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白瓷一边走边对姜原道,“木子宣说的要都是真的,那墨城这事儿还真不简单,姜原,咱得赶紧回去了。”

姜原沉眸想着什么。

白瓷一自顾道,“前面应该有村子,我弄两匹马,咱们快马加鞭,二十天差不多就能到肃州了。”

姜原终于看向他,应了一声,“嗯。”

老白钻进了一家农舍,丢下几块银子后,拐走了人家后棚里的两头驴,他牵着驴对全身都写着拒绝的姜原道,“这方圆几十里的,就找了这两货,先凑活凑活,到荆门再换吧。”

姜原很想说,两人的轻功都不错,即便是用飞的,应该跟骑驴也差不了多少。白瓷一已经翻身上驴,殷殷地对姜原道,“上驴。”

姜原真就骑在驴背上,两条长腿堪堪曲起,偏偏他这头还不甚配合,尥蹶子磨牙撞树就是不肯走。白瓷一胳膊肘撑着驴头等了一会儿,驴脾气没啥收敛,姜二公子束手无策,他无奈的翻了翻眼皮,从驴上跳下来,对姜原道,“你骑这个。”

说也奇怪,在姜原手里暴躁的驴到了白瓷一手里竟然温顺起来了,驴头蹭着老白的腿,像见了失散已久的媳妇儿似的,亲昵的不行不行的。老白笑眯眯的给它顺毛,顺着顺着就顺到了姜原身上,这家伙成天里黑着一张脸,驴都不敢亲近了。啧啧。

两人骑驴到了荆门,荆门同样禁止了马匹买卖,白瓷一故技重施,从一大户人家弄来了两匹骏马,两人彻夜兼程,马不停蹄的往回赶,二十三天后,他们进了肃州地界。白瓷一压制不住的亢奋,道,“姜原,赶在关城门前,咱们就能到城里。”

姜原却道,“前面有家客栈,休息一晚,明天进城。”

白瓷一风尘仆仆灰头土脸,长时间骑马大腿都没了知觉,姜原好像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也没多想,道,“嗯。好好洗洗,换身干净衣服,咱们出场,必须得有排面。”

姜原打马往前走,留给了白瓷一个背影。

白瓷一实在是太累了,完全没注意到姜原最后扫他一眼时的微妙表情,他趴在马背上,有气无力,道,“姜原,帮我引路。我眯会儿眼睛,眼睛好难受的,胀,热……困。”

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再加上白瓷一很厚道的坑蒙拐骗的弄马弄吃的,他身上的银钱早就所剩无几,这一路碰着客栈时,他们都是要的一间房。

姜原把马交给店小二,白瓷一也从马上爬下来,拖着步子几乎是没啥清醒意识了,挑着眼梢让自己不至于走着走着就见周公,等伙计给他们推开房间的门,老白几步走过去,扑通倒在床上,呼呼地睡了过去。

姜原心底一个声音清晰的叫嚣——这是最佳的离开时机,走出这间屋子,进入肃州,所有的一切遐思旖旎念都该结束了。他拿起佩剑,脚却迟迟动不了一步。他又放下剑,心底另外一个声音叫的肆无忌惮——最后一夜,最后的放纵。

他走过去,半蹲在床边。

白瓷一睡的很沉,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毫无知觉,毫无防备,他的睫毛长而分明,脸庞白皙俊朗,他的鼻子他的嘴唇他的……姜原不由自主想要去抚摸的手忽然顿在了半空,继而紧紧捏成拳,站起来,大步朝外走去。

次日辰时,白瓷一醒了,昨晚上睡的太舒服,连着两三个月的疲惫都一扫而光,跟姜原睡了一路,竟然奇迹般地还治好了他多年的赖床毛病。他惬意的伸了个懒腰,长长的舒了口气,习惯性的扭头朝地板上看,愉悦的神情一下子就凝固了,他蹭的从床上爬下来,鞋都没顾上就往外冲,一把拉开门,险些和要进来的人撞个满怀。

姜原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粥和几叠小菜。

白瓷一胸脯喘息不定,看着他,脱口道,“我以为你走了。”

姜原避开他的视线,走进房间,把托盘放到桌上,道,“是,我该走了。”

白瓷一扭头看他,“什么意思?”

姜原,“你听到的意思。”

白瓷一,“……什么意思!”

姜原冷冷道,“白公子,你说过的话,不应该忘记。”

白瓷一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叫我什么?”

从肃州到苍梧再从苍梧回到肃州,这么长时间,不管姜原对他冷脸还是直接拔剑相向,都从未这么叫过他。白公子,听起来也没什么不一样,谁这么叫他白瓷一都不会生出个一二三来,但姜原不行,这种冷漠疏离的语气更不行。

姜原,“‘回去以后,我绝对跟你划清界限,保证翻脸比原云疏翻得还快’,这是白公子的话,现在到了该遵守的时候了。”

白瓷一脸颊微微发热,一时间难以消化,他的喉结滚了几滚,强行稳住情绪,道,“我们共同经历了这么多,你都能当从来没发生过吗?”

姜原定定道,“白公子最好也是。你我之间从来也不该有什么交集。”

说完这句话,他抬脚就走,与白瓷一擦肩而过时,手腕被他紧紧攥在手里,他咬着牙道,“如果我不呢?”

他握的很紧,强力之下两人的手都在颤。

姜原,“放开。”

白瓷一,“……”

姜原,“放开!”

白瓷一,“既然你记忆力这么好,就该记得我还说过一句话,‘你赶不走我,就算你看不见我,也不意味我真的离开了’,”他抬眸看向姜原,强硬示威,“我说到做到!”

姜原,“你一定要两败俱伤吗?”

白瓷一,“我不需要好聚好散!”

姜原的脸颊清晰显出他紧咬后牙的痕迹,他胳膊一抬甩开了白瓷一,强力之下,白瓷一连退几步,后背结结实实撞了墙,腰间的小青瓶都弹了出去。

姜原看到了,白瓷一也看到了,小青瓶在余力的惯性下滚到了姜原脚边,他想起那日溪边白瓷一将此瓶藏在身后的不自然,弯腰捡起。白瓷一死死盯着他,内心忽然涨了气,顶得他头脑发胀,胸脯起伏,在姜原手指碰到瓶塞时,大声喝道,“那是我的,你敢碰!”

姜原手指倏地一顿。

很多年后,当他再次回想到这一幕时,已经能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已经决定跟白瓷一彻底分道扬镳后,为什么还会对他的东西生出占有的冲动,其实那也不单单只是占有,而是,他想看到他的全部,不要躲闪,不要隐藏,什么都不要,他还有他的一切都应该属于自己,都必须属于自己。但当时,他的心他的身的的确确是短暂的空白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做出了这个动作。

他无法解释,曾经看过的书学过的字会说的话现在是一个也没有了,消失的比初雪都干净,只能在白瓷一的怒喝声中,默默把小青瓶放到桌上,转身离开。

白瓷一却没有急于把不可见人的瓶子重新塞进黑暗,他一把上前,紧紧的抓住了姜原的手,手背青筋暴起,“还没完呢!”

姜原内心涌出一无名火,在老白看来,他似乎是终于忍无可忍,胳膊扬起没有甩掉早有防备的白瓷一后,手腕一翻,手中的剑就到了另一只手上,剑未出鞘,却直接朝白瓷一攥着他手腕的手击去,白瓷一没躲没闪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因强力而绷起的血管神经更加敏感,这一下的力度远远超过姜原击出的力度。

白瓷一依然没有放手,蹙眉怒视姜原。

姜原索性扔了剑,一手扣住白瓷一的手,两手同时发力,再次把他甩了出去,他拿剑就走,后背突然被重重的砸了一下,他不可思议的回头看着已经又抓起一个凳子朝他砸的人,“你……”

凳子杯子桌子枕头褥子茶壶,老白恼的连仍带踢,通通朝那个混蛋身上砸,本来是半开的门此时也被他的如来神凳给砸关上了。

姜原有些生气,“好好说话。”

老白抓起屏风拖着往他身上招呼,姜原抬手一挡,手腕又被他抓住,老白放开屏风,雨点般的拳头毫无章法的打在姜原身上,姜原一左一右捉住他手,忽又一声闷哼——老白踢了他的裆部,姜原根本没想到攻击会来自这里,他腰一弯,老白一个强撞,两人摔在地上,姜原的手依然禁锢白瓷一的,腿下施力,压住他的腿,老白本来就气的炸火,哪能被他轻易压制,两人接连几个翻滚,姜原集全力一翻,彻底把白瓷一压在身下。

姜原的脸都红了,脖子跳起青筋,有些恨铁不成钢的低喝,“闹够了没有!”

老白的右手被他摁在地上,左手被他捏住,还是要打他的架势,他回吼,“闹够?想的美,还差的远呢。”

他右手使不上力,左手成拳,挣扎着想往姜原脸上身上随便哪个地方发泄,衣袖顺着胳膊往下滑,露出一截白皙手臂,姜原眼眸忽地一沉,钳着他手腕的手脱了力。

白瓷一左腕上青紫一片,渗着殷红,是他刚才用剑鞘打中的地方。白瓷一可不管他神游什么,左手自由了,呼腾呼腾的往混蛋身上打。

姜原丝毫感觉不到痛,再次捉住他青紫的手腕。

白瓷一挑眉,“少这副表情看我,弄的跟你占老子便宜要负责似的。”他又挣了一下,姜原虽然没有放手,却也没有用力。白瓷一怔了怔,不止是姜原突然不跟他较劲了,而是他眼底的情绪跟刚才完全不一样了。

白瓷一看到他眼眸中的自己,微微睁大眼睛,喉头滚了几滚,他想干什么?靠这么近干什么?这个姿势干什么?靠近?为什么还在靠近?

白瓷一后脑勺贴在了地板上,与姜原近在咫尺,他感觉到,姜原急促的呼吸……

门忽然被一脚踢开,“白瓷儿,哥带着原胖儿来接你了。”

李陵叉腰站在门前,单手拖着原胖儿,他完全没想到房间内能一片狼籍成这样,这俩人还如此血脉喷张,旁边那是被子吧,这么激烈的吗?可他激烈的对象怎么是“那位”啊。李陵倏地一缩脖子,扭身背对他们,头埋的很低,恨不得哪里突然裂出个缝,让他钻进去,自行消失。

姜原陷入魔怔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踹回现实世界。他急忙从白瓷一身上起来,衣衫都顾不上整,拿上佩剑大步离开。

等他走远了,脚步声都听不见了,李陵才松了口气,活动活动脖子一步窜进屋内,小眼睛闪着八卦又有点害怕的精光,“我靠,白瓷儿,你真跟他混上了?不是,你俩这是……真……不是……真……太野性了吧,这衣衫不整的,这床够宽啊,不够你俩折腾啊?不是,你俩……你怎么能跟他上床……啊!

白瓷一一脚把他踹到一边,脸上涨红不退——刚刚姜原到底想干什么?如果李陵没有踢开门,他到底会做什么!

李陵拖着原胖儿,这个时候原胖儿还眯着眼睛睡的跟大爷似的,一点儿都没对他几个月不见的亲爹聊表孝意。李陵忽然拧紧了眉头,脸上逐渐惊恐的扭曲起来,“姜原,圆胖儿,老白,你给我干儿子起名字的时候,没想到有这巧合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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