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曾被当成傻子这件事让她觉得胸口中箭，但听完支云和“哥哥”的话，对于那把剑把她拉入幻境的原因，李醉瞳也大致有了猜测。
所以她不再急着走，而是安心留下来，和这群孩子们在一起。
这里的孩子们都很自立，李醉瞳和“哥哥”、支云说话的时候，其他孩子就自觉地摆桌子、盛饭。等他们大致讲完，饭也差不多摆好了。
支云招呼李醉瞳去吃饭，李醉瞳也没和她客气。不过，看着饭桌前面黄肌瘦的一圈小孩，哪怕知道这里只是幻境，李醉瞳也没舍得真吃什么，就端着碗做了个样子。
吃完饭简单收拾了一下，支云开始排班。
虚无兽最爱晚上出来，所以每个晚上都得留人看守，以便一有动静就及时把所有人都喊醒。
“喊醒之后呢？”李醉瞳好奇。
“逃命。”支云说，神色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不能杀掉吗？”
“杀不死的，姐姐。”支云似乎看出她的想法，又强调了一遍：“用刀砍，用火烧，用水泡，几乎所有的方法大家都试过，根本没有用。”
“看到之后一定要立刻跑，否则就会死。”
支云说这些的时候神情很郑重。李醉瞳被她触动，不自觉地答应下来：“好。”
最终选出来守夜的人是一个看起来不满十岁的小男孩。
李醉瞳看着他纤弱的胳膊，不由自主地问：“我可以和他一起吗？”
支云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许意外。
嘴唇动了动，她没有拒绝：“可以。”
于是大家都去睡觉后，就剩李醉瞳和小男孩在这里。
小男孩性格似乎比较害羞，一直默默地坐在那里。李醉瞳在他身旁坐着，怕吓到他，没敢贸然找他说话。
为了省油，他们并没有点油灯。黑暗中两个人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偶尔对视一样，能看到对方反光的眼瞳。对视了几次后，小男孩目光渐渐大胆起来，偶尔也敢朝她羞涩笑笑，却还是没有主动说话。
到了后半夜，小男孩头一点一点，渐渐地有些撑不住。虽然他很努力地掐自己、揉眼睛，但毕竟年纪还太小。没一会儿，他就勾着头一动不动睡熟了。
这样睡着对脖颈不好。李醉瞳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用手托住他的脖子把他抱进怀里。
她已经做好了他会很轻的心理准备，但是抱在怀里之后，她发现自己还是高估了这孩子的体重。
这一身细骨头，恐怕连三十斤都没有。
不多时，微弱的灯光亮起，李醉瞳扭头，支云正端着油灯从睡觉的地方走出来。看到李醉瞳怀里睡熟了的小男孩，她神色并不意外。
“姐姐去睡吧，下半夜我来守。”支云把油灯放在李醉瞳手边，示意她放下小男孩，拿着油灯进去睡。
“不用。”李醉瞳拒绝她，“说好今天我守。你回去睡，有动静我会叫你。”
支云静静站了一会儿，看她坚持，没说话，抱着油灯走了。
李醉瞳见她走远，揉揉额角。她是过劳死，对熬夜有阴影。
但再怎么着，不能把责任全推给小孩。如果这不是幻境，这群小孩就是真救她命的人。
又坐了一会儿，微弱的灯光突然又从身后亮起。她回头，支云一手执灯一手端碗向她走过来，碗里的东西还冒着热气儿。
支云没说话，静静地把碗放李醉瞳身侧。昏黄的灯光下，一碗红糖水荷包蛋晃啊晃地泛着光，热气 似乎能顺着鼻孔钻进心里去。
李醉瞳看看她，没有拒绝，“还有碗么？”她问。
支云点头。
“再拿一个来吧，我们一起吃。”
支云没有拒绝。
两个人分着喝了这碗红糖荷包蛋，李醉瞳把支云赶回去睡觉。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天光乍现，李醉瞳也忍不住无声打了个哈欠。
就在她以为今夜要平安过去时，远处突然传来急促又沉闷的脚步声。
是虚无兽！
李醉瞳使劲晃醒怀里的小男孩，捂住他的嘴巴朝他示意外面的动静，接着迅速跑进屋内，迅速而无声地挨个叫醒。
几乎是一分钟之内，所有的孩子就集合完毕，按照顺序挨个跑进卧室的地道。
这地道通向全镇。
地道上方用绳子吊有一块比地道还高的巨石，一旦虚无兽跑进来，就把石头拉进地道。石头比地道大，能把地道口完全堵住，虚无兽头脑简单，短时间内没有办法靠蛮力把它取出来，保证跑走的人无论跑去哪儿，都不会把危险带到下一家去。
但同时人也没法再通过这个地道回来，所以这是一个单向道，使用起来一定要谨慎。
支云示意大家安静，自己则全神贯注地听着门外虚无兽的脚步声，以此随时判断它的动向。
在所有人希冀的目光下，脚步声不仅没有远离，反而越来越近。
随着脚步声的临近，气氛也越加紧张。大家一齐紧紧盯着支云，大气都不敢出。等脚步声到达某一个临界点，支云当机立断拽住绳子往下一拉，巨石应声而下。
“跑！”
尘土在身后飞扬，十几个小孩顺着地道拼命地往前跑，路过了一个又一次已经被封死的地道口。
直到跑到某个有光的地方，大家才放松下来，一齐停下来喘气。
人高马大的“哥哥”身体最好，休息好后一马当先爬出地道探路。
李醉瞳和一堆小朋友一起在地道下面昂首等着。
令人心焦的一分钟过去，“哥哥”突然爆发出一阵惨叫。
“快跑！”他喊，下一秒，所有人都听到了皮肉被撕扯开的声音，以及血液飞溅的声音。这血溅得太远太高，甚至有不少溅到了刚好站在地道底下的几个孩子的脸上。
守在绳结旁的支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下绳结。“砰”地一声巨响，又一个巨石落下，大家再次跑起来。
不知道跑了多久，总算又找到一个有光的地道。这次李醉瞳没再敢让小孩子去，而是自己先爬上去。
好在这次比较幸运，屋子里闭得很严实，附近也没有虚无兽存在的动静。
李醉瞳把小孩子们一个一个拉上来。
天空已经全部亮起。支云排在最后一个，李醉瞳拉她上来后，看着她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想跟我说‘节哀’？”支云主动提起，神色平静，“不用，只要待在这里，早晚我也会死，你也会死。”
“我们都会死的，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不是后天，也总有一天。”
最后她说：“你原来真的不是我们这里的人。”
李醉瞳听了她的话，扭头望向那一堆小孩。果然除了她以外，没有任何一个人提起“哥哥”的死。
哪怕他们不久之前还在同一间屋子里睡觉。
这些还未成年的小孩，对死亡已经司空见惯，习以为常，并做好了自己也随时会死的准备。
李醉瞳觉得心惊。
这就是你想让我看到的东西吗？她在心底默默问那把剑。
看虚无兽有多可怕，看人在死亡面前有多渺小，多卑微？虚无兽，果真有那么不可战胜吗？
接下来，李醉瞳又跟着这群孩子迁徙了好几次。
有时会死人，有时不会，有时又会死好几个。这么好几天过去，十几个孩子竟很快就只剩几个孩子。
李醉瞳深刻地理解了支云口中“不是今天就是明天”的含义，并佩服她一个小孩子从生死之间悟出的道理。
可她心底却烧起了大火，旺旺地烧得她心口疼。
她又想起来“哥哥”死那天她问自己的问题：虚无兽，果真那么不可战胜吗？
又一次听到虚无兽动静的时候，李醉瞳站在地道边上没动。支云带着所有孩子下进地道后，正准备拉绳子，才发现李醉瞳还在上面。
“姐姐，快！”支云张口，无声催促，神情焦急。
李醉瞳摇头，“你们先走。”
支云知道她想干什么，她早就察觉到了。她露出不赞同的表情，再次催李醉瞳一起走。
李醉瞳不为所动。
那天喝红糖水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哪怕看起来再真实，幻境也终究是幻境。滚烫的红糖水喝下去，支云被烫到吸溜嘴，她却只能感受到恰到好处的香甜。
幻境里，她感觉不到痛，也不会死。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她都不敢搏一搏，那她还修什么仙，趁早让系统把她接回去算了。
Ps括弧：虽然系统也不理她。
脚步声无限逼近，支云再也没时间等她，咬牙就要拉下绳结。
与此同时，墙壁哗啦一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打破外墙冲进来。
李醉瞳第一次看清了所谓虚无兽的样子：
黑色毛发，像狗熊，红眼睛。
丑。
看到活人，虚无兽第一时间张开血盆大口向她咬来。
李醉瞳早有准备，瞅准时机一个闪现到它身后，一脚踹上它的后背。
——没踹动。
好家伙，真敦实啊，李醉瞳心底闪过这句话。
下一秒，被激怒的狗熊以更快更凶地速度朝她扑过来。
李醉瞳故技重施，又是一个大闪，瞄准了它的脖颈。
再一个鞭腿下去，狗熊的脖颈纹丝不动，李醉瞳的腿骨却开始疼。
这狗熊特么是吃铁长大的吧！
连续两次攻击都落空，狗熊看起来愤怒至极。李醉瞳发现，它不再试图张口咬，而是张开厚重锋利的爪子，想要用爪子撕碎她。
李醉瞳四处躲闪着缓缓后退，以寻找下一个进攻机会。
然而——
“小心身后！”狗熊身后，支云爆喝一声。
顾不上惊愕支云竟然还在，察觉到身后传来的罡风，李醉瞳寒毛直竖，出于对危险的直觉俯身一躲。
肌肉盘虬（qiú）的黑色手臂带着尖锐的指甲划过她的头顶，她头皮一凉，在血腥臭味中闻到一丝新鲜血味。
来不及仔细思考，躲闪间她迅速看了一眼，发现这竟然是另一只人猿外形的虚无兽！
要不是有支云提醒，现在她的头已经被这只人猿一掌拍碎。
可是那一丝新鲜血味和之前死去的人的惨状却让她很难生出庆幸的心情。
来不及害怕，她赫然发现，因为支云对她的警示引起了那只狗熊的注意，所以那狗熊竟弃她不管，直直向支云撕咬而去。
“支云——”
狗熊的速度很快，哪怕支云也跟着躲闪也于是无补。
眼看它就要一口把支云的头颅咬碎，千钧一发之间，李醉瞳心底震怒，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涌起一股无名之气，这气随着她神之所想聚气于脚底，随后，她脚下一蹬，竟真的瞬间来到狗熊身后。
带着怒意，她又聚气于腿，震腿一劈！狗熊趔趄一下，与支云擦肩而过。
李醉瞳迅速上前，抬手就要把支云抄走。
然而此时身后人猿也跟了上来，趁她不注意，在身后对着她狠狠一掌劈过来。
李醉瞳只觉腰间一凉，下一秒就倒飞出去。
人猿劈完她，顺势冲着支云撕咬而去。
李醉瞳顾不得关心自己的腰，使劲一翻落地，抬手间再次引动无形之气，同时念起剑诀，冲人猿狠狠一斩——斩杀！
下一秒，人猿停滞，在离支云不到十厘米的地方咔嚓分成两半。
深夜迟来的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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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修真世界（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