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的灯准时在十一点熄灭，应急灯的绿光像块融化的果冻，慢悠悠地淌在床板上。林薇薇刚敷完的面膜还挂在床栏杆上，精华液顺着塑料纸往下滴，在地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混着她刚喷的蜜桃味身体乳，在闷热的空气里酿出种甜腻的香。
“睡不着。” 下铺的张琪翻了个身，床板发出 “吱呀” 的抗议，“你们说，明天的英语口语测试会不会抽到最难的话题？我昨晚梦到自己站在讲台上，张口全是‘emmm’。”
“放心，” 对面床的赵晓曼啃着苹果，咔嚓声在安静的宿舍里格外清晰，“你好歹高考英语 130，不像我，全靠蒙。”
我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床单上的小熊图案。被子里还残留着白天晒过的阳光味，混着应急灯的绿光，让人有点昏昏欲睡，可脑子里却像装了台永动机，反复播放着顾以风白天发来的消息 ——“明天下午三点，图书馆三楼，有本《算法导论》想借你。”
那本《算法导论》，我上周刚从系里资料室借到。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过，聊天框里的字迹还带着点发蓝的荧光。他的头像依旧是系统默认的灰色企鹅，可我却好像能透过屏幕，看到他敲下这行字时，微微蹙起的眉头。
“盛夏，你发什么呆呢？” 林薇薇的声音从斜上方飘下来，带着点刚睡醒的黏糊，“是不是在想某个人啊？”
“没有。” 我赶紧把手机塞回枕头底下，脸颊在被子里蹭得发烫，“就是在想明天的测试。”
“骗人。” 她 “噗嗤” 笑出声，翻身趴在床边，应急灯的绿光落在她脸上，像只狡黠的小狐狸，“从下午收到消息开始，你就魂不守舍的，手机屏幕亮了八百回。老实交代，是不是顾以风给你发消息了？”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你怎么知道？”
“猜的呗。” 她得意地晃了晃腿，粉色的睡裙裙摆扫过床沿，“整个计算机系，能让我们理综状元失魂落魄的，除了他还有谁？”
张琪和赵晓曼也来了兴致，纷纷从床上探出头，应急灯的光在三张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像场秘密集会。“快说说，他找你干嘛？是不是想约你？” 张琪的声音里带着点兴奋。
“不是，” 我拽着被子往上拉了拉，把半张脸埋进去，“说要借我本书。”
“借书？” 林薇薇挑眉，“《算法导论》？我怎么不知道这本书还有第二册？”
我愣住了：“什么第二册？”
“那本书系里只有一本孤本，还是锁在资料室的，” 她掰着手指头数，“上周三你借走了，周四我去问，学姐说还没还呢。”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像被按了快进键。那他说要借我《算法导论》，是什么意思？
“这你都不懂？” 赵晓曼把啃剩的苹果核扔进垃圾桶，发出 “咚” 的轻响，“借书是借口，想见你才是真的。电视剧里都这么演。”
“真的假的？” 张琪的声音拔高了些，“那他是不是对盛夏有意思啊？”
讨论声像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漾开一圈圈涟漪。我缩在被子里，听着她们七嘴八舌地分析，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其实我也想问 —— 他是不是真的对我有意思？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底气不足的辩解：“别瞎说，可能就是…… 就是有本新版的。”
“新版？” 林薇薇显然不信，“顾以风那种人，会在乎新版旧版？他的代码都是自己写的，根本不用参考书。”
她顿了顿，突然拍了下手：“哎，我们来玩个游戏吧！给各自的暗恋对象打分，满分 100，从外貌、才华、性格、对你的特殊程度四个方面评，怎么样？”
“好啊好啊！” 张琪立刻响应，“我先来！我的暗恋对象是篮球队的队长，外貌 90，才华（打球）85，性格 75，对我的特殊程度……50（他可能还不认识我），总分 290！”
“我来我来，” 赵晓曼清了清嗓子，“我的是高数老师，虽然有点老，但讲课超帅！外貌 70，才华 95，性格 80，对我的特殊程度 60（他记住了我的名字），总分 305！”
轮到林薇薇，她故意拖长了调子：“我的嘛…… 暂时保密，不过分数肯定比你们高。外貌 95，才华 85，性格 80，对我的特殊程度 70，总分 330！”
“哇，这么高！” 张琪惊叹，“是谁啊？快说！”
“保密。” 她笑得神秘兮兮，然后把目光转向我，“轮到你了，盛夏。”
我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响，“咚咚” 地撞着肋骨，连带着耳膜都在发颤。她们说的 “暗恋对象”，明明就是顾以风，可我却偏偏不敢承认，像个偷藏了糖果的小孩，既想炫耀，又怕被发现。
“我…… 我没有暗恋对象啊。” 我攥着被子的手指关节发白，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少来，” 林薇薇戳穿我，“刚才提到顾以风时，你的耳朵都红了。快打分，不然我们就默认你暗恋的是他了。”
“就是就是。” 张琪和赵晓曼跟着起哄。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脸颊已经烫得快要冒烟。在她们的注视下，我像做贼似的，小声报出分数：“外貌……90 吧。”
其实我想说 95。他的眼睛很亮，像盛着星星，侧脸的线条干净利落，连低头敲代码时的样子，都像幅精心绘制的素描。可话到嘴边，还是减了 5 分，怕显得自己太花痴。
“才 90？” 林薇薇不满地嚷嚷，“我觉得至少 95！你看他那睫毛，比女生的都长！”
“才华呢？才华肯定满分吧？” 张琪追问。
“嗯，100。” 这次我没犹豫。IOI 金牌得主，信息学大神，光是这两个头衔，就配得上满分。更何况，他还能用代码替我锁帖，能写出让教授都惊叹的算法，才华根本无懈可击。
“性格呢？” 赵晓曼问，“他看起来有点高冷，不好相处的样子。”
“性格……80。” 我想起他在图书馆递铅笔给我时的样子，想起他在雨夜分我耳机时的温柔，想起他替我锁帖时的果断，“他只是不爱说话，其实人挺好的。”
“最后一项，对你的特殊程度，” 林薇薇的声音里带着点狡黠，“这个很重要哦，能看出他对你有没有意思。”
我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对我的特殊程度……
他会特意借我不存在的书，会在夜跑时陪我跑到终点，会在我哮喘发作时站在医务室走廊，会用代码替我解决论坛危机，会在雨夜分我一半的耳机…… 这些，算特殊吗？
“75 吧。” 我咬着唇，报出一个保守的分数。其实我想说更高，可又怕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总分 90 100 80 75=345！” 张琪立刻算出结果，“比我们都高！盛夏你可以啊！”
“我就说你们俩有情况吧！” 林薇薇得意地说，“345 分，这都快接近满分了，绝对是双向暗恋！”
“什么双向暗恋啊，” 我赶紧否认，脸颊烫得能煎鸡蛋，“他就是…… 就是对同学比较好而已。”
“对同学好会特意借你没有的书？” 林薇薇戳穿我，“对同学好会在雨夜跟你分耳机？对同学好会用代码给你锁帖？盛夏，你别自欺欺人了。”
她的话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我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其实我也偷偷想过，他是不是对我有点不一样？可每次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会被我强行压下去。他是顾以风，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大神，而我只是个普通的新生，我们之间的距离，像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而且你给的‘特殊程度’分数太低了，” 赵晓曼分析道，“你想啊，他为什么不给别人锁帖？为什么不跟别人分耳机？为什么只借你书？这说明在他心里，你就是特别的。”
“就是就是，” 张琪附和，“我觉得至少得 85 分！”
“我也觉得。” 林薇薇点头，“这样总分就是 360，妥妥的高分！”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应急灯的绿光在脸上明明灭灭，像场热闹的烟火。我缩在被子里，听着她们的分析，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小鹿，既紧张又期待。
也许…… 他真的对我有点不一样？
这个念头像颗种子，在心里悄悄发了芽。我想起他在图书馆递给我铅笔时的眼神，想起他在雨夜分我耳机时的侧脸，想起他替我锁帖后发来的那个句号，那些看似不经意的瞬间，此刻都变成了 “特殊” 的证据。
“对了，” 林薇薇突然想起什么，“明天他借你书的时候，你可以试探一下他。比如，问他为什么突然借你这本书，或者…… 假装不小心碰到他的手，看他什么反应。”
“我不敢。” 我摇摇头，光是想想那个场景，就觉得心跳快要失控。
“有什么不敢的？” 她鼓励我，“喜欢就去争取啊，错过了多可惜。再说了，以你的分数，跟他很配啊！”
“就是，” 赵晓曼说，“理综状元配信息学大神，简直是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 四个字让我的脸颊更烫了。我把脸埋进被子里，鼻尖萦绕着阳光和蜜桃混合的味道，心里却像揣了块蜜糖，甜丝丝的。
夜渐渐深了，宿舍里的讨论声慢慢小了下去。张琪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赵晓曼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 “高数公式”。林薇薇也安静了下来，大概是睡着了。
我却毫无睡意。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被子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像条银色的丝带。我摸出手机，点开与顾以风的聊天框，那句 “明天下午三点，图书馆三楼，有本《算法导论》想借你” 还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个等待被拆开的礼物。
我想象着明天见面的场景 —— 他可能会穿着白衬衫，背着黑色的双肩包，站在书架前等我。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给他的头发镀上一层金边。他递给我书时，指尖可能会不小心碰到我的手，像在图书馆那次一样，带着微凉的温度。
心脏又开始 “咚咚” 地跳，像在为明天的见面伴奏。
我给 “对我的特殊程度” 重新打了个分 ——80。不算太高，却比之前多了点底气。也许他不是对我没意思，只是太害羞，不懂得表达？就像我，明明心里翻江倒海，表面上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我仿佛看到了明天的阳光，明亮，温暖，带着点让人期待的甜。我把手机放回枕头底下，闭上眼睛，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宿舍夜谈结束了，但关于暗恋的评分，却好像才刚刚开始。而我知道，明天下午三点的图书馆，将会是这场评分里，最重要的一项测试。
晚安，我的暗恋对象。
我在心里悄悄说。
月光下，被子上的小熊图案仿佛也笑了起来，像在祝我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