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看画

涂婴已经召集大军,其中包括妖军,朝望雁关而来。

而林玄初有条不紊地布防,该怎样怎样,以不变应万变。

林玄初每日都亲自视察望雁关,这日,林玄初照例视察完望雁关后,来到了望雁关守备署。守备署是原徐林、关静办公的地方,现在是林玄初的了。

林玄初把旧时的公文拿出来翻看,翻着翻着,林玄初在一堆旧公文中翻出了一幅画轴,画轴被小心翼翼地收藏于一个红木匣子中,保存得很好。

好奇心使然,林玄初打开了画轴,画上的内容缓缓呈现。看清画的内容后,林玄初心中波涛万丈,久久不能平静。

画上画的是发生在二十年前的一个有名事件,事件的主人是林玄初的母亲,允圣皇帝辜樊潇。

二十年前,辜樊潇发动政变没多久,地处西部的嵩州遭遇外族入侵,那些外族身材高大,鼻梁很高,皮肤很白,有着褐色的眼睛和浓密的黑卷发,战斗力极强。嵩州沦陷大半,多亏有望雁关这道屏障在,那些外族才没能一举攻入中原。

嵩州不算在中原之内,嵩州和衍州都不算,嵩州是西部,衍州是北境,在古代都挺荒的,真正繁华的地方在衍州以南、望雁关以东的中原五大州——宣州、影州、嘉州、绍州、绅州。望雁关是进入中原的关卡,因此,林玄初进入望雁关后,才算是真正迈出了靠近权力中心的步伐。

外族进犯时,辜樊潇才登基没多久,要是不能打赢外族,把他们赶出嵩州,那将大大影响辜樊潇的声望,严重起来,她这皇位估计都要坐不稳,因此辜樊潇十分重视,亲自来到望雁关督战。

皇帝亲临,士气大增,正逢外族侵犯望雁关,皇帝不顾大臣劝阻,亲自登城墙击鼓,振奋士气。当时作战的士兵往城墙上一看,只见允圣皇帝身穿黑色战甲,披红色披风,威风凛凛,英姿飒爽,昂首立于城墙,亲自举槌击鼓,鼓声震天,响彻望雁关。士兵们当即备受鼓舞,一鼓作气,将进犯的外族杀了个溃不成军。

林玄初手里这幅画,画的就是辜樊潇亲登城墙击鼓的事迹。

当年城墙击鼓大胜外族后,辜樊潇又亲自为在战斗中表现英勇的战士赐酒行赏。接着,趁士气高涨,辜樊潇一鼓作气,率领众将士打出望雁关,收复嵩州失地。最终,外族被打得落花流水,毫无还手之力,外族滚回西边,再不敢踏足嵩州。

后来,辜樊潇又加固了嵩州边防,在嵩州边境加设三处战略关隘。这场与外族的斗争,辜樊潇赢得漂亮,交出了她称帝后第一份高分答卷。

画师不敢私画皇帝天颜,所以只画了个穿黑色战甲、披红色披风的英气背影。林玄初的手指抚上画中母亲的背影,忽然心头一酸,心情复杂。

酸涩泛开,林玄初不受控制地双眼一闭,泪眼模糊。

站在林玄初的角度,对待辜樊潇,他应该是憎恨的,因为辜樊潇作为母亲,不仅没有抚养他,还要杀了他。

他应该恨她,他应该破口大骂,应该义愤填膺,应该愤怒,应该指责,可如今看着她的画像,林玄初却哭了出来。

很多人对父母的感情都是复杂的,像林玄初这种情况,复杂程度更是加倍。

林玄初时常会恨辜樊潇,恨到夜晚睡觉前缩在被窝里骂她,甚至做梦都会梦到自己杀入皇宫,指着辜樊潇斥责:“你当年怎么能这么对我?为什么抛弃我?为什么要杀我?”

他恨,他怨,怨恨到了骨子里,可在怨恨的缝隙中,他又会期待她的爱。

特别是看到别的孩子都有母亲疼的时候,林玄初就会悄悄蜷缩起来,望一望天空,在心里想:你是天子,你爱天下人,就不能爱一爱自己的儿子吗?

小时候他甚至会有可笑的幻想,幻想突然有一天从皇宫来了一顶华丽的轿子,是他母亲来接他了。当今天子,他林玄初的母亲,泪眼婆娑地在天下人面前向他道歉,说自己错了,自己当年不该抛弃他、谋杀他。

所以为什么会有怨恨,有怨恨还不是因为还期待着爱。

林玄初不敢承认,其实自己就是个从未得到过母亲的爱的可怜小孩。

林玄初的目光又落到了画上,眼泪不争气地溢了出来,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的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抚过画上辜樊潇的背影,心想画师怎么就不画正脸呢?好歹让我看一看她长什么样。

林玄初两岁被救出宫,从那以后就再没回过熠都,两岁的小婴儿是没有记忆的,所以在林玄初的记忆中没有辜樊潇的长相。

林玄初伏在案上,脑中思绪乱七八糟。

他开始胡思乱想,他忽然想到一个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流传的传言,有不靠谱的传言说,皇帝已经死了,所以才一直没露面,放任大妖把控朝政。

想到这个传言,林玄初心中震了一下,他在心里自言自语:你是死了吗?好歹也是轰轰烈烈的一生,死了总该有点声息吧?

林玄初伏着案,把脑袋埋进了臂弯里,直到一个温柔的声音把他从胡思乱想中拉出来。

“玄初,玄初?”

胡兮卿的声音传来。

林玄初吓了一跳。

林玄初依旧埋着头,不敢抬起脑袋,因为一旦他抬起头,就会被胡兮卿发现堂堂乾王竟然在哭。

但胡兮卿这个没眼力见的却托着他的脑袋,强行把他的头抬了起来。

胡兮卿看了看林玄初脸上的泪痕,又看了看桌上的画卷,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胡兮卿从容自若,他淡定一笑,先去把门关上,然后走到案前,轻手轻脚地把那副画着辜樊潇击鼓的画合上。

胡兮卿边把画合上边说:“这画珍贵,要是被眼泪打湿了,恐怕心疼的还是玄初你。”

胡兮卿把画收起来后,走到林玄初跟前,抱住林玄初的脑袋,让林玄初伏在自己腰腹处。

胡兮卿说:“你要哭,就伏在我衣服上哭,我这衣服不珍贵,被打湿了也不碍事。”

林玄初一愣,一股暖意袭上心头,反倒顾不上哭了,“兮卿你……”

胡兮卿笑道:“反正我比你大这么多,就当是跟个老人家寻一下安慰咯,不要觉得难为情。”

林玄初笑出了声,“什么老人家,兮卿你没比我大多少。”

胡兮卿心想:不,是大很多。

如果按妖的年纪算,胡兮卿还是个未成年;但如果按人类的年纪算,以胡兮卿这个年纪,他都可以当林玄初爹了。

林玄初小心翼翼地靠在了胡兮卿的一袭青衫上。

林玄初好了之后,胡兮卿找了个凳子,在林玄初身边坐下,而林玄初的目光一直看着他。

胡兮卿坐下后,见林玄初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笑着问:“玄初为何如此看我?”

林玄初问他:“兮卿是只待我一人温柔,还是对所有人都这般好?”

胡兮卿还没回答,林玄初就又道:“我听说,温泯出征时,兮卿只要有空就去他家看望那位顾公子。”

“是啊。”胡兮卿笑道。

“我还听说,黎璟刚到嵩州城时,不是很适应这边的风俗习惯,是兮卿带黎璟一点一点熟悉起来。”

“没错。”胡兮卿实话实说。

林玄初“哦”了一声,“那就是兮卿待谁都这般好。”

胡兮卿以为林玄初在夸自己,只是笑。

“兮卿找我何事?”林玄初问。两人终于开始说正事了。

胡兮卿道:“徐林又在牢里寻死了。他被抓后一直寻死,一心只想殉国。”

“这么忠诚?”

“二十年前允圣皇帝在望雁关亲自击鼓鼓舞士气,并对表现英勇的战士赐酒行赏,徐林就是当年被皇帝亲手赐酒的一员,那时他才十六岁。”

“哦?”林玄初眼睛一亮。

“正是因为得了皇帝亲手赐酒,所以徐林对皇帝忠心耿耿。丢掉望雁关,徐林无比自责,觉得自己唯有一死谢罪。”

“忠诚共白日,势利一飞尘。如此忠心之人,理应重用。”

“玄初,天下人都知乾王惜才,可死活不降之人,我们也拿他没办法。徐林和关静被擒后,劝降的人去了一个又一个,夫妻俩坚决不降,不如……放弃吧。”

林玄初却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把他们夫妻俩从牢里接出来,好生安置着,多加几个守卫看着他们,对他们的态度要尊重。”

意思是从坐牢改成软禁。

胡兮卿只好应下。

另一边,衍州。

东方孤白禁闭期结束后,身上的伤也好了,东方孤白背上他的鹿蜀琴,骑上马,一袭白衣直奔嵩州城去。按理说东方孤白离开衍州是要向屈恩报备的,但他没有,他知道屈恩会生气,可他必须这么做。

屈恩没削东方孤白的职,所以路上遇到衍州守军盘问,东方孤白依旧可以出示左都督令牌,一路过关。

东方孤白连着赶了几天几夜的路,骑死了好几匹马,终于离开衍州境界,来到嵩州城外。

东方孤白乔装打扮,思考应该怎么潜入嵩州城内。

虽然东方孤白曾是围攻嵩州城的主谋,但他作为指挥官,从来都是坐在中军帐里制定战略计划的,他又不在前线杀人,嵩州城将士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哪里见过他的面?

可经历围城之危后,林玄初和胡兮卿加大了嵩州城的防守力度,要想夹在百姓中混进去,很难。

该怎么进去找九尾狐呢?东方孤白想。

【注】忠诚共白日,势利一飞尘。——出自宋代胡寅《寄张赵二相三首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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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看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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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号秘术师
连载中舟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