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4他的冷笑话没有人懂

白星搭在方向盘上的右手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色,指尖还在滴落冰水混合物。当越野车咆哮着冲破包围圈时,后视镜里那些冰雕已经开始龟裂。他的指节发白,挡风玻璃上不知何时结了一层薄霜。

车门猛地弹开时带起一片灰色尘埃。“还好赶上了。”清脆的女声响起,一个身材纤细的女生利落地跳下车。她乌黑的长发在脑后扎成马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发梢沾着几片干涸的血渍。那张姣好的脸上带着疲惫却坚毅的神情,琥珀色的瞳孔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你是...”王磊剧烈咳嗽着问道。

另一侧车门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一个全身缠满染血纱布的身影笨拙地挪下车,每走一步都在沙地上留下暗红的脚印。绷带从头顶缠到脚踝,只在眼部留下两道细缝,渗出的鲜血已经将大部分纱布浸透成黑红色。随着他缓慢的移动,新鲜的血珠不断从绷带缝隙渗出,在沙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王磊眯起眼睛,军用匕首在指间转了个漂亮的弧光。血珠从他额角的伤口滑落,划过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最后滴在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军装上。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诡异的组合:那个看似柔弱的女生站姿却像训练有素的战士,而纱布人身上散发出的血腥味浓得令人作呕。

“是他救了你们。”别鹤微微侧身,露出身后沉默的白星。王磊注意到这个男人的异常:他的呼吸没有在寒冷的空气中形成白雾,皮肤下隐约可见冰蓝色的血管脉络。

“你们是人类吗?”王磊的声音像砂纸摩擦般粗粝。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尝到铁锈味的血。这个动作让他那张带着刀疤的俊脸显出几分野性的危险。一滴血从他额角的伤口滑下,顺着眉骨蜿蜒至下颌,最终悬在下巴尖上,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衬得愈发危险。他的军服早已残破不堪,袖口被撕裂,露出结实的手臂,上面布满了新旧交错的伤疤。

别鹤的目光扫过王磊渗血的额角,又落在他青筋暴起的手背上。“还有不是人类也能说话的吗?”

白星突然抬眼,漆黑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冰蓝:“没有。”

气氛瞬间凝固。

王磊的肌肉绷得更紧了,他的目光死死钉在白星身上,仿佛在判断这句话的真假。

空气中弥漫着腐烂与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远处,几只怪异的鸟在灰蒙蒙的天空盘旋,发出沙哑的鸣叫。王磊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能感觉到身后战友们紧绷的神经。

“把武器放下。”最终他哑着嗓子下令,匕首“铮“地插回鞘中。士兵们犹豫着垂下枪口,但手指仍紧贴着扳机。

“谢谢你们救了我们。”王磊盯着白星被绷带包裹的手,那里正不断渗出深红色的液体。

别鹤轻轻摇头,发丝在风中扬起:“是他救了你们。”别鹤轻声纠正,目光平静地扫过王磊的脸,随即看向白星眼神复杂难辨,“不用感谢我。”

夕阳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扭曲地投射在布满弹坑的公路上。白星脚下汇聚的血洼倒映着铅灰色的云层,像一面破碎的镜子。

风卷起地上的灰烬,在众人之间盘旋。远处,破碎的怪物冰雕在泛着诡异的蓝光,仿佛某种无声的警告。

——

“你们是军人?”白星的声音像冰层下的暗流,低沉而冷冽。他说话时,绷带缝隙间呼出的白雾泛着不正常的淡蓝色。

王磊下意识挺直了脊背,军靴碾碎地上凝结的血痂。“是,东南军区'猎隼'特种小队。”他右眉上的旧伤疤在火光中跳动,“执行机密任务时被困。补给三天前就耗尽了。”说话时,他的目光始终没离开白星缠满绷带的手。

陈阳突然插进来,这个娃娃脸的士兵鼻梁上横着一道新鲜伤口,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多亏小哥出手,不然我们真要交代在这了!”他习惯性地想揽白星肩膀,却在碰到那些渗血的绷带时触电般缩回手。年轻士兵小麦色的脸庞闪过一丝尴尬,战术手套上沾了星点冰晶。

“没事。”白星的声音毫无波澜。别鹤默默向前半步,她的影子与白星的重叠在一起,像两道纠缠的雾气,睫毛在脸颊投下细密的阴影。

返程路上,陈阳的战术靴踩碎了一地冰晶。这个话多的士兵比划着讲述:“这土跟中了邪似的,”他踢了踢脚边棱角分明的黑色石块,“工兵铲都凿不动。”汗水顺着他晒脱皮的后颈滑落,在脏污的作战服上画出蜿蜒的痕迹。

白星沉默地走着,绷带下的身躯像具会移动的冰雕。别鹤偶尔应答几句,声音轻得像落叶擦过地面。当陈阳问及目的地时,她望向北方黑灰色的天际线:“回家。”

“我们要回首都复命。”王磊摸了摸胸前的士兵牌,金属表面布满弹痕。他说“首都”两个字时,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仿佛咽下某种坚硬的信念。陈阳突然安静下来,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枪托上刻的五角星——那痕迹很新,像是最近才用匕首匆忙刻的。

“相信国家。”王磊又说了一遍,这次声音沙哑得厉害。火光映亮他凹陷的眼窝,却照不穿眼底那团固执的光亮。陈阳跟着点头,脏兮兮的脸上突然焕发出一种近乎天真的神采,像是谈论某个必然会实现的童话。

白星的绷带在行走中散开一角,露出下面狰狞的皮肤。别鹤伸手替他掖好,指尖立刻结了一层白霜。他们谁都没再说话,只有陈阳的絮叨飘散在风里:“...通讯全断了...水源污染...但指挥中心肯定还在运作...”

白星周身泛起幽蓝的微光。那光芒所及之处,黑色晶体表面爬满霜纹。王磊警觉地环顾四周——方圆百米内,连最凶残的变异生物都退避三舍。只有陈阳还在兴奋地比划着什么,他的身影在蓝光中显得格外单薄,像一面插在废墟上的、褪色的旗帜。

——

篝火在废墟中央摇曳着橘红色的光,照亮方圆十几米内龟裂的沥青地面。燃烧的轮胎发出刺鼻的橡胶味,黑烟像扭曲的幽灵般升入铅灰色夜空。王磊带着众人走近时,火光边缘的阴影突然蠕动起来。

胡威文从黑暗中迈出半步,□□在他指间转了个漂亮的刀花。这个身高接近一米九的男人有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右眉断成两截的疤痕给他英俊的面容添了几分匪气。他下巴上泛青的胡茬挂着血珠,迷彩服领口露出锁骨处新鲜的爪痕。

“班长,这两位是?”他声音带着砂砾般的粗粝,目光像探照灯般扫过白星缠满绷带的身体。当视线触及那些渗血的纱布时,他左手不自觉摸向腰间的配枪。

“救命恩人。”王磊抹了把脸上的血痂,结块的鬓角在火光中泛着暗红。他说话时喉结滚动了两下,像是咽下了更多未尽的疑问。

胡威文突然咧嘴笑了,露出两颗格外尖利的犬齿。这个笑容让他眼角的细纹舒展开来,却没能融化眼底的警惕。“欢迎欢迎。”他侧身让路时,作战靴碾碎了地上一只甲虫状的变异生物,甲壳碎裂声清脆得令人牙酸。

篝火旁或坐或卧着四五个身影。最外侧的女人抱着膝盖,枯草般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唯一露出的手腕上密密麻麻排着针孔状的伤口。她旁边平躺着的男人整条左臂缠着发黑的绷带,腐臭味引来了几只苍蝇在头顶盘旋。

“找到吃的了吗?”角落里传来沙哑的询问。说话的是个瘦成骨架的年轻人,他说话时凸出的喉结像颗即将滑脱的螺丝。

王磊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指甲缝里掉出几粒黑红色的碎屑。“丢了。”他声音闷得像隔着层棉被,“被那群畜生追的时候...”

“我车上有。”白星突然开口。绷带缝隙间漏出的音节带着冰晶碰撞般的清脆。胡威文猛地转头,瞳孔在火光中收缩成针尖大小。

“谢谢小哥!”胡威文的笑声突兀地炸开,右手却始终没离开枪套。陈阳悄悄凑近白星,带着硝烟味的呼吸喷在他耳畔:“他也是异能者...”年轻士兵用眼神示意胡威文腰间微微发光的金属片,“班长让他守营地。”

夜风卷着火星掠过众人头顶,远处传来晶体生长的咔咔声。别鹤不动声色地往白星身边靠了半步,她的影子在火光中与那些扭曲变形的影子融为一体。

白星坐在篝火旁,火焰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却无法驱散他周身萦绕的寒气。绷带下完好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色,像是被冰层覆盖的尸骸,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冰晶碎裂声。篝火的热浪扭曲了空气,却唯独避开了他——仿佛连火焰都在畏惧他体内流淌的寒冷。

王磊和胡威文站在不远处低声交谈,声音压得极低,但白星仍能听见——他的听力在剧痛中变得异常敏锐,可那些话语却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冰壁传来,模糊不清。他的颅骨内回荡着尖锐的耳鸣,像是千万根冰针在脑髓中搅动,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新的刺痛。他垂下眼,盯着自己缠满绷带的手——那里正缓慢渗出鲜红色的液体,滴落在地面时立刻凝结成霜花。

“小哥!”

胡威文的声音突然逼近,灿烂的笑容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他蹲下身时,战术腰带上的金属扣反射着橙红色的光斑,右耳垂上那道旧伤疤随着说话的动作若隐若现。“我们去首都,你们往北,正好顺路。”他的语调刻意放轻,像是在哄劝某种危险的野兽,“一起走?”

白星的脖颈发出细微的冰裂声,他缓缓点头:“行。”

胡威文的目光扫过白星绷带下不正常起伏的胸口——那里的布料正随着呼吸结出细密的霜花。他战术靴的鞋尖无意识地蹭了蹭地面,突然改口:“等你休息好再出发。”说完便快步走向越野车,衣装后背洇开一片冷汗的深色痕迹。

车轮碾过结晶化的路面时,白星靠在副驾驶座上,瞳孔涣散地望着窗外。胡威文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发白,每隔几秒就要通过后视镜偷瞄后座的别鹤。这个痞气的男人突然变得话多起来:“你们从哪里来的?那边还有活人吗?”他的虎牙在说话时若隐若现,额角却渗出细密的汗珠。

别鹤简短应答的间隙,胡威文又一次透过后视镜看向白星——后视镜里的男人正用漆黑的瞳孔盯着他,绷带缝隙间呼出的寒气在镜面凝出霜纹。胡威文喉结滚动,讪笑着闭上嘴,车内只剩轮胎压碎冰晶的脆响。

白星再次陷入昏沉时,梦境里全是冰川崩裂的轰鸣。

“小哥!醒醒!”

陈阳的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白星缓缓睁开眼,视网膜上仍残留着梦中的幽蓝。车窗外的景象让所有人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原本的公路消失了。

一条狂暴的怒河横贯在眼前,浑浊的黄色巨浪裹挟着泥沙和碎石,疯狂冲刷着断裂的沥青路面。河水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拔高,水位仍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浪头拍打在残存的桥墩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河面漂浮着汽车的残骸、扭曲的钢筋,甚至还有几具肿胀发亮的尸体,随着浪涌上下起伏。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河里的生物——

一条长着人手的怪鱼突然跃出水面,它的鳞片泛着金属般的青灰色,鱼鳍边缘生着倒刺,张开的嘴里布满螺旋状排列的尖牙。它重重砸回水中时,溅起的浪花里还混杂着某种黑色的、蠕动着的触须状物体。更远处,河面下隐约可见庞大的阴影游弋,偶尔浮出水面时,能瞥见类似人类肢体的结构。

“这他妈……”胡威文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原本的道路已经被彻底冲垮,断裂的沥青边缘像被巨兽啃咬过一般参差不齐。河水仍在侵蚀着路基,每一次浪涌都会卷走大块的碎石和泥土。空气中弥漫着腥臭的水汽,混合着腐烂的异味,令人作呕。

白星推开车门,绷带摩擦发出积雪被踩实的声响。当他站定在河岸时,胡威文已经退到五米开外,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手枪。

幽蓝的光焰从白星脚底腾起。

那光芒如同活物般蔓延,所过之处,野草瞬间变成剔透的冰雕,地面覆上一层晶莹的霜纹。光芒触及河面的刹那,翻涌的浪头骤然凝固

巨浪保持着咆哮的姿态被冻在半空,浑浊的水流在冰层中定格成诡异的纹路。一条刚跃出水面的鱼怪被瞬间冻结,张开的嘴里还能看见螺旋状的利齿,鱼眼中残留着狰狞的凶光。冰层蔓延的咔咔声持续了整整三分钟,最终,整条怒河化作一望无际的冰原。

连飞溅的水雾都凝成了悬浮的冰晶,折射出七彩的光晕。

陈阳的枪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王磊的呼吸在严寒中结成白雾,又迅速变成冰粒坠落。胡威文终于松开握枪的手,掌心全是冰碴划出的血痕——他这时才发现,自己的作战服下摆不知何时已冻硬,轻轻一碰就碎成冰渣。

而站在冰河中央的白星转过身,绷带间露出的皮肤完全变成了半透明的冰蓝色,像一具会行走的水晶雕像。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他们的眼神里除了感激,更多的是面对非人存在的本能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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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卫蓝星
连载中Ercim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