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鹿和风吟暂时居住的宅子,位于天边境与外界接壤之处,旁人无法探寻到这里。
一日,风吟外出归来,身后跟了一个让月鹿十分惊喜的人:弄烟罗。
她眼角藏不尽的惊喜,望着多日不见的好友,不禁红了眼眶,“烟罗,你怎么来了?”
“是石天野,他受了重伤还没好,缱我来找你。”
“你们先聊,我出去一下,记得吃饭。”风吟将亲手煮的羹汤放在案板上,转身离开时贴心地帮她们关上门。
弄烟罗赶忙握着月鹿的手,“你看你,身上哪里还有我当初认识的影子”,她心疼地拍了拍月鹿的手背,“这得是受了多大的苦呀。”
“无碍,烟罗你怎么突然会来寻我?”月鹿笑了笑,语气里尽是不同于以往的坦然,甚至还有一丝不容人拒绝的气势。
“你将三大宗派的弟子杀了,现在大大小小的所有宗派,都投入了百悠师尊的麾下,他们发誓要讨伐你,将你……”,烟罗顿了顿,抬眼看了看月鹿的脸色。
“将我什么?师姐你但说无妨。”
“将你挫骨扬灰,囚禁你的元神,让你永生永世不得投胎,所以月师妹,你赶紧跑吧,哪怕去都城也好,只要不被他们找到。”
说罢,她叹了口气,分别前还是一个可爱机灵的小师妹,怎么外界会将她传成那样,说她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呢。
“呵,一帮整天把虚假道义挂在嘴上的无能老头,想取我性命,那便来试试吧,看我不把他们的脑袋一个个拧下来。”
看到月鹿眼里的张狂,和对血腥杀戮的兴奋,烟罗愣了神,这浑身散发着戾气的样子,真的还是当初那个小师妹吗。
看出她眼里的不解,月鹿收住脸上的表情,冲她摆了摆手,“师姐不必感到惊讶,我现在元神已觉醒,早就不是那个只有十几岁的丫头了。我可是足足比你大了一百多岁,你说我是不是该有点长辈该有的样子?”
好像是哦,听她这么说,弄烟罗捣蒜似的点了点头,按这年龄来算,在九黎山就如师尊那般了。想到这里,她看向月鹿的眼里多了几分对待长辈的敬重。
“哈哈”,月鹿近日里显有露出笑容,刚刚弄烟罗正经的样子,着实戳中了她的笑点。
“烟罗,我还活着的事情,麻烦你不要告诉井木。”
“为什么啊,师兄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们发生了很多大事。”烟罗轻轻按压月鹿的肩膀,让她坐在案桌前,自己也顺势坐在了她身边。
月鹿摇了摇头,“先吃吧。”
自从元神恢复后,月鹿早已看淡之前的种种事情,她对之前执着于儿女情长的自己感到嗤之以鼻。所以吃饭的时候,她慢悠悠地将所有都讲了出来,看她没有波澜的表情,就像在讲的是别人的故事。
“岂有此理!按我说,师妹,这可给他惯的!还以为自己是超级救世主吗?谁都要他来保护,都要他来救?”弄烟罗咽下嘴里发烫的食物,气得直接撂下了筷子。
月鹿用赞许的眼神看着她,“说到我心坎里了,你会讲,你多讲点。”
“诶,我说,你怎么不生气呢!换我,我死都要去骂醒他那个自大狂!”烟罗真替她感到不甘心,看到月鹿如此平静,以为她是内心太过于受伤,表面拼命装成现在心如止水的样子。
不过,弄烟罗只猜对了一半,心如止水是真的,但却不是装的,是真的对他提不起兴趣,更别谈恨了,爱、恨、情、仇,这四样,哪个自己都无心去沾。
老姐姐,现在只想搞事业。
“烟罗,你的动向恐怕已经被发现了,如今若你再回九黎山,便不安全了,你还是随我一起吧。”
“可是,我不回去的话,九黎山若被人刁难,该如何是好。”
烟罗面色忧虑,在自己来之前,九黎山就因为不肯与其他宗派为伍,而受尽屈辱,之后万一搞起争端那也是极有可能的。
“放心,弃卒保帅,九黎山自有定夺,你别忘了,它归根到底还是仙门大宗,骨子里是一样的。”
“嗯”,烟罗点了点头,这个道理她自然是懂得,若到关键时刻,九黎山必然也会站在敌对的那边。
“烟罗,你可想过没,你到底是九黎山的弟子,还是你自己。”
弄烟罗咬了咬嘴唇,“我当然是九黎山的弟子,但前提是,我是我自己。”
月鹿点了点头,用霸道且偏爱的口吻说道,“果然,自始至终,我没看错你。”
眼前的人说话的语气,自己一时还接受不过来,现在面对她,再也不能把她当小师妹看待,这完完全全是另一个人啊。
“对了,我元神本名小桃花,但以后你们还是唤我烟罗就好,听习惯了。”月鹿拿起帕子擦了擦嘴,抬起手拨了拨无名指的指甲,“日后,若我和九黎山走到了对立面,绝不干扰你的决定。”
随后她补充道,“当然,我从不觉得互相争斗是件好事,杀戮只要开始,就不会终止。若有其他办法,我也是愿意去尝试的。”
烟罗欣慰地看着她,眼前的人,如今思虑如此周全,真是让人打心眼里感到佩服,再也不是之前调皮捣蛋的人了。如今的她,真的担得起一番作为。
彩云之巅,位于三界之外,地势上要高于所有仙家门宗。看到风吟挑的地址,月鹿那是一千个一万个满意。
天边境那边已经不再安全,风吟带着几人来到了彩云之巅。他听过月鹿讲述自己的宏伟计划,按照她的所想,特意挑了这个好地方。
沉稳了百年的人,也遭不住突然的惊喜,她看着由风吟一手打造的城池,满意地狂点头。
“来,”风吟牵着她来到彩云阁里,在彩色窗户下,是一个浸在五色光里,闪着银光的宝座。“那是我的位置?”
“嗯。”
月鹿提起宽大的裙摆,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步走向王座。她轻转半身,端庄地坐下,一举一动之间,从容温婉却不失威严。
风吟和烟罗,都静静地看着王位上的她,心底里发出一样的感慨:师妹,长大了。
“师兄,谢谢你。”月鹿真诚地望着底下的人,那个一直被自己仰仗和依赖着的人,从前是,今后也会是,会是自己永远的亲人。
风吟宠溺地看着她,“还有呢。”
他朝身后挥了一下,突然,眼前出现的人,让月鹿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姐姐!”
小九、阿蒲站在人群的前方,身后是天边境所有幸存下来的妖族,以及甘愿跟随风吟的魔族。
“魔主”,众人跟随风吟的手势,左手贴于右肩,微微弯身,对她表示最敬重的礼仪。
一声齐刷刷的魔主,回荡在彩云阁间,月鹿从没有觉得肩上的担子如此重。
看了看大家饱受摧残的身躯,她眼眶隐隐翻红,为了大家,自己这个魔主定会好好做下去,定不负众望。
众人散去后,小九和阿蒲留了下来,小九立马冲到月鹿身边,“姐姐。”
“小九,以后这是我们的魔主”,阿蒲出声何止他,月鹿眼神示意没关系。
“姐姐,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呜呜呜,姐姐,你没事就好。”小九歪在月鹿的怀里,小小男子汉的眼泪完全停不下来。
阿蒲见风吟立在一边,她怯微微地走过去,“大哥哥,你回来了?”
风吟一惊,这小丫头竟然还认得自己,他淡淡地点了点头,“嗯,回来了。”
与彩云之巅一派祥和的氛围截然不同的是,静月府上下还挂着白灯笼,所有人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井木将月鹿生前埋在院子里的酒挖出,整天倚靠在院里的树下,喝了睡,醒了喝,旁人劝了也没用。
院外的梅花,纷纷扬扬,飘进了院子里,他伸手接了一朵,盯着看了半天,红了眼眶,“还是没能陪你酿梅花酒。”
他看了眼地上的空瓶,“之前酿的快没了”,像个小孩子一般,一直挖着土,“酒呢,酒呢,肯定还有的,她亲手埋的。”直到手指间都血肉模糊,刺痛感一下子让他回了神。
他迷茫地举起手,“我这是在干什么。”
酒精上头,眼前的事物变得迷迷糊糊,在闭眼之际,他看到了一个小女孩,十岁那年救了他一命的月鹿。
“鹿儿,你疯了,你在这小子身上下了同生咒,之后他若是死了,你也活不成,你知道吗!”
“爹爹,我只有这个办法了。只要我活着,就不允许他死。”
小女孩的声音回响在雨夜里,在井木耳畔萦绕不去。
原来,在幼时,你就是用同生咒救了我。
天边境的月亮早早地升到了空中,三省镜前一个人影一动不动地跪在那,他在手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顺着手掌滴落到泥土里。
“月鹿还活着吗?”
“已殒。”
“她还活着吗?”
“已殒。”
……
井木跪在三省镜前,一遍遍地问着,三省镜也不嫌他烦,总是耐心地给出同样的答案。
他无力地闭上眼,倒在镜子旁。这时,他忽然想起,曾经在天边境前看到的场景,那女子一遍遍地问着问题,血泪泣成河。
自己,好像懂了她当时的感受。
痛,痛到每一根骨头缝里,从没觉得,活着是如此的累。
一个字,该!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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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彩云之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