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步履匆匆,信件很长

她伸出一只手,病恹恹地朝他们比了个ok的手势,而当她试图微笑的时候,却被一旁的护士姐姐温柔地训了一顿,“别笑,要不然就拉到伤口了。”

夏景只好用她此时那不太利索的嘴巴,说着:“原来麻醉是这种感觉呀,感觉下巴都不属于我自己了。”声音里还带着笑意。

顾寸依拉着夏景的手,她着实被吓到了,她看到鲜血从夏景的下颌部位不住地流出,溢了体育老师一手的血,也看到夏景苍白无助的脸。

许乔嘴里则念着:“夏景,你可吓死我们了。你说你跑个步怎么能摔成这样啊!”

夏景听着他的抱怨,嘴里不能言,只想轰他出去。

尹一在一旁,离夏景只有半米不到的距离,却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只是看着她,直到夏景歪着头,微微笑着,摆出一脸疑问的表情,他才伸出手来,摸了摸夏景的头。这次,夏景没有伸手打掉他的手。因为,她看到了他眼神里的担心。

一会儿,体育老师拿着一打单子走进病房。

“夏景,我让班主任老师联系你妈妈了,可是你妈妈电话怎么也打不通……你看看你能联系到么。”说着,递给夏景一支手机。

“老师,我妈妈出差去了,估计在忙事情呢!”她又把手机推了回去,话语间透着一丝难过。

“那你给你爸爸打个电话。”刚把手机给递过去,就被顾寸依一行人轰出了病房,“老师,你就别打扰夏景了,你看她现在说话也不方便……”

许乔也在嘟囔着:“老师,你回学校吧,这边有我们照顾呢!”

体育老师刚走出去几步,突然意识过来:“不对呀,你个小兔崽子,你一个6班的,怎么蹿到我们8班来了,你们赶紧回学校。”

说着,朝着病房里的尹一和陆翊然说道:“你们俩也是,赶紧给我回去!”

转头却对顾寸依说道:“顾寸依,你就在这陪会夏景。你们班主任说给你批个假,你好好陪陪她。”

许乔这下可不满了:“凭什么,老师,比顾寸依,我和夏景熟多了。”

“那我不管,你们的事我管不着,赶紧给我回学校。”说着,又朝许乔身后的陆翊然说道:“要不,陆翊然,你留下吧……”

“嗯。”

陆翊然望了一眼夏景,而夏景冲着他笑。夏景觉得虽然他俩不熟,但此时此刻,除了笑,还能怎样呢。

“凭什么,老师…全校第一的特权吗?…”

许乔又开始“凭什么”了,夏景觉得此时的许乔还挺义气,不禁还有点感动。没想到,许乔接下来的一句却是“凭什么陆翊然不用回学校上课!”

“你要是也能年级前三,留下来的就是你了……”体育老师的话,让许乔无话可说。

夏景一脸幽怨地对着许乔,嘴里闷着那句:“你快走吧!”

许乔回头望了望病床上的夏景,撇了撇嘴。又回过头,不甘心地望了望体育老师。拉着尹一就要走。

尹一被许乔拉着,转身对夏景比了个电话的手势,一脸宠溺地说着:“明天来看你!”

顾寸依趴在夏景的病床边,一脸心疼地问着:“痛吗?”

病房里没什么人,夏景看着担心着自己的顾寸依,觉得特别委屈,没有想到一场体能测试,让自己差点“破相”,真是太可怕了。

但是,她也难过,此时她的身边,没有父母,只有朋友。虽然,朋友很好,一切都好,但是,她总觉得自己是被丢下的那个。自从父母离婚,虽然他们嘴里说着不会离开自己,但是她觉得,现在的他们离自己越来越远。而夏景也越来越觉得,自己就像是父母的累赘。她只希望,自己的小心翼翼不打扰,能给他们、给自己带去更多的解脱。

跟着体育老师跑前跑后的陆翊然,走进病房,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夏景,也只是递了一杯带着吸管的温水过来。

摸着那杯温水,不知怎么地,大概是被那份刚刚好的温度温暖到了,夏景哭了。她仰着头,看着陆翊然,就这么哭了。这是她第一次,对着一个男生毫无忌惮地哭了。

顾寸依不知道夏景这是怎么了,她拉着夏景的手,一个劲地安慰着夏景:“景景,你怎么啦,别哭啦...你哭我也想哭了...”

而夏景哭着哭着,指着被支棱起来的右腿,惨兮兮地对着顾寸依说:“我好惨呀,下巴差点没了,腿也摔断了,我是不是要好久都上不了体育课了...”

陆翊然看着哭着的夏景,不知怎么地,他笑了。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支笔,他慢慢在夏景腿上的石膏上,描摹出一个笑着的女孩。此时的夏景动弹不得,看着那个笑脸,带着哭腔说:“陆翊然,你画得好丑啊......而且这小孩不是我......”

顾寸依听着这样的话,扑哧一下就笑了。

夏景看着笑了顾寸依,再次确认了她说的话:“可是,我说的是实话啊,真的有点丑。”话间,还带着那惨兮兮的哭腔。

她看着站在她身旁的陆翊然,轻轻地将那支笔握到自己的手上。

“我给你画个....”

陆翊然摸遍了身上,都没有一张可以画画的纸张。于是,他就这样直愣愣地把手伸到夏景的面前。夏景张不开嘴巴,就这样紧闭着,一脸疑惑地看着陆翊然。他摊开手,从微合到全开的状态。夏景这才明白,这是让她画在他的手上啊。

夏景嘴上一边念着“陆翊然,没想到你这么可爱”,一边一把拉过陆翊然的手。

她轻轻地在他的手上描着写着什么,又不时悠悠地抬起头观察着陆翊然的表情,轻轻抿着嘴笑着看着他,又笑着低下头歪着脑袋一笔一划。

陆翊然就这样站着,十几分钟的时间,他就看着夏景在他的手上画着,笔尖触碰传来的,到陆翊然这里,全然变成了他和夏景的点点秋日。

而一旁的顾寸依就这样趴在夏景病床的另一侧,看着看着,就这样睡着了...

“夏景,医生说你这个情况不用住院...你这样...”体育老师白夏给夏景拿好了所有要用的药,半只脚刚踏进病房,就看见夏景慌张地甩开了陆翊然的手。

而陆翊然循着自己被甩开的手,紧握着,微微地不自在,他把手背到身后,然后一副淡然的神情望着体育老师。

体育老师白夏被两人盯着不自在,一时间忘记自己要说的话。低头看看手上的药,又抬头看了看陆翊然和夏景,一时语塞。

“你们俩怎么回事...别这么看着我,怪吓人的。”体育老师说完这句,突然想起自己原本想说的话,“夏景,你今天就先回去,也不用回学校了。”顿了顿,又说:“这样,我送你回去,你这样我也不放心。”

说着,又朝陆翊然和趴着睡着的顾寸依看了看,“你们俩就先回学校...”

“白老师,我送夏景回去吧...”这是夏景今天听到陆翊然说的字最多的一句话。夏景当然是愿意的,比起老师,此时此刻,陆翊然和顾寸依送她回家最合适不过了。

“对对对,老师,陆翊然和顾寸依会送我回家的,今天事好突然,学校肯定还有好多事...”夏景怕拉扯到伤口,但还是一口气吐出这么多字。

第二天,当她戴着口罩,被顾寸依扶着,一瘸一拐地走进教室的时候,她看到了同学们带着怜悯、心疼却故作镇定的眼光。她笑着打招呼,也笑着走进办公室,笑着被告知,那个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撞倒她的那个女孩,是纪子卿。

纪子卿站在班主任蒋山的面前,一遍一遍地说着:“我没有。”甚至,连一句无意撞倒的道歉,也不肯对着夏景说出。

那是过去的她们,现在已经云淡风轻。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依旧是那个骄傲的纪子卿。她的目光里,透着的那股自信,是夏景未曾有过的,也是夏景曾渴望拥有的。

而尹一,依旧沉默,如同天生性格沉默般。但是夏景忘不了,是他的开朗,把她带出了阴霾,让她一点点忘却了那段不愉快的回忆。

而现在,夏景深知自己不该这样了。这样喜欢他的自己,于他而言,只是一个不快乐的包袱,即便自己再喜欢她,面对他的那份羞怯、自卑,也会让他一点点变得不像自己。一如,现在沉默的、不快乐的尹一。

“我……对不起,夏景。”

尹一就这样看着夏景,自从游乐园过后,他不知道夏景过得怎么样,是难过,还是...很快乐。但他知道,自己很矛盾。现在,他确定了,他是喜欢她的,可他分不清,对夏景的这份喜欢,是出自什么。是因为夏景一直以来的陪伴,还是因为自己习惯她在身边哭着笑着的模样。

“你说对不起,我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夏景依旧站在原地,身旁站着的是不甚熟悉的陆翊然,而她不想在不熟悉的人面前,表现自己一塌糊涂的心路历程。

虽然,她此时的眼里,依旧带着几分悲伤,却也带着几分释然,她极力想把这份感情轻描淡写,就这样过去,不必纠结。

“尹一,你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就是你太容易开始,又太容易释放善意了,以至于别人根本分不清那是绅士风度还是爱意。”

顾寸依嘴里说他是中央空调的话,夏景还是不愿意说出口。她望了一眼尹一身旁的纪子卿。转身拉着陆翊然就走。

“我们走吧...”

她只想赶紧逃离这份尴尬。

步履匆匆,陆翊然被她拉着。他知道,她在逃离,她还没有放下。但是,陆翊然却也知道,现在的夏景,不再像那几日那样,恍恍惚惚,接二连三走错家门了。她在练习着,自己去放下。

这天深夜,夏景翻出了那本写了很久很久,似乎永远写不完的日记,写下了这么一段话:

很多时候,不是不想放弃,而是不会放弃。一直以来,我对你的喜欢都是扭扭捏捏的,我让全世界都知道了我喜欢你,却唯独没有让你知道。高一结束那段时间,你给我带来了光。可我也发现,我啊,一旦开始懦弱,就会变得无法自持,以前的我到底有多懦弱胆小呢。在你面前,我习惯了沉默,于是往后的几年都变得小心翼翼。我怕你认识的我其实不是真实的我。

但我也常常想,以后还会不会遇到像你这样的人,一个可以让我喜欢这么久的人呢。也许到下个人出现的时候,我已经四十,五十,甚至是更大的年纪了,我会被催婚,会被无数朋友念叨,包括念叨着你的种种不好,也许我会更加沉默,因为我不敢再向他们表露我还喜欢你的心迹了。

可是,怎么办呢,我心里的你,实在是太好了,即便你不喜欢我,我还是喜欢你,对你念念不忘。从高一到毕业,甚至是现在,我还是会在无数个天朗气清抑或风雨交加的日子想起你。多希望,一切能够重来,那时候,不管无论如何,我都会紧紧抓住你,告诉你,我喜欢你很久了。可惜,一切都不能够重来,你也有另一个她在你身边了。

下一次喜欢,不要这样了。也希望,下一次的喜欢能快点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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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初夏和暮夏
连载中今天是星期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