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无头，而且全身熟透，目前只能判断是男性，确认他的身份还要一段时间。”法医看了站在一旁的女子一眼，“他并不是个案，近期上域境内已经出现好几具这样的尸体，已经与失踪人员进行对照，但全都迟迟辨别不出身份，上域已经成立了专案组，你不用担心。”
“好，那麻烦你继续跟进。”霍雯岚偏过头打算走出去。
“小姑娘，看你面生，当警察几年了？”法医的声音追了出来。
霍雯岚没有回答，只是看了自己胸口的戒指一眼。
……
“七月十七日下午，接居民报警，西大街商铺失火，经历二十四小时救援后，火情已经逐步受到控制，民警在废墟中找到一具女尸，经法医鉴定，死者名为姜明，性别女……通北电视台记者报导。”
上域特别事件中心，主楼二十二层。
沿电梯上去，抵达二十二层，走廊的空间已经显得十分逼仄，灯光并不强烈，可由于这走廊实在太过狭窄，视物倒也不算困难。
只有走廊尽头有一扇门。
来者礼貌地在门上扣了扣，里面没有动静，来者看了看表，耐心地等待起来，几分钟后，门打开了。房间里的光线也很昏暗，只有几盏病怏怏的台灯无精打采地亮着，为房间提供主要照明的显然是那台位居中央的显示器。显示器的一侧是一个工作台，一个面色灰白，神色凝重的女人正调试着一段代码——或许是，但代码的逻辑不属于当今任何一种语言。
来人瞥了瞥屏幕，随即眉头微蹙。女人见他偷看屏幕，有些不耐烦地摘下眼镜。
“什么事？“
简明扼要。
“通北市的大案子，纵火，感兴趣吗？”
循循善诱。
“不是我的领域。”
直截了当。
“纵火案，死者都被烤熟了。”
“上面重视程度很高，甚至还成立了专案组。”
“通北市现在人心惶惶，不能这么放任下去。”
女子在听到“烤熟了”时，嘴角抽搐了一下，像是一个滑稽的笑。她低下头，闭上眼睛，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我去看看。”
来人叹了一口气，脸上立马露出近乎谄媚的微笑：“什么时候方便动身？我去联系机票。”
女人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
“小霍啊，我知道你之前一直在核心工作的，现在给你特批一个假期还要求你来我们通北这个小城里头加班，实在是有点难为你了。但是现在有个任务。你也是知道的，最近通北不太安宁，所以核心给我们特派了一名心理顾问，她叫程无羁，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核心给你派的任务就是协助她调查，保护她的人身安全。”董局长看着霍雯岚。她生性话少，来到通北市警局后一直都没有什么存在感，听说她原来隶属于核心，曾经在玺田进行卧底任务，不过看上去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并不是他想象中那种全副武装的典型特种兵模样。
霍雯岚脚下一转：“程无羁？他一个男人需要女人来保护吗？”
“不是，她是女的，而且是上域犯罪心理学方面的权威。上头说你的心理状态不太好，UC（卧底）嘛，任务危险压力大我们都懂的，他们安排你们俩一起破案，也是让她顺便治疗治疗你，一举两得的事情。”董明语重心长地劝导她，“你们俩一文一武，可一定要好好相处，不要闹矛盾。”
霍雯岚听完，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
西大街商铺。
“死者叫姜明，死在服装店里。服装店是她开的。”现场的勘察组并不知道程无羁的身份，只是尽职尽责地向她汇报，“火源目前确认是隔壁早餐店的煤气炉。早餐店是一对老夫妻开的，他们晚上收摊后忘记关煤气炉。火焰烧穿了锅底，点燃一旁的杂物，再加上两位老人平时喜欢收集点废旧纸盒卖废品，堆在店里提供了充足的可燃物，案发在深夜，我们赶到的时候，火情已经无法控制了，目前看起来是失火案。”
“可惜疑点太多了。”程无羁看着废墟，脸上的表情在晨光中半明半昧，“不然你们也不会把我叫来。”
“是的。这对夫妻在这里开了快十年的早饭店，从来没有一次忘记关煤气炉，就算他们年岁已高，煤气炉透过上菜的窗口正对着大门，他们锁门的时候也是可以看到煤气炉有没有开着的。况且是在深夜，火光那么明显。”组员说。
“早餐店为什么晚上收摊？”一道身影自两人后方响起。
程无羁看到一个约莫一米七的女人站在警车旁，穿着一身随意的黑色条纹运动服，在场的工作人员都挂着胸卡，就她胸前空空，脖子上一枚由彩金链吊着的铂金戒指尤其引人注目。她一头利落的齐耳短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没有一点波澜，仿佛是两潭死水，双唇棱角分明，明明该是柔软的地方，却像是覆盖着一层坚硬的铠甲，看上去十分无情。她左手上挂着几条略粗的银色手链，样式简洁大方，除了这些，身上没有其他装饰物。
“早餐的准备工作很漫长，通常要提前几个小时。六点开门，其实三点就要准备。这对老夫妻晚上准备第二天早上再卖也是正常现象。”程无羁耐心地解释。
“这位就是我和你说的程顾问。”董局长借着从警车里下来，看着两人已经聊起天，不禁欣慰，“程顾问，这位是霍雯岚，上头给你派的助手。”
“谢谢好意，我不需要助手。”程无羁摇摇头，只是公事公办的态度，“既然答应了来办这个案子，我就会负责的，不要特意找人盯着我。”
霍雯岚略有意外地打量着这个女人。乌黑的长发束在脑后，用最简单的皮筋扎起来，她不太高，比自己矮一个头，长相柔和，戴着天蓝色的医用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瞳仁浅棕，宝石一样的漂亮。
“我们派她来不是盯着你，小霍可是曾经执行过保护上域核心任务的特种兵，有她的保护你是绝对安全的，你只要负责专心查案。”董局长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两个人的肩膀。
“我长期游走在生死边缘，心理状态不太健康，您多担待。”霍雯岚冷着脸。
“我是犯罪心理学家，不是心理医生。能让我照顾的，只有罪犯。”程无羁笑着回答她，明明是春风一般的笑意，却带着冷淡的讽刺。
能让我盯着的也只有狙击目标。霍雯岚将这句话咽下去没说。
“死者在火灾发生时候正躺在自己的折叠椅上睡觉，可疑的地方是深夜一般没有人去服装店，另外，她家就在二楼。她自己将一楼商铺和二楼打通，只要沿着楼梯上去就能回家睡觉。”勘察组员见气氛不对，就将话题又引回了案件上，“这个小区已经属于老旧小区，搬得只剩下几户人，老两口也不住在这个小区，所以没有造成其他伤亡。”
“那两位老人家有子女吗？”
“有一个儿子，成绩不错挺有出息的，出国去玺田留学，之后就失踪了。”
“俩老人家也挺可怜，唉。”
“如果是谋杀，原因无非那么几个嘛，恩爱情仇。”另一个组员在旁边接话。
程无羁没有接话，继续看着房内的陈设，显然在大火之后，房内的布置早已面目全非，两边本应满满当当的衣架变得一片狼藉，实木地板被烧穿了好几处，只有一些地方能够依稀看到几条划痕。
地上的灰烬中，却看到了很多错落有致的圆珠，在整个服装店废墟中星星点点，看起来数量不少，被熏得有些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这店什么时候开的？”程无羁没有接话茬，反而问道。负责记录的专员打开笔记查找。店内瞬间安静得诡异，只有键盘敲击的声音。
“几个月之前吧，大概是在三月下旬的时候。勘察组员的声音打破死寂，程无羁点了点头。
“你的意思——是说这里不是第一现场？”霍雯岚随着程无羁的目光看到了地上那几道不起眼的划痕，那几道划痕蜿蜒曲折，在被烟熏过的地板上若隐若现，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程无羁罕见地笑了笑，没有表达认可或是反对。沉默了些许时间之后，才缓缓开口道：“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哪里才是第一现场；但是我很肯定，有人想让我们到别的地方去看看。话说，你们单位是不是新来了个叫白晓随的实习生？“
“是啊，怎么了？”霍雯岚点头道，“你想让她也接手这个案子？这恐怕不合适吧。”
专案组里都是一帮老咸鱼，让一个二十来岁的黄毛丫头参与显然不合适。更何况，白晓随还不是正式的警员。
“这人我信得过，她出问题我全权负责，不过这丫头确实不够沉稳，得找个人带带她才行，”程无羁笑了笑，“你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吗？”
霍雯岚显然不明白程无羁为什么要让一个小朋友参与到这次的事件中来，但是有一种特别的力量指引着她完成她的要求。
“人选的事情我来安排就好。”董局爽快地答应了，一边盘算着合适的人选。
“时间紧急，就不用找专案组来报道了，白晓随到了之后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带人在服装店守着。”
接着她拍了拍霍雯岚的肩膀：“咱们轻车简行，去那个人想让我们去的地方看一看。”霍雯岚猛地被拍了肩膀，脑海中条件反射地闪过好几种抱摔她的方式，不过她忍住了，只是转过头很认真的样子：“你不要在背后拍我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