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清脆的木茬子碎裂声在安静的石洞里显得格外刺耳。
地上一片狼藉,木匣子的抽屉被摔了出来,里面炼器所用的零件图纸散落了一地。
鬼族此刻全身僵硬地站在门口,好似被谁定身了似的死死盯着地面。
洞口的天光几乎照亮了一切,却独独忽略了他,仿佛整个人都被自己投下的阴影所吞噬。
“杀……”
“师弟?”向徽喊了一声。
“杀!”
向徽一愣,“你说什么?”
只见那鬼族一抬头,双眼猩红。
“我说我要杀了你!”
“哇!”
向徽惊叫一声,猛地坐起身,然后捂着自己的脖颈剧烈的咳嗽,这小师弟掐着他脖子的感觉太真实了。
窒息感强烈的让人后怕。
同一时间,卧室的门瞬间被劲气吹开,是流萤冲了进来,“向徽?!你怎么了?没事吧!”
向徽立马晃了晃脑袋,感觉到自己的头还在,勉强扯出一个笑道,“师叔,没怎么……是,做噩梦了。”
应该…是梦吧。
向徽想下床,一低头却突感脖颈尖锐的刺痛。
“嘶!好痛!”
流萤见状立马绕过屏风,也顾不得男女有别,掀开床帘子就见向徽右耳根下侧有一道清晰可见的血痕一直延伸到喉咙。
流萤瞬间皱起眉头,“这是怎么搞的?睡个觉还能伤到自己?”
“这——”向徽想说我也不知道啊。
而后忽的就回想到,昨天梦里明明人畜无害的小师弟竟然会有那么长的指甲,天呐。
一定是因为自己从未见过有身体的鬼族,所以才做了如此真切的噩梦,结果一个应激却给自己挠了,再一低头看手指甲,果不其然有褐色的血迹。
这么丢人的事可千万不能叫流萤师叔知道,不然告诉了师尊那可就太丢人了。
向徽立马背过手,尬笑道,“是我昨天搬东西时不小心蹭到的,多谢流萤师叔关心。”
如今的向徽才刚炼气巅峰,磕碰也是在所难免的,但流萤还是检查了下他的身体,确认没问题后才道,“只要没事就好。既然醒了就收拾一下吧,收拾完了我们就启程,拜师大典快要开始了。”
“我知道了。”向徽乖巧答到。
一刻钟后,向徽穿戴整齐来到崖顶的赤妄居,还特意戴了个护脖用来遮住伤口。
这个年纪的孩子嘛,好面子,倒也能理解。
流萤本来想赶紧把他送去武夫台走流程,谁知伸手一搂却搂了个空,一低头就发现这小子从她胳膊底下钻出去正四下张望,心不在肝上。
“找什么呢?”流萤不得不问道。
向徽一抬头,“嗷,师叔,我们不等师弟一起吗?”
“师弟?!”流萤诧异。
“对啊,就是!呃……”向徽挠了挠头,忽然发现自己和小师弟唠了那么久,就是忘了问他的名字,最后只好揪住自己的耳朵。
“就是这样耳朵尖尖的一个鬼族小孩。”
流萤闻言,面色瞬间变得古怪起来,她嘴唇动了动,最后憋出一句,“他...不参加拜师大典。”
“啊?为什么啊?”一脸懵圈的向徽直接被拽上了师叔的火琉璃,直到一脸蒙圈的落地他才想明白,师弟是鬼族,如今危害人修两界的秽雾可能就和渊界鬼蜮有关,这种紧要关头,师尊收下师弟已是破例,怎么可能再将师弟带到明面上来。
这不是纯纯给蓬莱那些守旧派送把柄嘛。
向徽想清楚后也不再纠结,就当没发生过这事,和流萤道别,乖乖找到自己在外阁的执事列队去了。
正常来说,玄机阁的拜师仪式都是在各家山头进行的,各峰长老邀请其他几位长老一齐做见证,喝杯拜师茶,供上徒弟的命灯就算礼成。
但今年有些特殊,因着青禾失踪的缘故,所有人都没心思收徒,拜师仪式也就都拖到了现在,再加上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向徽这个香饽饽的归处,几位长老一商议,干脆今年大家一起拜师,热闹。
于是这玄机阁第一届拜师大典就这么水灵灵的召开了,地址选在了秦家的山头,武夫台,又取五福之意。
估摸着也有蹭秦家后代人丁兴旺的意思在里面。
今年也是外门弟子入内阁最多的一年。
共有三名弟子成功拜入内阁,十二名弟子进入内阁修习,向徽作为压轴的徒弟自然是被排在了最后,他在大殿下候着,蹦高也没见到自家师尊到底在不在,最后也只能静静的等着。
众弟子们一开始还正襟危站,后来发现根本没人管他们,也是两个三个的交流起来了。
向徽向来不参与这些八卦小群,而且他是真的很忧心自己的小师弟,会不会因为种族的原因无法参加拜师大典很失落啊。
而且小师弟没来,那赤妄居还会不会供上他的命灯?
等一下,向徽忽然发现一个问题,鬼族还有命嘛?
他的心脏还跳吗?
向徽正思考着要不要隐晦的询问一下先生这个问题,谁知一抬眼,正好瞧见身旁的两位同僚回头看了他一眼,还窃窃私语了两句。
向徽:“?”
少年如今还是个引气入体的菜鸟,自然没有神识辨音的本事,但相对于鬼来说,人,那他可是太熟悉了,那两个人很明显就是在蛐蛐他啊。
因着这一发现,向徽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抽身,再一巡视,只见几个还在等待觐见的弟子,竟然有一半都在朝他这边看。
向徽:“???”
怎么回事?
向徽不是个忍让的性子,他心里有疑惑就想要个答案。于是径自选了个见过几面的外阁师兄就走了过去。
那少年自然知道向徽如今在各位长老心中的地位,见人突然目光怪异的走过来可谓是如临大敌。双手防卫道,“你,你要干什么?”
谁知向徽只是向着他抱了抱拳,便朗声道,“师兄可是有什么要指教的?”
师兄懵了,什么意思这是要找他打架?
向徽则继续道,“先生曾教导我们,同门之间要互助友爱,君子不屑于,不屑于,呃,背后蛐蛐人。”
向徽说完,还坚定的点了点头。
以至于上课认真的师兄都疑惑了,看了眼身旁的师姐,“先生是这么教的?”
师姐也懵了:“……他说是,那就是吧?”
看来这俩人是真的被向徽吓到了。
师兄咽了口口水结巴道,“你你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向徽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个师兄师姐,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刚刚在说啥?”
师兄师姐:“……”
打听八卦啊,那你早说嘛。
师兄示意向徽侧耳,向徽乖乖照做。
师兄小声道,“我跟你说啊……”
哔哔哔,哔哔哔。
“什么!”向徽立马惊叫一声,“危志云长老危在旦夕?”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声老大,惹得所有列队的弟子都看了过来,就连执事都投过来一个安静的目光。
师兄和师姐对视一眼颇为尴尬,扯着他上一旁小声道,“听说是之前被秽雾侵蚀了胳膊没当回事,结果一个不小心又受伤了,导致病情加重。”
向徽是个孤儿,是被危志云发掘并带到了玄机阁,若说青禾是他理想师尊的模样,那危志云就是他的伯乐,至少现在在他心里分不清孰轻孰重。
少年一时之间有些乱了阵脚,忙问道:“那,那长老现在怎么样了?”
师姐有些惋惜道,“据说很有可能像大长老那样醒不过来了。”
要说才刚少年还有些犹豫,那现在就是没什么可犹豫的了,话都来不及说,立马就向武夫台外跑去。
师兄和师姐再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复杂的神色。
才刚还以为这人是有了新娘忘了旧娘,原来竟是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吗?
向徽自然是不知的,昨日从秘境回来后他就按照流萤的意思直接搬到了赤妄崖,青禾此人又向来独来独往更是没有仆从,赤妄崖昨晚除了两个小家伙就没有别人在,自然是传不进来任何消息的。
而传播此消息的人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只是师兄师姐疑惑的看了眼立于队伍前的外门执事,心中疑惑:先生们都不拦着的吗。
只见向徽的外阁先生不过看了那少年的背影一眼就继续叫人进殿了,他们自然不会拦,因为有人会拦。
向徽一口气冲出了武夫台,心急如焚。
可就在唤出自己的飞行法器准备飞往神卫峰时,变故陡生。
整个世界仿佛瞬间静止了一般,陷入一片黑白,那一刻向徽感觉自己好像一步迈进了一幅墨色山水画之中。
向徽的身体骤然一顿,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却坚不可摧还带弹性的墙壁,让他整个人直接被弹了回来。
紧接着,他身后缓缓浮现出五道威严的虚影,正是今日主持大典的四位长老与阁主阮子敬。
阮子敬威严的声音响起,“向徽,你当知秽雾为何物,你此刻就算去了也是无用。”
向徽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内阁这么多位长老,但他早已经无心惊讶了,满脑子都是危志云将他从死人堆里刨出来时,那张严肃却温和的脸。
“恩师有难,弟子没有办法不闻不问,若危长老化险为夷还好,若危长老真的——”向徽说到一半紧急停止,跪在地上砰砰磕了两个响头,“四位长老,弟子无法做那不仁不义之徒!弟子想去看看危长老。”
“哪怕不入内阁?”玄白冷冷的问道。
向徽的身体狠狠一颤,他死死咬着嘴唇,心中天人交战。
最终,还是恩义占了上风。
他猛地抬头,眼中再无半分犹豫。
“呜!呜呜?”
刚要开口,向徽忽然发现自己的嘴唇好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了住一般,竟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向徽:?
紧接着,他身侧的墨色忽然掀起了一丝波澜,空气中飘来极淡的血腥气。
紧接着,一道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向徽眼前。
那人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色长袍,身形修长挺拔,姿态却透着一股极致的慵懒,白袍上还潵着点点血迹,一看就是刚杀完人就来赶场子了。
此人刚一出现,本平静的结界瞬间风气云涌,仿佛所有墨点都活了起来。
秦涭却根本不在意,瞥了一眼跪在地上满脸错愕的向徽,眼里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随即闲庭信步来到了他的面前。
只是还不等男人开口。
“赤妄!”
阮子敬的声音里久违的传来了愤怒,“为何迟来?”
秦涭这才懒洋洋地抬眼,开口道,“我昨晚去了哪里,你不知道?”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
惹得除流萤外的三位长老都偷偷瞥了一眼主位。
阮子敬更是直接语塞,可秦涭嘴角的弧度却愈发上扬了,他的视线定定落在阮子敬的投影上,带着几分审视,几分不满。
“我倒是想问问你,我不过才出门一晚上。”
“我这两个活生生的徒弟怎么一个不见了,另一个……也要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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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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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