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余满睡不着,后花园一直有个声音,让他想到曲花翎。
她纠结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会那样放下执念?
渡人魂可以投胎转世,妖魂同样可以,只是介质不同,可她这样逃走,那可真是断了自己的后路。
如果再做出一些对人界不利的事,就真的没有可能了。
想到这余满就更加辗转反侧,最后索性也没再睡,披上外套就下楼。
一股烧纸味道叫原本打算喝水的余满惊觉诧异,放下水杯,蹑手蹑脚地去了味道发源地。
没有人。
只看到一棵枯了却依然□□了不知多少年的槐树底下,一个火盆里正燃烧着,泛出幽幽红光,有些瘆人。
更瘆人的还在于没有人。
是谁在烧纸钱?
潘坚?不太可能,这段时间他都在别墅里,说是天气太冷本是他冬眠的季节,却因为还要打工不得不来,没啥事的时候基本不会在。
崔葶苧,就更不可能,她从来都是睡得最香,除非她珍藏的零食柜被偷了,不然就算她尾巴被砍了她都不带给你醒的。
毕竟她有九根尾巴。
少一根还让她减少打理时间。
这话从一只狐狸口中说出来的时候的确让余满震惊许久。
排除了两个最可能的人,那就还剩下一个阎述。
就他那样到处端着的人,怎么可能屈尊烧纸钱?
只是这纸钱一直烧着,风还不小,没有人在一旁看着着实太危险,想着余满又张望了一眼四周,没有任何异样,吸了口气,壮着胆子就过去了。
其实余满也在郁闷,自从进入清溯局,他就很少再看到往常那些飘飘忽忽的东西,基本一看见就是实体,这让他非常困惑。
崔葶苧一直意有所指地说是他将那些“客户”吸引来的。
难不成这也是一个缘故,以前那些东西都拿了清溯令等着他了?
思索着,人就到了树底,刚走到火盆跟前,一股阴风直接自领口灌进他脖子里,冻得他浑身激灵,下一秒就蹲下两只手烘了上去。
暗中的阎述:“……”
“胆子挺肥的,这可不是普通的火盆?”
老板冷不丁地声音出现才真是把余满吓了一个不知所措,人差点就栽进盆里头。
后领被阎述一把揪住才躲过一劫,就是一绺刘海被火烧成了小卷毛,还有一股刺鼻的烧焦味。
余满揪了揪卷成一团煤灰的头发,有点郁闷。
“自己在这树底,阴魂靠近都不知道害怕,我一来就怕成这模样?”阎述气不打一处来,自己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就连声音也该是清冷且富有磁性那一挂,不至于把他吓成这鬼样。
“老板,您突然出声,谁听了都害怕,您说的那些东西,也不会害我,自然就不怕了。”
阎述:“敢情我才是比那些东西可怕的?”
“我没有这个意思,您不要给我扣帽子。”
“大半夜的来这儿干嘛?”阎述将余满扯到一边,自己将纸钱又丢了一沓进去。
“睡不着。”
“因为曲花翎?”
“是。”余满没有否认。
阎述抬眼盯着他:“还觉得,我们在踢皮球?”
“难道不是?”
“如果是其他人这么质疑我,我一定吞了他。”
余满赶忙后退,做出逃跑的准备。
“你给我过来。”
“……是。”
“将这纸钱烧了。”说着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了一麻袋,丢在余满面前。
整整一麻袋的纸钱。
余满下巴差点没合上:“老,老板您,您确定,要烧这么多?”
“不是我烧,是你。”
阎述盘腿坐下,气定神闲地瞥着火盆里的火光:“这火光不能灭,不然,她是找不到路的。”
余满一怔:“什么?”
“我让潘坚查了,曲花翎的夫君他已经得以轮回。”
“她夫君这么多年难道一直没有得以轮回?”
“他对曲花翎同样也是执着,每一世都留着上一世的记忆,只是时间太长,他只剩下她的模样,而且还会越来越模糊。”
余满不解:“为什么?”
“曲花翎的执念越是加深,对他伤害也大,他们二人是结了死契,生生世世,可惜她当初为了赢起了歹心,造成业果,如今她自己愿意改邪归正,她夫君自然就得以轮回,至于她自己,就靠你了。”
随后阎述又继续说:“花魄呢,那日曲花翎逃走,花魄便也跟着不见,她执念已消,回了她应该去的地方。”
余满垂眸,心中算是解了一个疑惑:“老板那您半夜出来烧纸钱,又是为了谁,曲副将?”
“没错,她业果太深,又曾经归在清溯局,想转去摆渡局走正常轮回那是不太可能,只能用简单粗暴的方式。”
“贿赂。”
阎述抬手本想给他一拍,谁知触到余满软绵绵红发,还挺好摸。
一头火红的头发肉眼看应该跟刺儿似的,摸起来触感这么好,本想拍的到了最后却成了揉搓。
余满懵懵地瞅着自家大老板把自己头发薅得不成样,隐约间见到他的爪子,下一秒赶紧就把自己脑袋移开,他可不想老板薅着薅着上瘾了把自己脑袋给拧掉吞了。
阎述手停在半空中:“……”
“行了,赶紧烧,我看你精力挺旺盛的,明日辰时之前都不能停。
余满拿出一沓纸钱准备丟进火盆时,蓦然抬头:“老板,贿赂行为,应该不影响我往后的轮回吧?”
“怎么,还想着轮回呢?”
“清溯局面对的不都是不好惹的主儿吗,我也是想给自己铺点后路,我下辈子不想要红头发了。”
阎述:“……”真的好气,但又不知道从哪里气起。
“老板,我毕竟只是普通人,潘叔说我能看见那些东西是我有解救他们的使命,但到底还是避免不了死亡,所以……”
“你觉得你老板我是他们会惹的主儿?”
余满认真思索后,摇头。
“那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烧,她能不能一路贿赂成功至底下就看你了。”
“是。”
到底是没顶住疲倦,半袋纸钱都还没烧到余满人就已经倒在一旁呼呼大睡,阎述默默接过他手里的纸钱丢进盆里。
火光一直延续至天边露出鱼肚白。
一直徘徊在周围的雾气才渐渐散开,随着空中一声轻飘飘的谢谢响起,火盆里的火无风自熄。
就连半点烟雾都没有,整个清溯局上空恢复以往平静干净,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