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闪烁着霓虹的灯光，耀眼又美丽，和太阳一样，照亮了这个城市的上空，照亮了看不见的角落，也照亮了太阳照不到的贫瘠屋檐。
救护车的警鸣，刺耳急促，像催命的铃铛。一栋破旧不堪的居民楼立在救护车旁边，身着白大褂的人奔前跑后冲向那栋老楼，担着约莫五十岁的女人。
又一阵刺耳的笛鸣，救护车冲向了灯红酒绿中矗立的医院…这片无人顾及的荒凉又恢复了宁静。
手术室的提示灯亮起，手术室外的长廊里，女人左右徘徊踱步。
窗外的霓虹灯被东边泛起的鱼肚白替换，太阳还未升起，这座城市陷入了唯一灰蒙的时间。
手术室的门缓缓挪开一人大的口，医生身上裹挟着消毒水的味道，“你和病人是母女关系吧，你母亲这是脑癌中期……”厚重的口罩让他所说的话听起来朦朦胧胧。
传到我耳中，却又清清楚楚的让我一阵眩晕。我只觉得头顶的白炽灯照不亮眼前的黑暗…
“这个时候你可不能倒下了，你母亲的病拖不得，现在只是中期，积极治疗，痊愈的机会还是有的。”带着消毒水气息的话语让我从刚才的冲击中挣脱出来一瞬。
“我……我……”我张了张嘴，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只感觉嗓子涩的像转不动齿轮。喘了几口粗气，我才终于能开口“我们配合治疗。”然而除了重复这几个字，却再也没有能说出来的，泪水决了堤。
天边的鱼肚白没有迎来朝阳，今天是个阴雨天。
办完住院手续，我坐在病床旁的陪护椅上看着还在昏迷的母亲，她的头发白了很多，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又是霓虹初上，母亲的睫毛颤了颤，方才悠悠转醒。我拿着刀削着苹果，见母亲醒了，把刚削的苹果递给她。
指尖一道不足米粒大的刀口微微泛血，“不能小心点，这手又弄破了。”母亲平日里的唠叨声突然就不再让人厌倦了，我忍住眼眶中温热的泪。
我没说话，转身想出门找医生，母亲拉住了我的衣角，我知道她要问什么，“安安……”后面的话大概是不知道怎么问出口，我转过身，又坐回椅子上，强挤出笑容，“哎呀，妈你别想太多，你看，你这不是好好的吗，你呀就是太累了，好好躺着吧，喏，挂水没了，我去让医生来给你换。”说完，我逃似的离开的病房，关上门那一瞬间，眼泪还是流下来了。
住院这几天，母亲总问我她的病，我都以过度劳累得了眩晕症搪塞过去，可终究只瞒得了一时。我出去买饭的功夫，回来就看见母亲呆愣的看着窗外，现在是深秋了，树上的叶大多落了，只有孤零零的几片不肯掉。
我淡定走过去，把饭放在床桌上，母亲先开口了，“安安，妈这病不治了好不好。”我手里动作顿了一下，又迅速恢复正常，“妈，这眩晕症好治，再说了这小病不治，也挺难受的……”母亲转过头，眼里的泪水不比我眼中的少，“这病咱治不起啊。”我笑了笑，“妈，我现在是总监，工资很高，什么病还能治不起！”母亲沉默良久没说话，拿起筷子挑了一下鱼汤里的鱼肉，“明天买粥吧，我不爱吃鱼。”
霓虹灯透过玻璃窗照着洁白发旧的床单，看着母亲熟睡过去，我推门出去到缴费处交了费用，看着卡里的余额，最多还能维持半个月的住院费。
母亲开始正式治疗了，望着那些发亮的仪器和缴费单，手中银行卡里的钱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我私下找遍了各种网站软件，除了卖血的买卖，我都做了，可对于每次治疗的费用来说，就是九牛一毛。
老天饿不死瞎家雀，隔天我要出门兼职时，手机铃声久违的出现，这是我被辞退，母亲住院后第一次有人打给我，来电显示是二姥姥。
一接通，那边便吵嚷着问“安安啊，你在哪儿啊？我在广场北站……”“二姥姥你怎么来了？”我惊诧之余还是去接了二姥姥。
刚到站点，就看见大包小裹的二姥姥，六十多岁的老太太还这么硬朗。
我还还未来得及开口问她，老太太便兀自开口“人老了，记性就是不好，本来早就该到了，走到半路忘了带救命方子，折腾一趟才到，”说完她顿了顿，音调低了点“我算到你娘近来凶险，我不放心，来看看。”
我本意想送她回家待着，可老太太说什么也不肯，非说不看一眼心里放不下。
到了医院又不肯进门，隔着门上的玻璃窗远远的望了眼。
我和她讲了母亲的病，老太太良久未开口，就当我以为她心里难过，想开口宽慰，“你娘嫁给你爹啊，就是造了孽啊，倒霉催的影响你娘的气运，你娘才……”老太太气的跺脚，我赶紧打断她“二姥姥现在什么年代了，早就不讲究这些了，我妈的病治好的概率很大…”
“安安，你娘现在就要有人给她积德祈福，”说着，伸手进一个麻布袋里摸出来一块牌位，“你回家给三爷牌位好好供着，过些日子，我开坛，给你娘积点德行，正好也能接了我的手…”
我听她又开始说些神鬼论，摆摆手赶紧打断她，“二姥姥，我都说了现在是现代社会，不能搞这些feng jian m x！”我看了眼时间，兼职马上就要来不及了，“二姥姥，我先把你送回家，我这还要兼职呢。”
老太太拗不过我，又从外衣里兜摸出来本存折塞给我，“这里面有三十万，你先给你娘用吧。”我还没接，听到这话我眼皮跳了跳，“你哪里来这么多钱？”
“前两年还能跑的时候，攒的。”二姥姥又把存折朝我伸了伸，见我不收又直接放进我上衣兜里。
我眼睛一亮，赶紧追上二姥姥，小老太太六十多了还健步如飞的，“二姥姥，你说这钱是你攒的？”老太太用浑浊的目光打量了我一会，眼里转瞬而过一抹精明，“安安，这钱你就用吧，不够再管我要。”
这钱确实也不能挺多久，母亲后续的治疗开销更大，二姥姥适时开口“安安，你娘现在开销这么大，这往后你可得受累。”
母亲的开销一天比一天大，光靠几份兼职是不可能够的，转念一想老太太刚刚说的，好像是个可行之法“二姥姥，你年纪大了，就别到处乱跑了，你之前说的事，我考虑考虑……”老太太嘴角一扯“考虑什么，就这么定了，我挑个日子我这身功夫就转手给你。”说完老太太乐呵的自己坐车回我家待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