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乌龙

送走二姥姥以后,我又回到病房,母亲自从得病后都是睡着的时候多,喊来护士换了挂水,我坐在椅子上攥着母亲微凉的手,轻轻呼着气……妈,你不是总说老天饿不死瞎家雀嘛,都会好的。

这几天母亲的病有好转的迹象,平时我不兼职时就陪母亲聊聊天,窗外最后几片倔强的叶子放弃了,光秃秃的树枝在和寒风做最后抵抗。

医院的缴费通知反复弹出,我搜遍能用的银行卡,余额加在一起也没有多少了。上衣口袋里的存着咯的浑身难受,我摸了摸口袋,还是没有用存折里的钱。

陪母亲吃完晚饭,我坐着公交车回到了家里,门锁吱呀转动,脚还没落地,屋里的二姥姥就抻着脖子冲我喊,“丫头,别动,千万别动!”

屋里没点灯,落地窗前点了几根惨白细长的蜡烛,火苗拽的老长,在月光下笼着一层白晕。隐隐约约看见二姥姥盘着腿坐在蜡烛的包围里,“退出去,丫头,先别进来。”二姥姥眼睛都没睁,我却感觉这屋里密密麻麻的全是眼睛。

我退到门外,借着楼道的灯光,看清了家里遍地都是圈圈绕绕的红线和没点的蜡烛,而我刚刚险些落脚的地方是一个拳头大小的铃铛,系在红线中间,纹丝未动。

二姥姥还是坐在烛圈中间,上下嘴唇飞快的动,不一会儿,楼道里灌进一阵令人发麻的寒风。系在门口的铃铛突然剧烈的摇晃起来,声音尖锐的像老鼠叫。只不过短短几秒,那铃铛又恢复了方才静止的状态,好像回荡在走廊的铃铛声是幻想。

我还痴痴的观察那个铃铛,二姥姥开口唤我“丫头,来,跨过来”说着,她还拍了拍身边一处没有被红线遍布的空地。

我小心翼翼跨过那些红线,站到二姥姥身边,二姥姥递给我红线的一头,另一头垂在另一处空地上,红线两段粘了两张复杂的符纸。

“千万不要放下红线,一定要握住。”二姥姥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却又清晰的传进我耳朵里,握着红线的手又紧了几分。

二姥姥又开始快速的说些什么,却始终听不见,慢慢的,就在我快僵硬时,红线的另一头竟然飘起来了,我想喊二姥姥看,转头看二姥姥眉头紧锁,额头上布满细细的汗珠,被烛火映的发光。

二姥姥的嘴动的更快了,红线的另一头开始散发金光,像水里的游蛇,顺着红线缠到我这头的符纸上,符纸上复杂的纹路从刚刚的暗红色转变成了金色,最后符纸竟然变成了星星点点的金色灰烬,飘到红线那头。

金光慢慢散去,二姥姥睁开眼睛,而我还震惊于刚刚发生的灵异事件,一动不动。“行了,丫头,把嘴闭上吧,张那么大也不怕脱臼。”

听见二姥姥说话我才回过神,不等我问,她就忙着着手收拾地上的红线和蜡烛,转身给她带来的牌位上了三炷香,做完这一切她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二姥姥好像和平常的老太一般了,年迈而疲惫。

就在我以为她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二姥姥长叹一声,“安安,以后的路怎么走,听天命,择已意。往后和三爷多行善事,自然一身轻松。”

我听的两眼发蒙,我想问她点什么,二姥姥却说让她歇一会儿,让我也回去歇着,原本见了今晚这种怪异的事,我精神抖擞堪比公鸡,听了二姥姥的话,我的头昏昏沉沉的,后来就不知怎么躺在床上的了。

“祁安安,祁安安……”一声又一声不间断的呼唤吵的我头疼,转身想用枕头蒙住头,却怎么摸都摸不到,我无奈睁开眼,这哪里还是我的床,我竟然躺在一个偌大的大殿中央,“祁安安。”我顺着声音看过去,大殿上面的宝座上坐着个身着华服的人,衣服上的花纹闪的我眼睛疼。

“祁安安,怎么不说话。”这人这一会儿没完没了的喊我名字,想到是他把我整到这个地方,害得我躺在地上社死,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况且这多半是二姥姥说的脏东西在梦里缠上你了,我就沉思这一会儿,那人又开始喊我“祁安安,祁安安,祁……”

“祁你妹啊,你有事吗,你神经病吧……”本来心情就不好,这脏东西还撞姑奶奶伤口上了,我干脆就把脏话都骂出去了,想起二姥姥小时候教我,遇见脏东西就使劲骂他,越脏越好,嗯!好像确实挺实用,刚刚还一直叫唤的人不说话了……

不过按二姥姥说的,这脏东西被我骂的应该退出梦境啊,我应该醒了啊,哦!对!二姥姥说气势要足,我从地上爬起来,站的腰杆笔直,刚想把刚刚的话重新骂一遍,原本正襟危坐在宝座上的人突然闪现到距离我三步远的地方。

我这才看清,这男人我好像见过,在哪呢,怎么想不起来……!想起来了……方才的气势像泄气球一样,四散泄气。“三……三爷?”我哆嗦着开口,这男人是二姥姥挂在供桌的那副神像里的人……

我笑了,比哭还难看的笑了,这大哥为什么不早点露脸,在那么高的地方玩什么烟雾,谁能知道他是谁啊……

我发现的太晚了,我还没来得及谄媚的说出下一句,宝座消失了,大殿消失了,三爷……也消失了,我醒了,望着天花板发呆……

二姥姥在客厅坐着,我出卧室门,二姥姥笑着盯着我,问我和三爷谈的怎么样,我干涩的扯了扯嘴角,坑人啊!二姥姥你早说他是三爷啊!!!

二姥姥这个老江湖一眼就看出来事情发展好像不是那么如意,而正当此时,二姥姥给三爷上的三炷香突然断了一半,掉在地上,啪嗒一声……

二姥姥皱起眉头,“安安你和三爷说什么了?”二姥姥现在的气势比我刚才大骂四方的气势可不知强了多少,我结结巴巴把刚才的荒唐事说了。

二姥姥一边听一边顺心脏,“丫头,你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说罢,刚才掉在地上的一半香,啪嗒一声,又碎成一地香灰,像被踩了一样……

二姥姥小碎步走去换了三柱香,恭恭敬敬鞠了三躬,“三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安安年岁小,您何必同她一般见识……”啪嗒,香又齐齐的断了一地……二姥姥反复几次上香,鞠躬,结果无一例外,这一地的香都能当锅灰了……

二姥姥转头蹙起眉毛呵斥我,“安安,还不快过来和三爷赔罪!”我虽然不情愿,可以后要是想像二姥姥一样吃这碗饭,总归要靠他,果然吃人嘴软。

我从方才事不关己变成现在一脸谄媚,只用了一秒,“三爷,别生气嘛,小的不是狗眼看人低嘛,小的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我都佩服我自己,这么有做走狗的潜力,谄媚的话说了三分钟,没有一句重复的。

说完,我学着二姥姥的样子给他上了香,鞠了躬,香没断,也点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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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百恶
连载中明月照俗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