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进站的鸣笛声刺破晨雾时,我的指尖还停留在漫画最终话的发布按钮上。
顾以风拖着行李箱从闸机口走出来的瞬间,我的屏幕突然暗下去,映出他蓝灰色的身影 —— 卫衣帽子上沾着点雪,是北方带来的痕迹,手里拎着的保温桶冒着白汽,隐约能闻到蜂蜜薄荷茶的清香。“最后一话发了?” 他的声音比站台广播更清晰,穿过拥挤的人群撞进我耳朵里。
“等你呢。” 我把手机揣进兜里,军绿色的围巾被风吹得翻卷起来,露出颈间的灯塔项链。银色吊坠在晨光里晃了晃,刚好撞在他递来的保温桶上,发出细碎的金属响。
行李箱的滚轮在瓷砖上划出 “S” 形轨迹,像段紊乱的代码。顾以风把保温桶塞进我手里时,指尖蹭过我的手腕,键盘手链的银链沾着他的温度,烫得人想缩手。“猜你没吃早饭,” 他的指腹在桶盖边缘转了半圈,“阿姨说你总熬夜画稿,胃会不舒服。”
地铁的风灌进车厢时,保温桶在膝头轻轻晃动。我拧开盖子的瞬间,蜂蜜的甜香漫出来,混着他身上的薄荷味,在拥挤的空间里圈出个小小的结界。“国赛证书呢?” 我舀起一勺茶,冰糖在瓷勺里发出轻响,“林薇薇说能裱起来当传家宝。”
他突然从背包侧袋摸出个相框,边角包着防撞棉。金色的证书在地铁灯光下泛着冷光,照片里的他穿着白衬衫,嘴角的笑意比奖杯更亮。“给阿姨的,” 相框背面贴着张便签,是他特有的字迹,“感谢她养出这么好的女儿。”
茶勺在桶底磕出轻响。我的目光落在便签角落的小太阳上,突然想起评论区的热评 —— 有人说我们的爱情像段无 bug 的程序,从编译到运行都完美得不像话。可只有我知道,那些被读者称道的 “巧合”,全是他用心思算好的最优解。
开学前的图书馆比想象中热闹。大三学长抱着考研资料占满了靠窗位,阳光透过结了冰花的玻璃,在《计算机网络》的封面上投下菱形的光斑。顾以风把《算法导论》推过来时,书签突然掉出来 —— 是片压平的银杏叶,边缘写着行小字:“2023.10.27 图书馆三楼,她的速写本掉在这”。
“还留着?” 我的指尖抚过泛黄的叶脉,记得那天他帮忙捡本子时,耳尖红得像枫叶。
“重要的注释不能删。” 他翻开笔记本,笔尖在 “TCP 三次握手” 的示意图上画了个箭头,“就像这个,少一步都不行。”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细小的冰晶粘在玻璃上,像谁撒了把碎钻。林薇薇抱着《高等数学》撞开自习室门时,正撞见顾以风帮盛夏圈重点 —— 他的笔尖停在 “拉格朗日中值定理” 旁边,画了个简笔画的草莓,说 “这个定理的曲线像你画的分镜”。
“哟哟哟,” 军绿色的书包砸在桌上,发出闷响,“学霸情侣的备考现场啊?” 她把手机往两人中间一放,屏幕上是辅导员刚发的通知:“开学考范围:全册重点,难度系数★★★★”。
顾以风的笔尖顿了顿:“准备赌点什么?”
“赌就赌!” 林薇薇突然来了精神,掰着手指算,“谁输了谁请全宿舍喝奶茶,三分糖加珍珠的那种!”
“不够。” 我突然抬头,指尖在笔记本上敲出轻响,“我跟顾以风单独赌。”
他的睫毛在灯光下颤了颤:“赌什么?”
“谁的总分高,” 我的声音比平时脆些,像冰凌敲在玻璃上,“就要答应对方一个要求。”
林薇薇的尖叫差点震碎窗玻璃。顾以风的嘴角却慢慢扬起,笔尖在她的笔记本上画了个笑脸:“成交。但我的要求已经想好了。”
“先说不算。” 我把笔记本往回拽了拽,纸页间夹着的流程图露出一角,“等成绩出来再说。”
接下来的一周,图书馆成了他们的第二个机房。顾以风的代码本旁边总放着我的速写本,他背单词时,我就在旁边画分镜;我啃不动高数题时,他就用漫画分镜的逻辑重新讲一遍。阳光每天在桌面移动十五厘米,把两人的影子从分开到交叠,像段缓慢运行的程序。
“这里错了。” 顾以风的指尖点在我的习题册上,铅笔标注的积分符号歪得像条蛇,“积分变量要换元,就像你画 Q 版人物要改比例。”
“可这个变量太复杂了。” 我把橡皮屑吹到他那边,落在他的代码本上,像撒了把星星,“不如你的代码好懂。”
他突然握住我握笔的手,笔尖在纸上划出流畅的弧线。“你看,” 温热的气息落在她耳后,“就像这样,顺着函数的脾气来,它就会听你的。”
窗外的雪停了又下,下了又停。图书馆管理员换了三次暖水瓶,每次都看见那个穿蓝灰色卫衣的男生在给女生讲题,女生的发梢蹭着他的肩膀,像只温顺的小兽。“现在的年轻人啊,” 管理员在登记本上写下日期时,忍不住笑,“连备考都像在谈恋爱。”
考前最后一晚,顾以风送我回宿舍。雪在路灯下变成金色的粉尘,第七级台阶的冰棱被他用脚碾得粉碎,冰屑溅在两人的裤脚,像撒了把碎钻。“紧张吗?” 他突然弯腰,帮她把围巾系成蝴蝶结,指尖的温度透过毛线传过来。
“有点。” 我踢着脚下的雪,军靴踩出咯吱咯吱的响,“万一输了怎么办?”
“那我的要求就简单点。” 他的声音混着落雪声,变得格外温柔,“让你给我画一辈子漫画。”
宿舍楼下的香樟树上,不知谁挂了串星星灯。顾以风转身离开时,灯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像句没说完的告白。我摸出手机,评论区的 99 还在疯长,最新一条是 “福尔摩斯?东” 发的:【预测:开学考后将迎来世纪求婚,赌注是余生。】
考试当天的晨光带着点清冽的甜。我坐在考场第三排,笔尖在答题卡上移动的速度比平时快,余光瞥见斜前方的顾以风正在检查试卷,蓝灰色的卫衣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突然想起他说的 “TCP 三次握手”—— 第一次是图书馆的对视,第二次是灯塔下的告白,第三次大概就是此刻,隔着三排座位的默契。
最后一门考英语时,窗外飘起了雨夹雪。翻译题考的是 “一见钟情”,我的笔尖顿了顿,突然想起顾以风的代码注释:“当两个独立的程序遇见彼此,会自动申请建立连接,这就是爱。” 我把这句话翻译过去时,嘴角忍不住上扬,像藏了颗糖。
成绩公布那天,校园网的服务器差点被挤爆。林薇薇抱着手机冲进宿舍时,我正在给漫画的番外篇上色 —— 男主和女主在图书馆备考,阳光在他们交叠的手上投下光斑。“出来了出来了!” 手机屏幕怼到她面前,红色的分数刺眼又亮眼。
顾以风总分比她高三分。
“愿赌服输!” 林薇薇抢过我的数位笔,在屏幕上画了个巨大的爱心,“快说!顾大学神要提什么要求?”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是顾以风发来的消息,只有个定位 —— 图书馆三楼靠窗位。附加一张照片:他的代码本摊在桌上,扉页写着行字:“请求建立永久连接,是否接受?[Y/N]”
我抓起外套就往外跑,军绿色的围巾在身后飘成条直线。图书馆的台阶上还留着薄雪,第七级的冰棱已经融化,露出下面的水泥地,像段被擦去的注释。我推开门时,看到顾以风正坐在老位置,面前摆着两杯蜂蜜薄荷茶,热气在阳光下连成线。
“来了?” 他的指尖在代码本上敲了敲,Y 和 N 两个字母被红笔圈得格外醒目。
“嗯。” 我在他对面坐下,心跳得像要撞破肋骨,“你的要求是……”
他突然单膝跪地,从背包里摸出个丝绒盒子。里面没有戒指,只有片用铂金打造的雪花,棱角比任何标本都精致,上面刻着行微缩代码:“while (1) { love ; }”
“我的要求,” 他仰头看着我,眼里的星光比窗外的雪还亮,“是让你当这片雪花的主人,允许它在你手里,融化成一辈子的春天。”
图书馆的落地窗外,雪又开始下了。阳光穿过雪花,在我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幅被打碎的拼图。顾以风的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画着圈,像在输入最后的指令。
“所以,” 他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你的答案是 Y 还是 N?”
我的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铂金雪花上,折射出七彩的光。我想起那些藏在代码里的温柔,那些画在流程图上的未来,那些评论区里的祝福,突然明白这场赌约从一开始就没有输赢 —— 他用三分的差距,赢走了我的余生;我用心甘情愿的输,换来了永远的家。
“是 Y。” 我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从图书馆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是 Y 了。”
顾以风把雪花项链戴在我颈间,铂金的凉意里瞬间染上他的温度。远处传来考试结束的铃声,像在为这场告白伴奏。阳光突然冲破云层,在桌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把两人交握的手照得格外清晰。
“对了,” 我突然想起,从口袋里摸出个小本子,“我的要求还没说呢。”
“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呼吸混着薄荷茶的清香。
“让你给我写一辈子代码,” 我的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划着,“用爱当注释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