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廊下,日光温暖如洒。

姜原俊朗的脸上写满了较劲,他捉着原胖儿的两只前爪,让这位能躺就不走,能闭眼就不睁的大爷练习直立运动,原胖儿四爪从未沾过地,娇生惯养的厉害,哪受得了这“虐待”,喵喵的抗议,撅着屁股往后扽。

这猫跟他不亲,也不怕他,姜原却是信心十足,铆足了劲儿要把它老人家训练成完全没有被李陵那个纨绔沾染过的原始好猫。

侍卫小七走过来,一见这情形,心里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这肃北王怕不是个傻子吧,哪有跟猫这么培养感情的!!

姜原眼睛盯着原胖儿,观察它肚子上的肥肉,“有事?”

小七立刻从善如流,“王爷,沈先生请您去福星茶庄喝茶。”

姜原捏着原胖儿肚子上的肉,“他人呢?”

小七道,“王府门口等着呢。”

姜原手指顿了顿,轻哼一声,喝茶是假,怕进府碰见姐姐才是真,他道,“我不喝,让他进来。”

小七应了一声就走,不一会儿又回来,道,“王爷,沈先生说,既然您不得空,那就下次再请您喝茶。”

不得空?他倒是会给自己开脱。姜原觉得有些无语,抱着原胖儿进屋了,等他安顿好猫大爷,洗了手,换了衣服,走到屋外时,竟然看到了沈岸,不等他说话,姜原便道,“沈岸,你不觉得你很矫情吗?”

沈岸的神情崩的很紧。

姜原负手而立,少有的在他面前摆出君者至上的态度,道,“喜欢一个人却躲着不见,偏生又耐不住想保护她,想见她的心,几次三番,循环往复,这不是矫情是什么?沈岸,你想怎么着都是你的自由,只是,别再浪费我的护卫队,他们每次巡逻到你,都以为是我肃北王府进了贼。”

沈岸迎着他不甚友好的审视目光。

姜原气势不减,“刘震那老小子逼我逼得厉害,今天你要是给不了我一个准话,明天进了议事厅,我就应了他的请求,把姐姐嫁到彭城去,给那个短命鬼守活寡。”

他把“守活寡”三个字咬的很重。

沈岸却道,“你不会的。”

姜原,“……”

沈岸道,“姜原,我领你的好意,承你的情,只是……”

他心底潮流汹涌,杂乱无章,喉结滚了几滚,终是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姜原有些气恼的摆摆手,“随你的便吧。”顿了顿,他又道,“找我干什么?”

沈岸稳住情绪,道,“我要离开了,来跟你道个别。”

姜原一惊,“什么?”

沈岸道,“离开之前,有句话要嘱咐你。”

姜原,“你要去哪儿?”

沈岸道,“小心周知春。”

两人在各自的频道上说着想说的话,但听得周知春,姜原只得暂时从自己的频道跳出来,顺着他的话说了一句,“周知春?”

沈岸道,“那日,周知春从王府回去后,一直闭门不出,也没有见过外客,平日,府里只有两三个采买的下人,他们买的东西,接触的人都一一查了,没有任何异常。但我一直怀疑,他有一条特别的渠道能向外传递消息。”

姜原沉吟片刻,道,“自他上书请辞后,一直都是隐居于市的状态,若非贾银的威逼,他也不会到我跟前服软,他既已经服了软,这么长时间又不见任何动作。沈岸,你当真觉得他会有问题?”

沈岸定定的注视着他,道,“是。”

五天前。

盛都客商还活蹦乱跳的时候。

周知春接到贾银的帖子,帖子上虽然只有一个“茶”字,但他还是瞬间就明白了贾银的用意,当天下午,就到了贾银指定的酒楼包间,问,“你想干什么?”

贾银背靠太师椅,两腿搭在桌子上,得意洋洋,“我还以为有生之年,再也见不到周相国了呢。”

周知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贾银脸色一凛,气急败坏,道,“姜原那个小兔崽子,天天拿刀在老子脖子上磨,害得老子每天都提心吊胆。我想干什么,我想活!”他蹭的站起来,“我想活,姜原就得死。周相国,你老人家可以不在乎我这只喽啰的死活,但咱们的目的总归是一致的……”

周知春冷冷的瞥他一眼,“贾大人,搞搞清楚,不一致。”

贾银冷笑,“是吗?如果姜原知道那个用自己的命嫁祸他勾结阿塔潘的茶摊老板,是你的心腹时,他会怎么想?他是跟我想的一致,还是跟您想的一致呢?周相国,溪兰苑围杀,您可是差点儿要了姜原的命啊。”

周知春脸色有变。

贾银发出一阵大笑,“天不亡我,在您那吃了那么多闭门羹,到底还是让我查出了这么有用的杀手锏。”他止住笑,走到周知春面前,阴阴测测,“姜原不是善茬,有仇必报,得罪他越狠被折磨的也越惨,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周相国,我不指望您现在就给我答复,您可以慢慢想,好好想想您一家老小的命,想想您刚得的爱孙,好好想想!”

周知春慢慢在椅子上坐下,眉头拧起,似乎被贾银说动了。

贾银给他倒了茶,双手奉到他面前,“相国大人,知道您看不上我,我也不求能入您的眼,只是……”他在周知春对面坐下,面色阴狠凝重,“姜原虽然说过永尊大公子为长兄的话,但人心难测,君心更难测,更何况大公子可是差点儿坐上君位的人。他现在没有动作,那是因为他地位不稳,一旦他坐稳了王位,第一个开刀的绝对是大公子。周相国,你深受故世子和老祖的恩泽,即便不能力挽狂澜,也不能冷眼旁观吧。万一将来大公子身遭不测,你有何脸面去见故世子和老祖?”

周知春看向他,“你有何打算?”

贾银侧眼看他,“您有何打算?”

周知春哼了一声,“事出突然,我能有什么打算。”

贾银奸计得逞,探身上千,把声音几乎压进了喉咙里,道,“再来一次‘溪兰苑围杀’,能杀死他最好,杀不死,也得诱发他身上的蛮散,让他毒发身亡。”

周知春道,“这件事需细致谋划。”

贾银这才松了一口气,“可不是说呢,不然也不能请您啊。”

话已落定,周知春离开酒楼,登车时,敏锐的察觉到躲在暗处的人,他立时就反应过来,刚才和贾银的会面此时必然已经传到了姜原的耳朵里,等马车在周府门前停下时,他握紧拳头,吩咐车夫道,“去王府。”

周知春把与贾银的会话全部告诉了姜原,长跪不起,“请王爷赐罪。”

姜原之所以迟迟不杀贾银,为的就是查清那日围杀的真相,留着盛都客商,为的也是通过此人揪出隐藏在肃州这股反对势力,既然真相指向了周知春,而他又来请罪,姜原痛思后,念在他当时受赵映真指使无力所及,只剥夺了他的供奉,不再过问。那盛都客商便被李轻狂杀了去。

这是沈岸看到的,他道,“我一直在想,周知春究竟是出于什么心理来向你请罪。”

姜原道,“你想说什么?”

沈岸抿了下嘴唇,道,“姜原,他在利用你。”

姜原眉头皱起。

沈岸,“周知春对你的了解可能比你自己还多,你重情义、不忍苛责、初登大位顾全脸面,这一切都被周知春利用了去,他在肃州经营多年,在百姓心里有一定的威望,溪兰苑围杀,他又确能推成是元寿老祖的派遣,无论如何,你都不会把他怎么样,他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把真相悉数告知。他这么做,也绝不是怕贾银告发,这其中,一定隐藏了一个更大的阴谋。”

姜原捏了捏手,“谁利用谁,还不一定呢!”

沈岸,“你心里有数就好。话说完了,咱们,后会有期。”

他看了姜原一眼,转身就要走。姜原叫住他,想了想,还是摁下挽留他的话,只道,“什么时候走?”

沈岸长长吐出一口气,身体微微颤了一下,道,“今晚。”

话音落,他大步离开,背影挺拔强悍,丝毫看不出他会受困于一个女人。姜原站在原地,默然的想着,也罢,最是感情勉强不得,他不由得想到白瓷一,想知道这个时候,他在做什么。

午阳,暖暖。

疏影横斜,点点光晕洒在姜润清瘦的身上,他缓步走去潇湘庭,桃子正站在梨树下剪花枝,地上散落不少白色的花瓣,看到姜润,吓了一跳,忙低下头,“润公子,小姐午休还没起呢。”

姜润清冷的撩了下眼,道,“正好,说说吧,昨天的事情。”

桃子愈发抬不起头,捏着衣角,怯懦着把昨天姜陌跟姜原的对话以及在街上遇到混混,被一位公子解围的事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

姜润并未在意姜原的话,只问,“哪个公子解的围?”

桃子道,“周围有认识他的,说他是王爷身边的人,叫沈岸。”

姜润道,“他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桃子紧张,“他就……很突然就出现了,具体什么时候来的,来多久了,桃子就不知道了,真不知道。”

这时,姜陌起了午休,走到廊下,看到姜润,遥遥的叫了一声,“阿润。”

听得这声温柔的轻唤,姜润森寒的脸上瞬间有了乖顺的笑容,快步朝姜陌走去。

桃子懊恼又自无奈的敲了把自己的脑门儿,“桃子啊桃子,你这叛徒的差事啥时候能到头啊。”

以前,桃子不怕姜润,她总觉得润公子只是话少,不爱见人,没什么坏心眼,可姜原回来后没多久,他就单独叫去桃子,给了她两个选择,“做我的线人,姐姐见了谁,说了什么话,心情如何,我都要知道。不做也可以,明年几日,就是你还有你家人的忌日。”

桃子没得选,昧着良心做了几次,发现姜润只是“想知道”,并没有不轨举动,也没有给姜陌造成什么危害,她便逼迫自己坦然了。但是,姜润一改清冷无欲,威胁杀她全家的表情还是在她心里埋下了极深的阴影。

姜陌跟姜润说了什么便朝桃子走来,果不其然,姜陌刚转身,桃子就接收到了姜润的死亡凝视,那双清亮的眸子森冷偏执,像地狱来的鬼物。

桃子跟上姜陌,小心翼翼的问,“小姐,咱们去哪儿啊?”

姜陌道,“找阿原问问昨天那位公子的住处。”

桃子,“啊?不用了吧,您要表达谢意,桃子去问去送谢礼就好了呀。”

姜陌沉默的走着,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须得我亲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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