消耗法力实施了金光大咒。虽他自觉有理,也不能否认其中逞能的私心。不过,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

两方相斗,有时也就是一个赌字。伪神、伪神,他便赌这一个伪字!

咽下鲜血,不浪费一丝阳气,他又遥控着法剑飞入金钟罩中,伺机攻击美琪肉身。

说到底,夜神至今还附身在幼童身上,这依赖本身便是一处弱点!

但这道理想出来不难,实施起来却不易。金钟罩的有限空间内,夜神的黑气密布,几乎没有死角,想要找攻击机会,还是要靠缠斗。

也不知双方僵持了多久,终于让沈恪找到一丝机会,拼着让金钟罩被撞裂了一条缝,终于一剑砍断了美琪左臂。

那伤口并不流血,而是外溢出浓浓黑烟,但夜神的怒吼和金钟罩内的压力骤降,都说明了攻击有效。

很好!

沈恪正欲再战,金钟罩为修补自身,再次猛抽法力。他只觉嗓间一甜,这次再吞咽不及,血液顺着嘴角流下。

“沈恪!”顾米惊呼。

他刚刚还以为沈恪控制住了局面,此时见对方不仅口吐鲜血,脸色也比夏成好不了多少,顿时心知不妙。

他环顾四周,脑中飞转,想怎样能再帮一点忙。

蓦地,他望见因为空间变化,已然远离自己的马晓芳,忽有一个念头冒出。

顾米望了望战场中分身乏术的两人,顺着墙边就向马晓芳奔去。

夏成在药膏作用下,虽疼痛万分,但不知是不是体质特殊,竟没有昏厥,反而渐渐有了些力气。此时见顾米突然行动,他不放心,赶紧拖着大巫,摇晃着小步跟上。

“醒醒!马晓芳你醒醒!”顾米猛力摇晃着熟睡的女人,甚至抽了两巴掌,但女人还是纹丝未动。

“你在做什么!”夏成迟迟赶到,气都喘不匀,就见顾米在对女人动粗。

顾米赶紧声明:“有用,不是拿她泄愤,也不是要用她威胁。”

夏成无奈:“我没这么说!”

“你脸上就这个表情!”顾米急得冒火:“这样怎么都不醒?是不是睡美人那种,得你亲她?”

却听一个颤悠悠的虚弱声音道:“他亲没用,你的话可以试试。咳咳……”

竟是大巫醒了。

他着急说话,一时牵动伤口,疼得猝不及防,还是忍着痛解释:“她被阴气封闭了五感,渡阳气应该有用。你是童子身,阳气重,记得要口对口呼气……”

“好好好!”顾米不想再听:“除了这个,还有别的法吗?”

“有,血也行,滴在嘴里效果更好……”

大巫还没说完,夏成已手起刀落,划开顾米手指,将血挤入马晓芳口中。

“艹!你哪来的刀!”顾米倒没多疼,纯粹是吓的,但身侧马晓芳果然扇动着眼睫,有转醒之相。

他再顾不上夏成,再次摇晃马晓芳咆哮:“快醒醒!快醒醒呀!”

马晓芳应该也心中惦记着事情,表情痛苦,好不容易才挣扎着张开了双眼。她一瞬间茫然,望着面前三人不知什么情况。

“你们……”

“别说话!你看那!”顾米扭着马晓芳的身子,转向‘美琪’。

马晓芳已辨别不出这变了形的家,只见宽敞的封闭空间内,悬浮着一团金光,金光中有翻滚的黑气,还有,一个小孩。

“琪琪!琪……”马晓芳终于看清,情急惊叫,继而却因巨大的惊疑,声音倏然弱了。

顾米克制住自己的不忍,诱哄道:“你看看,那是美琪呀!你快看看!你要是不确定,可以喊她试试!”

“不,不用!”马晓芳惊慌地移开视线,口中念念有词:“我在做梦,那都是假的,我在做梦……”

顾米却不给她机会,掰着她的头,强迫她看向空中:“你没在做梦,这就美琪!”

顾米大声压过她的自语:“这就是美琪!你觉得美琪还是人吗!你觉得美琪还活着吗!”

马晓芳似被定住,她怔怔地看着空中断了一臂却依然如野兽般凶猛的女儿,没有说话,泪珠却像不要钱似的滑了下来。

其实,她从女儿隔着窗帘、对着窗外无声念动着什么的那次,就意识到不正常了。只是,她不愿相信;只是,美琪活生生的就在眼前,她无法相信。

如今,不得不信了。

空中的‘美琪’似有所感,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望向马晓芳。她的身体开始迅速虚化,黑气也褪为浅淡的灰色,在金光笼罩之下,很快消散。

沈恪压力陡降,他赶紧乘胜追击,法剑直直向‘美琪’眉心刺去。

“啊——”

“不要——”

两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同时响起,一个是‘美琪’,一个是马晓芳。

夜神在舍弃这具身躯之际,被密切追踪它的沈恪直击灵体,承受了大半伤害,散为灰烟;马晓芳目睹女儿“惨死”,受不了刺激,哀叫这晕厥过去。

沈恪收回金钟罩,几近透明的美琪又恢复了点色彩,但身形仍像水中倒影般缥缈,仿佛随时都会因一点涟漪散开。

她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全程,已不再疯狂、发怒,而是缓缓飘到马晓芳身边,贪婪地看着。

顾米觉得自己的心揪了起来,他渴求地望向紧随而至的沈恪,想问问美琪是否还能“活”下去,却只见对方微微摇了摇头。

咔嚓咔嚓的声音响起,灰黑的世界裂开无数缝隙,开始崩塌。屋顶、墙体,在不断扩大的裂缝中,破碎成无数小块,散落的魂魄们似被裂缝中的光亮吸引,纷纷向裂缝中钻去。

只余这一小块境地,静止在一片沉默间。

还是大巫先出言劝解:“美琪,去吧。这样硬撑伤了魂魄,下辈子可就投不到好人家了。”

美琪看了看大巫爷爷,执拗地握着马晓芳的手,还是不肯走。

“美琪。”夏成温柔唤她:“离别是为了更好地再见。”

见美琪不明白,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妈妈还年轻,只要你再投胎做妈妈的宝宝,就又可以陪妈妈很久很久了。”

“真的吗?”美琪的眼中亮起神采,她看看夏成,又扭头看看沈恪,她知道这里谁最厉害。

顾米有点怕沈恪说煞风景的话,还好沈恪还算上道,沉稳地点了头,足够令人信服。

美琪眯着眼笑起来:“那太好了。”

她又看看眼前狼狈的几位,羞赧道:“对不起,成成哥哥、大巫爷爷还有小米哥哥。”

她没有给沈恪道歉,因为这个哥哥反过来把坏的自己打跑了。

没有人责怪她,即使有夜神的推波助澜,到最后她也只还有小孩子的认知和心性,其实并没有理解自己在做什么。

美琪知道自己被原谅了,又不舍地看向妈妈,她知道只要自己松了现在这口气,这一眼就结束了。

终于,她还是决定要做一件藏在心底很久、连夜神都没告诉的事情。

她将脑袋努力贴上妈妈的额头,用最后的鬼力施了一个迷惑人心的术法。

但在旁人看来,美琪只是和妈妈贴了贴头,又亲了妈妈脸颊,然后维持着这个亲吻的姿势,逐渐透明,直至完全消散。

随着她的消失,最后一块黑暗也土崩瓦解。

顾米只觉得一阵眩晕,下一秒天光大亮,自己便又站在了小洋楼的客厅中。

他抬眼看,大巫正从地上起身,夏成守在他旁边,门口马晓芳晕着,沈恪正举步而来。

鬼域中的种种,只如白日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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