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下一路走到山顶,三三两两都是参与仙试的人。比试的场地设置在缥缈之镜,根据报名的顺序,采取擂台制,百人为一组,每组只有一人能顺利获得拜师的机会。
“来,在这里签个字。”小弟子将知情书发给大家,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比试凶险未知,自愿参与比试,无论生死,皆自情自愿。
如此凶险?月鹿皱了皱眉,抖着手在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随即便远远地排到队伍最后。
擂台上,白衣男子点踏飞柱,一下子便来到对手跟前,手心挥出一排冰锥,直直地朝对方胸部打去。
蓝衣男子不甘示弱,灵活地仰身躲过,一个无影步顷刻间转到白衣男子身后,一掌将他打出擂台。
白衣男子倒地,汩汩鲜血从嘴里吐出,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比试场上接连被抬下数人,断胳膊少腿瞎眼的已经是极好的了,不少人在台上便断了气。
“嘶……”,感受到脑门一股凉气,月鹿甩了甩自己无力的四肢,欲哭无泪,她瞅了瞅周围,见四下无人,便溜到了人群外。
这可是真的要命呀?好女子不吃眼前的亏,虽然……做人是要讲骨气,但是眼下不是保命要紧么?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月鹿低着头快步走着,由于害怕,脚步越来越软,“呼……放轻松,还有两刻钟,便能走到山下了……”
“嗯?去哪?”一条手臂突然伸出,挡住了她的去路。
真是怕啥来啥,月鹿面色复杂地抬起头,慢慢挤出一个惨兮兮的笑脸,“这位小兄弟,有何指教?”
眼前的少年有些奇怪,其朴素的衣着和眉宇间散发的贵气格格不入,瘦削脸庞上一双锐利的眸子深不见底,眼里透露出的冷傲,盛气逼人,令人望之却步。
见少年并不理睬自己,月鹿便下腰往后倒,一下子从对方手臂下钻了过去,谁知少年抬起另一只手臂,将她夹在了中间。
呔,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就像被火炉里被架起来烤的小鸡,真丢面子。
“你到底要干什么!”
月鹿咻得一转身,岂料没掌握好距离,鼻尖正好贴上少年的脸颊。
“呀,该死!”她抬手忿忿地擦了擦鼻头,别扭地扭过头躲开眼神间的对视。
少年并不在意她的碎碎念,嘴里慢悠悠地吐出几个字,“别想逃。”
凌厉的眼神盯得月鹿脊背阵阵发寒,她也不甘示弱,直直地盯了回去。
“少一个竞争对手,对你而言,不是更好吗?”
“你?竞争对手?”
看到少年嘴角隐藏不住的笑意,月鹿立马低眉拱手,笑意盈盈,“对对,小兄弟,你想啊,九黎山一次仙考只收十个弟子,我虽是女儿身,但却是从小便习得一身好术法。”
“哦?”少年放下手,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喋喋不休的女子。
“但我亲眼目睹大家为了这个机会,甘愿牺牲自己的性命,于是我便想成全大家,退出比试”。
说到激动处,月鹿适时地红了眼眶,偷偷抬眼看了眼少年,看对方似乎有所动,一时没刹住情绪,竟说着哽咽起来。
“所以,所以,我这是舍弃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啊,呜呜。”
她适时地抽泣了几声,抬头看见少年略带戏谑的眼神盯着自己,便尴尬地止住了抽泣。
“既然如此……”
“嗯?”
“那就去比试吧。”
什么!合着我白表演了那么久?如此冥顽不灵,没有人性?
月鹿忿忿地瞪了一眼少年,“我不!”
“按生死状上签的,逃跑者一律按战死来处置。”
怎么就说不通呢,月鹿急了起来,话里带着哭腔,“我,我可以不去吗?我大好年华不想死难道有错吗?”
“我会助你成功的”,少年语气软和了下来,听起来倒是有几分信服力。
见月鹿僵在原地,少年提起她的衣袖,稍使功力,轻松地把她带回比赛场地。
一路上月鹿像一只待宰的小母鸡,满脸生无可恋,看着眼前的打斗场景,更是浑身发抖。
少年拍了拍她的头,“去吧,放心,尽管打,有我在。”
两眼一闭,心一横,月鹿一个凌空踏步落到擂台上,对手是一位束着头发的白衣女子,看起来身手很矫健的样子。
一鼓击下,女子便展开了凌厉的攻势,密集的招式让月鹿应接不睱,几次堪堪躲过。
一枚冰锥从女子掌间迸出,直直朝着月鹿胸口飞去。
慌乱间,月鹿双手交叉放在胸口抵御,一刹那无数火琉球从手中发出,将冰锥击了个粉碎,此招过后,就像突然悟得了火系术法的精妙,招招落得上乘,把对手打得毫无还手的机会。
一番比试下来,月鹿先后对战三人,均用精妙的火系术法赢得对局,取得了这一组的弟子名额。
“怎么,一不小心就赢了?”月鹿站在擂台上,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转头看了眼走廊阴影中的少年,对方也正看着自己,冰冷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是他在暗中帮助自己?自己竟然要靠一个小弟弟暗箱操作?但是他为啥要帮自己呢?正思考间,九黎山弟子上前请月鹿处理后续事宜。
待再次望向走廊,已没有少年的身影。也不知道他成功通过仙考没。
众弟子们的厢房被安排在九黎山东边,月鹿被分到北麓苑,住在这里的都是女弟子。
因为厢房紧挨着后山,半夜总会听到飞鸟走兽的叫声,很多胆小的女弟子更愿意选择两人间或者多人间,所以目前留存的空房便只有单人间了。
等安顿好后已到戌时,半日未尽水粮,肚子咕咕作响。月鹿带上一柄短剑,便出了厢门,四处溜达,想寻点食物垫垫肚子。
七摸八拐,不小心绕进了后山深处,借着指尖掐出的莹莹星火,小心地探着路。
因术法着实不精进,星火微微闪了会便灭了,只能借着月光摸黑前进。
突然眼前有个黑影在动,发出咯咯咯的声音,月鹿小心凑近一些,大致看清了眼前生物的样子,一只体态肥硕的花斑锦鸡正单脚站立者,生人靠近仍不见动弹。
“后山还有人养鸡?嘿嘿,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只是这鸡看起来笨笨的,不知道尝起来味道怎么样。”
她手持短剑,一个闪身便将锦鸡斩于剑下,“不知哪位好汉养的鸡,实在对不住了,着实要饿晕了,我先借来吃一下哈,日后必定相还。”
一边碎碎念,一边熟练地架柴起火,将鸡串起烤上,柴火的噼啪作响声,鸡油烤制的滋滋声,将味觉和嗅觉瞬间打开。
“好香啊,嘶……嘶……,烫烫烫”,月鹿迫不及待地将烤好的鸡拿下,凑近闻了闻肉香,满意地拍拍手。
眼下她不知道的是,从开始杀鸡时,旁边树上便一直有双眼睛在看着,安静地将一切看在眼里,一直未出声。
也许是味道着实诱人,正当她撕下一只鸡腿,胡乱塞进嘴里吃得正香时,树上的身影落下,立在她身旁,“好吃吗?”
“嗯嗯!嗯?”
月鹿吓得立马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嘴里鼓鼓囊囊塞满,一时忘记咀嚼,待看清来者后,迅速嚼了嚼嘴里的肉,硬生生吞了下去。
“原来是你啊,哎,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这只鸡的主人过来了。”
“在九黎山,不要放肆。”
抬眼又对上他一贯凌厉的眼神,“哎我说,你这人怎么小小年纪怨气这么重,不过是烤只鸡而已嘛,虽然鸡是偷的。”
“哎呀,别站着了”,月鹿一把将少年拉下,将另一只鸡腿塞进他手里。“喏,尝尝,可香了。”
少年皱着眉头,望着手里油腻腻的鸡腿,嫌弃地将鸡腿插回木架上。
“你也通过仙试了?”面对少年无礼貌的行为,月鹿并不在意。
“……嗯。”
“真好!对了,小弟你叫什么名字?既然咱都考进九黎山,而且你帮了我这么一大忙,以后姐姐我横竖是要好好关照你的!”
“井木。”
“我们素不相识,今日为何一定要助我仙试成功?”
“因为你挺有意思。”
月鹿吸了吸嘴角,“什么奇怪的人,我叫月鹿,幸会幸会”,她使劲用衣角擦了擦手,朝井木伸出一只手。
井木的表情怔了一下,嫌弃地捏起她的大拇指,敷衍地握了握手,“月鹿?”
“怎么了?我的名字有什么奇怪的嘛?”
“没,只是和我的一位故人同名”,井木看了看吃得满脸油光的月鹿,摇了摇头,“但也只是名字一样罢了。”
“哦哦,看来我爹爹给我起名也不用心嘛,还能有同名的,来,给”,她再次把鸡腿递给了井木,“一起敬这奇妙的缘分!”
这次,井木没有拒绝,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愉悦表情,月鹿豪爽地将半只鸡撕下,“一人一半,吃鸡结义!”
井木的嘴角抽搐了下,接过她手里的鸡,“虽然你真的很聒噪,但是这鸡,确实烤得不错。”
“哈哈哈我虽然术法不行,但论吃我自居九黎山第一!”
“也是,天赋差的人,只能对吃感兴趣了,毕竟吃是最不费脑子的。”
“你!你!你这人到底懂不懂感恩啊,吃了我的鸡,嘴巴还这么恶毒!”
“是偷的鸡。”
“我!我……呜呜……”
“聒噪。”没等月鹿说完,井木将手中的鸡一整个塞进她嘴中,随即身影一闪,便消失在林中。
“好小子,粗鄙无理!白长这一张脸了,等姐姐我术法有成,定把你像这只鸡一样架起来烤!”
月鹿气呼呼地朝着井木消失的方向咆哮,随即意识到什么,赶紧捂住嘴偷偷看了眼四周,“算了,不生气,趁没被鸡的主人发现,赶紧吃完溜。”
月鹿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只不过偷偷烤了只鸡,却会给自己惹来数不尽的麻烦,让她今后在九黎山的生活变得鸡飞狗跳。
井木离去时正好碰上巡逻的弟子,他随手捏决摆了个阵挡住了一旁的山路,一行人便不再往月鹿的方向走去,径直朝林中相反的小路走去。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井木顿了顿,偷鸡的又不是我,我为什么这么紧张?
九黎山的弟子大多勤奋的很,天蒙蒙亮,便顶着寒霜露水前往学涯殿练功,整个北麓院只剩刚招进来的弟子,在各自房内为今天的听训准备着。
清晨的阳光点缀在绿叶上,一根小绿苗从窗边缝隙中探出头,被阳光包围的房间静谧温馨。
床上的人沉沉地睡着,嘴巴时不时轻轻吧咂一下,似是在梦里回味烤鸡的味道。
突然外边一阵喧哗,似是从后山传来的声响。
“不好啦!不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