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狐狸,脑瓜子精明,胡兮卿眼珠子骨碌一转,就编好了说辞。
胡兮卿道:“《神仙录》一书中曾有记载,神仙每过五百年必有一劫,神仙来到凡间,先要受难,而后再遇有缘人化解其劫难,天道如此,神仙亦不可违,只能承受。”
胡兮卿说:“上天让玉慕生做那个给孔雀神带来劫难的人,又安排我们做解救它的人,如此一来,孔雀神渡劫才算完整,它才能圆满回归神位,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
众人听罢,连连称奇。
胡兮卿心想:你们可别再细问啦,再细问下去这谎就难圆啦。
林玄初虔诚地朝天空拜了三拜,说道:“这三拜,谢孔雀神救命之恩。”
所谓的“孔雀神”是胡兮卿用妖术变出来的把戏,成功营救林玄初后,胡兮卿就收了他施加在孔雀身上的妖力,那只孔雀又变回了普通大小,翅膀一扇回到山林中去了,从此了无踪影,再没出现过。
后来,“孔雀神”的故事被各个说书人编得有鼻子有眼,口口相传至后世,又被文人墨客加以润色,写成文章记录下来。在后来的故事版本中,把孔雀从留风园解救出来的不再是胡兮卿,而变成了翰元帝林玄初;那只孔雀本来是只会开屏的公孔雀,传来传去竟传成了母孔雀,还说它爱慕林玄初,回归神位后还因相思过度变成美女下凡找过林玄初……
故事版本很多,但所有版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故事里再没有了胡兮卿的踪影,放走孔雀的是林玄初而不是胡兮卿;与林玄初一起逃出禄江口的是戚怀安、段云徽以及剩下的两个护卫,没有胡兮卿。胡兮卿这个历史的亲历者,从史书中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跟那只隐入山林的孔雀一样,了无踪迹。
拜完孔雀,林玄初又朝禄江口的方向拜了三拜,说:“这三拜,祭奠为我而死的所有弟兄。”
林玄初的护卫队在禄江口几乎全军覆没,死了很多人。船上幸存的几人想到死去的弟兄,不由哀叹,也朝禄江口的方向拜了几拜。
小船靠了岸。
胡兮卿抱着韩檀的尸体,不忍将他抛下,但此时情况紧急,玉慕生的人很快还会追来,段云徽劝道:“先生,把他安放在船上,将船拴在江边,一会禄江口的人追来时必会看见,韩檀是玉慕生的心腹,是他们的人,他们不会坐视不管,一定会把他的遗体带回去安葬的。”
逃命要紧,带着尸体行动不便,段云徽的胞弟段云烬死在禄江口,段云徽都没有把他的尸首背出来。胡兮卿叹了一口气,只得照段云徽说的去做。
韩檀的尸体躺在船上,众人把小船拴在江边,然后迅速离开。
江边本应驻守着秦之旭的军队,然而此时驻地上一片狼藉,明显发生过激烈的战斗。
昨晚上瞿印用龙元钦的人头使诈降计,偷袭秦之旭成功,接着双方大战,不知结果如何,现在秦之旭和他手下的军队都不见了。
胡兮卿在现场探查一番,忽然脸色一变,说:“糟了,有允军。”
胡兮卿说:“龙元钦是偷偷离开的禄江口,带的人一定不多,哪怕他带的人全部叛变,哪怕瞿印偷袭成功,但就那么点人,不该是之旭的对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瞿印把允军招来了,昨晚之旭跟允军作战,落了下风。”
在船上的时候,戚怀安告知了胡兮卿玉慕生的阴谋,所以胡兮卿知道瞿印诈降一事。
后有追兵,附近还有允军,情况不容乐观。几人继续逃亡,他们去最近的镇上买了马,一边逃一边打探秦之旭的消息。他们打探到昨晚交战,秦之旭被允军引到一个叫宝峰谷的山谷里,打了一晚上,如今双方还在那里僵持。
身后,禄江口派来追杀林玄初的人马越来越近了。逃不逃?如何逃?往哪逃?几人望向了军师胡兮卿。
胡兮卿却不紧不慢地抬头观察天气。
胡兮卿能够预测天气,一来是因为他学富五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二来也是因为他是只狐狸,动物对气象变化的感知比人类灵敏。
胡兮卿预知到了今晚的天气,他微微一笑,胸有成足道:“今晚有大雾。”
于是胡兮卿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趁今晚大雾,视线不清,我们把禄江口的人马引到宝峰谷去,趁大雾天看不清,引允军和禄江口军交战,趁乱把之旭救出来,再一起回嵩州城。”
这是个大胆且冒险的计划,但几人纷纷说好,都不带犹豫的。就这么几个人了,搏他一搏又何妨。
几人故意放慢速度,让禄江口的人马追上来,一路将他们往宝峰谷的方向引。
到达宝峰谷时,天色已晚,果然如胡兮卿预测的那样起了大雾。
大雾天视线不清,戚怀安和仅剩的两个护卫用绳子把大捆木棍绑在马尾巴上,木棍拖在地上,马一旦奔跑,木棍摩擦地面,就会扬起巨大尘土,看起来灰尘滚滚,造成有大队人马赶来的假象。
戚怀安等人在远处骑马来回奔跑,营造大队人马朝宝峰谷奔来的假象,段云徽则装成先锋兵,跑到谷中去,装作气势十足的样子,大声喊道:“秦将军,我们大队人马来支援你啦!”
谷中的允军往远处一看,只见大雾之中尘土飞扬,以为真有大队人马来支援秦之旭。正好此时禄江口军追到了宝峰谷,戚怀安几人悄悄撤退。
大雾之中双方都看不清楚,谷中的允军以为追来的禄江口军是秦之旭的支援,二话不说就开始攻击;禄江口的人一心只想找到林玄初,大雾之中找人本来就难,对面这些家伙还不讲理地上来就打,更加使人烦躁,于是禄江口军也发了火。
于是,大雾中,允军和禄江口军不明不白地缠斗在一起,秦之旭趁乱带兵逃出宝峰谷,在宝峰谷外与胡兮卿、林玄初等人会合。
秦之旭的军队亦折损严重,秦之旭从谷中一出来就痛骂玉慕生。这次禄江口一行,真真在玉慕生手中栽了一回大的。
这里离禄江口还很近,众人不敢停留,继续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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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现代,武岚市,某酒店,胡兮卿的房间。
胡兮卿抱着一瓶啤酒在喝,地上还放着很多空的啤酒瓶。光讲故事不过瘾,胡兮卿提议吃点宵夜,于是胡兮卿叫了个外卖,点了烧烤和半打啤酒,边吃边讲。
禄江口的故事讲完的时候,烧烤早就吃完了,半打啤酒共有六瓶,琨臣没喝,全被胡兮卿喝下肚。
琨臣看着胡兮卿眯着眼微醺的样子,心想:小狐狸,在人间活了一千年,酒量是一点没练出来,啤酒而已,都没什么度数,这也能醉?当年韩檀用月季花蜜酿来灌醉你,真是浪费,我看用啤酒就够够的了。
琨臣将胡兮卿手中最后一瓶啤酒拿开,问他:“你还清醒吗?”
“当然。”胡兮卿甩了甩脑袋,扬起微红的脸,笑眯眯道:“啤酒而已,都没什么度数,我在人间活了一千年,区区半打啤酒,怎么可能会醉?”
胡兮卿说着,亲昵地拍了拍琨臣的手背,说道:“对吧,阿闽?”
琨臣“嘶”了一声,毫不客气地抬手重重一拍胡兮卿的额头,胡兮卿痛得“哎哟”一声。琨臣还不收手,他还拍了第二、第三下。
清脆的响声传来,胡兮卿被琨臣拍醒了。
琨臣好歹是个神,闲神也是神,他的巴掌是有神力的,胡兮卿的酒劲散去,彻底清醒了。
胡兮卿挠了挠脑袋。
琨臣把啤酒瓶拿到胡兮卿眼前看,恨铁不成钢道:“啤酒!啤酒!你有没有搞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