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敲击着彩绘玻璃穹顶，水晶吊灯在雨声中震颤出细碎光斑。白星袖口凝结的冰晶正在融化，水珠沿着衣摆滑落，在他脚边汇成一小片水洼。周礼甩了甩湿透的黑色军装，突然一道冰凌刺破他裸露的脖颈，折射着壁炉里跳动的火光。
“送回去。”
冰刺泛着幽蓝，尖端抵在周礼喉头。白衣少女们瑟缩在玄关处，湿透的薄绸裙裾紧贴着颤抖的膝盖，发间珍珠顺着雨水滚进波斯地毯的蔷薇花纹。最年幼的少女突然踉跄，赤足在打蜡地板上滑出半尺，手肘撞翻的珐琅花瓶被冰凌托住，凝结在空中的水花映出她惊恐的倒影。姑娘们立刻像受惊的鹌鹑般缩进阴影，珍珠耳坠在昏暗中泛着微弱的光。
周礼喉结擦过冰刺渗出血珠，混着雨水在领口晕开暗红：“她们能回哪儿去呢？”他抓起少女手腕按在壁炉前，蒸腾的热气让湿衣腾起白雾，“看看——”周礼用两指推开冰刺，猩红血珠顺着白衬衫银扣滚落：“她们可都是自愿的。”他踢开脚边蜷缩的白色旗袍少女，鞋尖挑起她下巴。
后方传来压抑的抽泣，梳着鱼骨辫的姑娘正用蕾丝袖口捂住嘴，泪水将胸前鸢尾刺绣晕成靛青色。壁炉架上镀金座钟发出整点轰鸣，惊得少女们撞上身后立式钢琴，琴键轰鸣中崩断的珍珠发网滚进冰晶丛。
“良禽择木而栖。”周礼踢开脚边凝结的冰碴，军靴碾碎滚落的珍珠。
白星瞳孔收缩。冰棱突然暴涨刺穿水晶灯链，十二盏枝形灯摇晃着在少女们脸上投下破碎光影。
“她们代表谁？”冰刺又逼近半寸，周礼睫毛上的雨珠凝成冰粒。
湿发贴在少女惨白的脸颊，她们呼出的白雾在壁炉热浪中扭曲变形。戴银镯的姑娘忽然跪倒在地，额头磕上柚木地板：“求您......”她沾着泥水的指尖即将触到白星，却被骤然升起的冰墙挡住去路。潮湿寒气中忽然漫开甜腻花香，来自姑娘们鬓角将谢的晚香玉。
周礼笑出声，震落肩头冰渣。整面落地窗突然爬满冰纹，暴雨在玻璃上冻结成倒垂的荆棘。少女们抱作一团，泪水和雨水在沙发刺绣上结成冰晶。白星收拢五指，贯穿周礼耳际的冰棱带起一串血珠：“你代表谁？”
“我只代表我自己。”周礼抹去颈间血水，最年幼的少女倒向冰墙，湿漉漉的脊背撞上寒冷屏障，呵出的白雾里带着哭腔。
冰晶在白星掌心折射出虹彩，一滴雨水从周礼睫毛坠落在少女散落的珍珠发饰上，溅起微型涟漪。
“这世道——”他忽然用鞋尖碾碎地面积冰，裂纹蛛网般延伸到少女们赤足之下，“炸毁粮仓的成了救世主，贩卖军火的被称作慈善家。”湿发贴在额角，却衬得他眼神愈发锐利，“至于财富、权利、地位......”
壁炉爆出火星，惊得钢琴旁的少女扯破湿透的袖纱。渗血的纱布从她腰间滑落。周礼低笑一声，指尖划过白星脚边凝结的冰霜。整面彩绘玻璃穹顶瞬间覆满霜花，暴雨在窗外凝成静止的冰瀑。
“不需要你开口。”周礼踢开凝结在少女裙摆的冰壳，珐琅地砖映出他讥诮的嘴角，“她们会自己学会用血涂抹嘴唇，用伤疤装点锁骨——”
少女们的抽噎声在冰晶嗡鸣中支离破碎。
周礼踏碎满地冰渣走近落地窗，倒垂的冰棱将他切割成无数碎片，暴露出隐藏在冰层后的焦土废墟：“所以您......”他呵出的白雾在白星耳边晕开，“当羔羊自己走进屠宰场，你要做执刀的屠夫——”冰霜突然爬上他瞳孔，“还是假装仁慈的祭坛？”
白星掌心的冰刺骤然暴涨，贯穿三盏水晶吊灯。少女们在明灭的光影中蜷成惨白的茧，她们的影子投在壁画上，仿佛一群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白鸽。
——
白星屈指轻叩鎏金壁炉台，中年男人膝行时扯断的袖扣滚入波斯地毯的蔷薇纹。男人肥硕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黏腻汗渍，烛台的猩红光斑在他金丝镜片上跳动：“共工大人若肯......”喉结随着吞咽动作在脂肪层里滚动，汗珠顺着三重下巴坠入真丝领结，“那些愚民自会奉您为新世代的......”
冰棱穿透钻石袖扣的刹那，男人谄笑凝固成永恒。霜纹从发际线开始蚕食，将将落未落的冷汗凝成额间冰珠。周礼看见冰雕虹膜里映出自己苍白的倒影。
白星碾碎指尖冰晶，“该到你了。”霜雾在他脚边升腾成微型风暴。
周礼的喉结动了动。他扯开浸透雨水的衬衫：“您…想要做什么？”湿布料撕裂声惊得少女们缩成雪白的花苞。
白星指尖的冰晶突然折射出虹彩，他凝视着中年男人冰雕里凝固的贪婪。这是死在他手上的第一个人，但不会是最后一个。指甲刺进掌心，疼痛让他想起初获异能那天，心中的叹息无人听到。
“世界该回到它本来的模样”白星瞳孔泛起幽蓝，暴雨在窗外凝成静止的冰瀑，每个冰棱中都封印着无数张扭曲的面孔——谄媚的、恐惧的、虔诚的，此刻都成了琥珀里的虫豸。
周礼忽然轻笑：“那就从焚烧这些冰雕开始。”他踹翻中年男人的冰封躯壳，钻石袖扣在琉璃地砖上划出刺耳鸣响，“一切都会如您所愿。”
——
十二对光翼刺破暴风雪，圣洁的辉光将冰原映照成流淌的蜜糖。亚历山大·吉尔杰斯悬浮在离地三米处，每片羽毛都在释放着令暴风雪凝滞的威压。他的羽翼呈现出神性生物特有的层次结构——最外层六对副翼如同液态黄金铸就的纱幔，中间三对翅骨镶嵌着翡翠色星纹，核心三对主翼则生长着燃烧白焰的初羽。
周礼握紧手中的脉冲枪，金属外壳在零下四十度的严寒中发出细微的龟裂声。他看见那个自称天使的生物正悬浮在离地三米处，十二对羽翼如打开的折扇般舒展——最外层是近乎透明的浅金色薄羽，中间层交织着翡翠色纹路，最内侧的六对主翼则流淌着熔金般的光泽。每片羽毛都裹着微弱的星芒，在暴风雪中划出细碎的光轨。
天使的面容像是被最精密的雕刻仪器打磨而成，颧骨处泛着珍珠母贝的虹彩。苍翠的瞳孔深处浮动着金色符文，那是周礼在纽约大教堂壁画上见过的古希伯来语禁咒。当那些符文开始顺时针旋转时，天使耳后三对水晶状骨刺突然迸发出强光，周礼的防护面罩瞬间被灼出蜂窝状的焦痕。
周礼的军靴碾碎地面结晶的圣光，看着那些飘落的羽毛在触地前化作光尘。天使垂落的发丝是月光编织的银链，发梢缠绕着细小的雷光。最令人不安的是他背后的光环——并非传说中温和的圆环，而是十二柄交错旋转的光之长枪，锋刃上刻满《启示录》中记载的灭世预言。
“异能者。”天使开口时，光环转速突然加快，空中凝结出数以千计的圣光十字架，“...”他的声音突然卡顿，左侧第三对羽翼毫无征兆地崩解，漫天金羽在接触到屏障金光的瞬间燃成青烟。
周礼握紧突然发烫的金色门禁卡，看着天使重新凝聚羽翼。这次再生后的羽毛明显黯淡许多，翅根处甚至暴露出血管状的红色脉络。
当亚历山大举起仍在滴落光之血的手掌按向屏障时，城市深处传来的呜咽声让周礼后颈汗毛倒竖。那不是风雪声，而是千万道被冰封的祈祷声在天使圣光刺激下苏醒的悲鸣。
——
天使耳后的光符突然发出爆鸣，苍翠瞳孔倒映着街道两侧结冰的写字楼。五个裹着防寒毯的幸存者从破碎的橱窗后探出头，他们呵出的白气在触碰到天使光环的瞬间，凝结成发光的十字架悬在半空。
“”May I?“”天使羽翼掀起的暖流让路面积雪消融，露出冰层下冻结的超市手推车和生锈地铁车厢。三个正在搬运物资的工人僵在原地，他们手中变形的铝罐因神圣辐射开始渗出黑色黏液。
周礼的军靴碾碎冰面下的霓虹灯牌残骸。他余光瞥见二楼断裂的露台上，两个穿防护服的女孩正用冻伤的手指偷拍天使。当镜头聚焦光环时，她们的手机屏突然爆出电火花。
天使的光环长枪转向街角的避难所入口，翡翠色眼眸扫描着防爆门上用血画的驱魔符号：“”贵国有几位超越者？“”声波震碎了五十米外结冰的广告牌，「新世界地产」的鎏金大字轰然砸进雪堆，惊起远处一群正在啄食冰尸的乌鸦。
当周礼在心里重复“”S级，超越者“”时，他听见头顶传来金属扭曲的呻吟。某栋倾斜的写字楼里，七个挂着绳索的幸存者正用消防斧劈砍冰封的自动贩卖机。他们染血的防毒面具齐刷刷转向天使，其中两人突然抽搐着跪倒——这是低阶异能者面对威压时的本能反应。
“美国现存九位超越者。”天使降落在龟裂的柏油路上，十二翼掀起的飓风卷飞了路边冻成冰雕的共享单车。地铁站口蜷缩的老乞丐突然扯开破毯，露出内层缝满教堂彩窗碎片的里衬，那些染血的圣像玻璃正在天使辐射下发出呻吟般的共鸣。
抱着婴儿的妇女从防空洞铁门后探出半张脸，她怀中的襁褓突然爆发啼哭——婴儿瞳孔里浮现出天使羽翼根部暴起的血管脉络。三个穿迷彩服的少年慌忙缩回银行金库改装的避难所，他们手中改装的辐射剂量计表盘正在疯狂跳动。
周礼看见咖啡馆废墟里有个戴护目镜的男人，正用匕首在桌面刻录天使影像，冰渣飞溅的刻痕里闪烁着偷拍仪器的红光——这是黑市情报贩子记录异能特征的惯用手段。
——
周礼推门的瞬间，天花板凝结的冰棱突然蒸发出血色蒸汽。天使瞳孔中的翡翠色开始褪色，他看见自己的羽毛正以每秒三片的速度晶化崩解——那些飘落的碎片在触及地面前，就被无形的力量碾磨成发光的尘埃。
白星交叠的双腿剪碎了落地窗透进的残光。他苍白的手指缠绕着酒杯细柄，指甲盖泛着低温灼烧特有的青蓝色。他摇晃着勃艮第酒杯斜倚在冰晶王座，猩红酒液不及他唇色艳丽。暗纹军装完美勾勒出宽肩窄腰，黑发如瀑垂落在镶嵌着红宝石的肩章上。当瞳孔转向来客时，天使听见自己膝盖骨撞击大理石的脆响。
“北纬35°41'，东经139°41'。”天使的喉结被空气压缩出凹陷，每个音节都伴随着颈椎错位的咔哒声。他残存的五翼在地面刮擦出焦黑痕迹，翅根暴露的神经束正在抽搐着喷溅光液。
白星用杯沿轻叩下唇，这个动作让整层楼的防弹玻璃同步炸裂成雪花状裂纹。天使突然发现自己的视网膜上烙满了对方虹膜的纹路——那不是人类应有的结构，而是由无数冰晶矩阵组成的银色漩涡。
天使脖颈处突然钻出金色荆棘，声带被勒出鲜血，“超越者大会......呃啊！”他最后两片副翼突然燃起黑焰。白星抬手接住飘来的灰烬。
“救世？”白星的冷笑让杯中液体逆时针旋转。“告诉他们，”他碾碎掌心的余烬，“我会带祝融去。”
当天使爬出冰晶屏障时，最后三片羽毛正在太平洋辐射云中燃烧。他颤抖着按下卫星定位器，加密频道传来白宫急电：“c国境内检测到双S级能量波动，疑似新型核......“”
“不。”他撕扯着脖颈处收紧的荆棘，“那是比核冬天更恐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