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是哪样？”顾米知道伥鬼，但套不进现在的情境里，见大巫一副早就怀疑的样子，急得百爪闹心。
沈恪见顾米着急的样子好玩，主动解释：“既然有伥，必然也有主，伥的能力自然也受主的影响。”
顾米更晕了：“那这个主人能在白天活动？这么说，是个会法术的活人？那村里不就只有大巫吗？”
这个猜想不知戳中了沈恪哪个笑点，他扬起嘴角摇头道：“不是活人，是活鬼。”
“啊啊啊！小师叔，你怎么直接说了！”刚刚还唉声叹气的大巫，像被踩尾巴的猫，惊叫出声：“这种事情，说之前怎么也该商量下吧……”
他语气还是渐渐软了，刚站起来的身子也坐了回去。
沈恪桀骜道：“你那边一只鬼都没抓到，还是听我的吧。这两人和这次事件牵扯的深，之前对我的行踪也确实保守了秘密，我觉得可信。或者，你要觉得他们不可靠，现在处理了也行。”
大巫在顾米两人的注目下，擦把汗道：“没有，没有，听小师叔您的。”
两人打完嘴上官司，安静许久的夏成忽然沉声问：“活鬼……是什么？”
大巫着急出去和巡逻队交代晚上的事情，讲解的活只能留给沈恪，他兴致还挺高：“活鬼这种东西，算是绕谷村的特产吧。别处偶尔也能有，但不像这里，多得像地里种出来似的。夏成，你从小见过不少稀奇事吧？”
夏成突然被问，缓缓点了头。何止是稀奇事，直到高中去镇上住校，他才意识到村里的事情，是多么与众不同。
趁着夏成回忆过往，沈恪冲顾米意味不明地挑了下眉，明摆着在说：你看，他早就知道了，却没告诉你，现在信了吧！
挑拨离间！妥妥的挑拨离间！
不过，准确接收到信号的顾米，觉得沈恪贱嗖嗖的样子也还挺帅的。
“这是因为村子绕着的山谷，永不得光照，是一处天然的聚阴地。聚阴地不少，但意外就在于，竟然会有人在外围建立村落，还延绵很多年。”沈恪结束眉眼官司，继续道：“聚阴地加上一村子人，就形成了天然鬼域。夏成，你要在我们圈子里提绕谷村，那可比S市还有面儿。”
见夏成一脸怔愣，沈恪满意了，接着讲解：“在鬼域之中，人死后魂魄出不去，比起安息，更容易变成厉鬼作妖。不过，如果鬼域中活人多，就还有第三个选项，就是当活鬼。所谓活鬼，就是大家都以为一个人还活着，那么鬼就可以利用他人的信念，像活人一样继续生活，要吃饭、要睡觉、要干活……”
“啊啊啊，夏成！死刑犯魂魄归乡！就是夏大牛那样！”顾米听到此处激动道。
夏成也听得目瞪口呆，不过他足够沉稳，没有像顾米一样吱哇乱叫。
沈恪被顾米调起点兴趣，顺着道：“你们说的那个故事啊，很像，但不完全一样。活鬼可以知道自己已经死亡，甚至可以掩藏自己的尸体，来伪装自己还活着的假象。”
“你们知道昨晚失踪的人去哪儿了吗？”沈恪话锋一转问。
顾米还没转过弯，夏成已了然回道：“原本以为被鬼抓走了，现在问的话，你们下午是去确认他们的尸体了，所以才正好碰到小米求救吧。”
沈恪赞许道：“不愧是念过书的，没错，这九位都挺能藏的，不过好歹算是都找到了，都是死了有些年头的。二十二比九，这个比例可不低。”
“也就是说，活鬼再被杀死一次，就会消失。”夏成微垂的眼思索：“那问题就是，怎么辨认活鬼……”
“没有好办法。”沈恪打断夏成，直接给出答案：“找出尸体，让活鬼自己承认，或者直接杀了试试，都是耗时间或者有风险的法子。光用符咒、阴阳眼这种，是看不出来的。”
接收到顾米殷殷期盼的目光，沈恪只得又补充一句：“我也不行。”
“另外，需要纠正一点，让活鬼真正消失的，并不是杀这个动作，本质还是让看见这个过程的人，认知到它死了。”
“那以前怎么解决？活鬼杀人，总发生过吧？”夏成盯着沈恪，心中颇为复杂。
“我知道，我知道！”顾米举手：“木乔爷爷上位后，应该太平了很久。再之前，村里也不用人处理，都是靠祭祀夜神解决的。”
“你怎么知道？”夏成语气着急，他担心顾米为了找线索瞎跑，有危险。
顾米嘿嘿一笑：“铭大爷和铜大爷聊天说的，我听到就多问了一句，就之前觉得不重要。对了，他们还夸这一届大巫是神童。”
“不错。”沈恪赞许：“这事情又和村里七十年代的事有关。那时候开始进外人，你们知道吗？”
见两人点了头，他又说：“但你们知道的肯定不全。当时说是进外人，实际是唯物主义因为武力和理论优势，使原始的夜神信仰几乎断代。但夜神消失后，厉鬼作祟的情况频发，直至我所在的道传天青派接手这里。”
“当时被派来的是我大师兄，他调查后发现，因为大巫的人选多年来与村长捆绑，被同一支霸占，七十年代前大巫的灵力已经微乎其微，只能全盘接受夜神的操纵，根本没有自己对抗鬼怪的能力。”
“而当时因为受了近十年闹鬼之苦，再加上有人故意挑拨，村民们对外来思想抵触心很强。道家讲究顺势而为，我师兄便决定重选真正有天赋的大巫，让绕谷村自治，这便是夏木乔。”
“夏木乔那时候才十多岁，根本不信夜神，村里的那套就没法用了。大师兄只能传他道家手段，他自己想办法披层夜神的皮，效果挺好。也为了配合他，又把他哥夏木梁送去学习，回村后培养成村长。”
“后来，夏木乔和大师兄渐渐发现了活鬼的存在。夏木乔两兄弟都想保活鬼，这才发现夜神的种种传言简直是为活鬼量身打造的，就差直接告诉众人怎么跨过死亡，获得永生……”
夏成听了许久，虽心中震惊，还是忍不住打断：“说了那么多，所以结论是什么？”
沈恪也不生气，摊手道：“一，夏木乔没得到什么传承；二，活鬼难得有这么得天独厚的环境，闹事作死的情况很少。结论，无论理论上还是经验上，就是没什么辨认的好办法。”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沈恪有想法不说，夏成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有顾米CPU都干烧了，却还记得核心问题：“那下一步怎么办？按照夏耀祖的说法，去调查人名里有‘小’的人？夏小军、马晓芳，这种？”
“反了。”夏成的思路被打断，无奈道：“要查，也是先排除名字里有‘小’的人。不过，‘小’是个常用的音，单看这个意义不大。”
“没意义？那怎么查？”
“其实……”夏成想到顾米的安危，斩断犹豫道：“三爷爷想说的，会不会是小洋楼？”
沈恪露出一丝讶然：“还以为你会见色忘义，既然你主动提了，那我也可以说下我的办法，不过这事还需要夏木乔点头。”
顾米畏畏缩缩地领着三位“老弱病”的临时队友在土路上走着，场景似曾相识。
沈恪的办法其实非常简单粗暴，和那晚用顾米“钓”鬼同样思路。招不嫌老，有用就好。
当然，这里有一些细节部置。
首先，今晚的鬼不再是零星几只，而是会有二十多只“新入行”的小鬼，而混入集中点的鬼计已经被识破，那么比起集中点，暴露在外、几人一小队的巡逻队会是更好的攻击对象，所以沈恪想用一支新的巡逻队作诱饵。
其次，怎样保证新的巡逻队有足够的吸引力呢？这还是从夏耀祖处得到的灵感，借着青壮不够的理由，大巫挑选了一些体力还行的老人，这些人用八字面相筛过，都是近期时运不济的主，整个队伍阴云压顶，够“衰”，对鬼来说吸引力堪比零元购。
最后，为了保障老人们的安全，也为了遮掩沈恪的行踪，顾米被作为队长放置在队伍中，承担主要吸引作用。为了增加他的魅力，沈恪还为他下了个增加霉运的小术法，而顾米也在对美色的盲目信任中，任其操作，自信能够完成任务——毕竟，被鬼盯上这活，他熟！
不过，现在顾米稍微有点后悔了，他打着个高功率手电筒走在队伍最前面，在霉运BUFF下觉得身上隐隐发寒，却还要硬着头皮扫射的前方的黑暗。他虽知道沈恪应正在暗中保护着他，却一点实感都没有。
反观人均年长自己三十岁的老年队友，可能年轻时也经历过这些事，还能够淡定地拉家常。
“小队长，阿成哪儿去啦？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出来带队啊？”有个队员就状若无意地问道。这小伙子来了有一阵了，村里人乐子少，都惦记着呢。
这话没什么问题，顾米自然按照之前商量好的答了：“大成今天守小洋楼，他有点不舒服，我替他一天。”
“哦哦，也对，你们大学生，不像我们天天下地，身子娇气一点也正常。”
顾米有点羞愧，比起大成，自己这种好逸恶劳的正宗大学生，体力才真是差到没边了。
“那阿成在学校里学习怎么样？”这是正式开始八卦了。
顾米与有荣焉：“大成成绩可好了，大一上就是专业前五，等开学肯定能评上奖学金！”
“哦哦哦，真出息啊！那耍朋友没？”这才是核心问题。
“这倒没有，不过我们寝室都还没有呢。”这话说起来理直气壮，只有顾米知道自己内心多么苦闷。而且现在想来，夏成的心思根本没在学校女生身上。
“哎呀，这可不太好，小队长，你得劝劝阿成让他抓紧啊。他们家就他一根独苗了，早点开枝散叶才好啊。”
顾米正不知怎么接话，忽然山谷间吹响一声角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