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师尊
“师尊，这小村里里外外都透着不对劲，”迷迷糊糊的谈话声扰了清梦，耳边逐渐嘈杂起来，“清越，你先别着急，临风去探路了，他传信说村子的地势和风水被人动过。”
“他那木头脑袋，保不齐是看错了。等天亮些，我再去瞧瞧。”比起楚道卿刻意压低嗓音，这人显然不在意是否会吵到熟睡的阿绯。 “唔……谁在说话……”阿绯不满的发出抗议。
大氅被人一把掀开，冷风灌进来，阿绯尾巴上的毛一下子竖了起来：“干……干嘛？！”
眼前是位生着赤红色的竖瞳的男子，一身红衣眉目秾丽张扬，长发利落地束在脑后，发间插着一支金钗。男子皱着眉上上下下打量阿绯，眼神透着浓浓的不耐烦。
“你这小狐狸精，盖着我师尊的衣服睡了这么久还嫌不够？”
这人力气极大，伸手揪住阿绯的领子，稍一用力，阿绯的身子竟缓缓被提了起来。
“救命……”阿绯挥舞着双手，用力扯住男子的衣服。
“咳咳，清越。”楚道卿好看的眸子带上了些责备，扫过男子，男子的气势一下子弱了，手一松，阿绯一屁股摔在地上，痛得眼眶泛红。
娄清越嫌弃地看着阿绯，恶狠狠威胁：“小狐狸精，这儿可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阿绯来了脾气，也不管这人身上散发的狐族天敌的气息，回怼他：“什么小狐狸精，我在这儿睡觉怎么啦？再说了，楚道长不也让我睡在这儿了！”
“你这小狐狸精还敢顶嘴，告诉你，小爷可是重明鸟，信不信现在小爷我把你当点心吃了！”赤瞳男子竖起眉毛，极快地翻转手掌，双臂之中竟长出羽毛，红衣化作流光溢彩的双翅，俨然变成一只凶猛的红色大鸟。
狐狸最怕猛禽，阿绯吓得差点变回原型，连滚带爬地往楚道卿怀里钻：“道长，道长！他要吃了我！救命！”
楚道卿被他们搞得哭笑不得，只得顺了顺阿绯的毛，安抚道：“阿绯别怕，这位是我的弟子娄清越。清越？”
楚道卿又瞥了一眼娄清越，娄清越无奈地收起翅膀，瞪了阿绯一眼，便不再看他，转而回头发问：“木头，你说村里的风水被动过，此话怎讲？”
这时阿绯才注意到，角落里站着一个衣着朴素的小道士，想必就是可怕鸟人口中的木头。
“师兄，村里的房屋和草木被刻意摆成了一个大阵，”这人思索了一会儿，直到阿绯都等的有些急了，才继续开口，“好像是某个封印阵，但我看不出。”
“唉，罢了，”娄清越叹气，“估计你也瞧不出什么名堂。木头，待会儿天亮了，你陪着师尊，我去看看。还有这个，你拿着——”
娄清越抬手，一块还散发着热气的烤红薯落入那人怀里：“快吃吧，待会儿别饿得走不动路了。”
这鸟人还算有点良心。
一块热腾腾的红薯递了过来，是楚道卿。
阿绯的嘴角流下了感动的泪水，呜呜呜，道长简直是菩萨。
“师尊，这位狐兄……”娄清越走后，名唤武临风的年轻道长求助的看向楚道卿。
楚道卿看向阿绯，问：“阿绯，这村子古怪的很，你若是现在出去，肯定凶险万分，不如暂时与我们同行？等我们破了阵法，咱们再别过。”
这还犹豫个什么劲？阿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接下来楚道卿和武临风这一对师徒便相对无言，庙里陷入了令人尴尬的沉默。阿绯左顾右盼，索性盘腿坐在地上，撑着脑袋欣赏楚道卿的侧脸。
面若冠玉，目如朗星，鼻似玉柱，口含丹朱，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世间真有这样一个画儿一般的人儿呢？
目光扫过两瓣薄薄的唇，突然，阿绯的头又隐隐传来一阵痛，不过疼痛相较于从前，轻了不少。楚道卿投来关切的目光，阿绯挪了挪屁股，凑到他身边，撸起袖子，贱兮兮地把胳膊放在楚道卿的大腿上：“道长，我的头还在痛，你要不要再给我诊一下脉？”
楚道卿嘴角抽了抽。微凉的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柔软的指腹和着脉搏跳动，缓缓起伏。
阿绯的心跳漏了一拍。
楚道卿的神色却逐渐凝重起来，柳叶眉皱成一团。
“怎……怎么了道长？莫非……出了什么问题？”阿绯惊恐地问。
“阿绯，你儿时可曾受过什么严重的伤？”糟了！阿绯心里升起一阵慌张。但他死命地回忆过去，那儿却只有一片混沌，好多记忆破碎不全，搜肠刮肚也只能寻到些浮光片影。
“好像……的确有过。”阿绯用力捶着头，半晌，却只能嗫嚅着道，“当年狐族大皇子成人礼，我就在皇宫，但……”
头又痛起来。
“唔……我不记得了，只记得一伙儿修仙者袭击了皇宫，之后我便失去了意识，被埋在废墟之下。”
“不对……这究竟是不是我……”
听到他的话，楚道卿垂下眼眸，神色晦暗不明。
“你的魂魄十分特殊，和常人完全不同……”楚道卿像是不知该怎么说，只能告诉阿绯：“你的躯壳早已死去，但不知为何，你的身体之中多了一个极度残缺的魂魄，按常理来看，这灵魂根本无法支撑你存活于世间。”
阿绯的头更晕了，什么魂魄残缺，他根本不懂，但听起来自己的情况很严重，他可不想死。
“道长……那我该怎么办……”
“……”楚道卿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开口了：“若是不加治疗、补全魂魄，你的寿命恐怕就只剩下不到一年了。”
如同晴天霹雳，阿绯呆住了。
不到……一年……
“……”楚道卿也垂着眉不说话，又露出如同昨日那样悲伤的神情。过了一会儿，他抿着唇，似是做出了什么决定，如水的眸子里燃起了炬火：“这种病症并非无药可医，阿绯，一年之内，我有办法救你。”
“真的？！道长你真的能救我？！”阿绯眼眶通红，瘦弱的身子微微抖着，端得惹人心疼。
“……师尊，他若是跟在我们身边，恐怕……”武临风有些担忧地望着楚道卿。
也对，漂亮道长是修仙者，肯定不会让自己这样一只刚化形的小妖怪跟在身边的。
但楚道卿却伸出手，直视着阿绯：“不必担忧，阿绯，你愿意……做我的弟子吗？”
阿绯愣了一下，弟子？那也就是说，漂亮道长不但不嫌弃自己，自己还能一直跟着他，甚至能顺便找回记忆？这简直太好了有没有啊！
阿绯点头点的好像小鸡啄米：“我愿意！我愿意！”
嘭！突然，巨物坠落的声音从庙门口传来，楚道卿和武临风一下子站起来，奔向门口，阿绯也后知后觉跟上。
“咳咳咳！”地上的红色大鸟化成人形，娄清越的红衣上沾满尘土，还有几处深可见骨的伤痕在流血。
“师兄，你还好吗？”
武临风急忙想要扶他，但娄清越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抖了抖衣服：“没事，受了点伤而已。”
阿绯瞪大了眼睛，只见娄清越身上皮开肉绽的伤口竟缓缓闭合，生出血肉，不出一柱香，伤便尽数消失不见。
“木头说的没错，不过这阵可不只是为了封印，布阵之人怕是想要咱们的命。我想从空中飞出去，竟也被这阵法打了下来。”娄清越示意楚道卿看向四周。
破庙周围起了薄雾，空气中也渐渐多了些腥臭的水汽。
娄清越警惕地盯着雾深处的阴影。
“阿卿师父……”阿绯求助地看向楚道卿。
“嗯？什么阿卿师父？”娄清越耳朵动了动，转头，锐利的眼刀飞过来。
阿绯悄悄躲到了楚道卿身后，手拽着白色的衣袖，挡住自己的脸。
“怎么回事？”娄清越危险地眯起眼睛。
楚道卿无奈地讲了之前收徒的事，娄清越听完，瞥了一眼一旁瑟瑟发抖的阿绯，不屑撇嘴，很是不满：“师尊，您可是昆仑山的大掌门，这小狐狸精一点妖力都没有，连化形都化不稳，您收我一只妖也就罢了，再收一只，也不怕被陈渡川和那群老东西发现了？”
楚道卿听了他的话，低垂着眸子，一言不发。片刻，薄唇微微动了动，轻轻吐出一句：“清越，为师明白，但……你也知道为师为什么这么做。”
“……可是师尊，您明明没有……”娄清越看到楚道卿的神情，顿了一下，长叹一口气，不再说话。
阿绯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大喜过望，毕竟可怕鸟人居然没有反对阿卿师父收自己为徒！
“但是，”娄清越再次看向阿绯，凶狠地威胁：“要叫师尊，知道吗？什么阿卿师父，哪有徒弟这么叫师尊的。下次再叫我知道你对师尊不敬……”
“知道了，师尊……还有大师兄。”
阿绯耷拉着耳朵，委屈地应了一声，嘴角却根本压不住地扬起来。
“去，小师弟，去门口盯梢。”
“哦。”
瞧见阿绯一副受窝囊气还不敢发作的样子，娄清越愉悦地勾起嘴角。
阿绯盯着雾气深处，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逼近，是什么……？
竟然是纸人！无数密密麻麻的纸人！似乎是匆忙制成的，这些纸人面部覆盖了一团用墨绘制成的杂乱无章的线条，不知是被什么驱动，正迈着僵硬的步伐走向庙门。
“师尊！这些纸人马上要闯进来了！”阿绯大喊，纸人不但没有被楚道卿的阵法拦住，反而如入无人之境般涌进庙门！
楚道卿和武临风抽出长剑，娄清越幻化出双翼，准备迎战。阿绯也随手抄起一根木棍，狐假虎威地冲着纸人挥舞。
纸人挥舞着纸做的刀刃砍来，那纸刃出奇的锋利，又极轻极薄，令人防不胜防，被划上一下就是一道伤口。
虽然纸人一碰就碎，但源源不断的纸人涌来，楚道卿和娄清越倒还轻松，只是苦了阿绯和武临风，过不了多久，二人身上已经多了好几道伤口。
“呃！”武临风不知怎得，突然痛呼了一声，长剑落地。
“木头！”娄清越挥退身前的纸人，护在武临风身前：“你怎么了？！”
“不好……这些纸人上有让人灵力消散的毒粉……”
“啧，这下不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