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有一些人或许在统筹安排上全无章法,但发掘好玩处好去处的天赋却是全点满了。景臻是创下了靠意念搜寻店面十有九胜最准确记录,赵世则能凭着他那点莫名其妙的没用运气随手一指,找到溪镇最著名的烧烤打卡点。
吊炉烤鸡是当地出名的特色小吃,皮酥肉嫩,一口下去薄油汁香,配上冰镇啤酒,以及见证勇士突出重围的茶饮料。年轻的旅游队伍全军覆没,除了仗着物种优势横行的傅沛然,没有一个人爬得起来去赶潮。
前一天晚上还兴冲冲搜索赶潮技巧的林菁菁,一睁开眼睛,墙上硕大的钟表正对着她睡眼惺忪的脸。
上午十点十分整。
身边空空荡荡,屋子里空无一人,站在房门口都能听见楼下不知道是谁马叫似的呼噜声。
还赶哪门子的潮。
打开手机,哗啦啦是余远江已经脑内自动循环了一大圈的小电影。
“变男孩子,你在想什么?”
“不要乱说,我跟景臻打招呼了,你不要离开他视线,不要一个人行动,支使他别想太多。”
“你起来了跟我说一声,我今天还要陪爸妈见客人,不能及时回消息。”
“还没起来啊?那你起来多吃点,不然变男孩子了也会被欺负的,到时候我没法照顾你了。”
“不行,不准变男孩子。”
“你以为男孩子就很安全吗?男孩子出门在外也要保护好自己。”
她一边看一边笑的打嗝,这个一根筋的人,居然像模像样发了好几个男性遭受侵犯的社会新闻给她,试图打消她不切实际的想法。
洗好了脸,她慢吞吞的打了几个字。
“嗯,意思就是,变成男孩子,你就不喜欢我了。”
出乎她意料,对方的状态立刻就变成了正在输入中,消息马上刷新。说好的不能及时回复呢,果然都是预防针,害她说话都不怎么过脑子。本来两人之间的感情就是夹带着许多天然条件的,这么人工附加一个,谁说得清。
“这不是一回事。你醒了?景臻他们在你旁边吧?”
“他们还没醒……就我和沛然。”
她轻手轻脚地下楼,阳台上晒太阳的女孩和她打了个招呼。示意早餐在厨房里,需要自取。
“……你们真能玩,今天别一个人乱跑了。我得放手机了,有什么事发我我晚点回。”
“好,你快去吧。”
她把八宝粥盛出来,又从灶台的竹屉里找到了豆沙包和奶黄包。
“所以,还是不要变男孩子。”
“……你怎么还在意这个,我都那么想你,你居然只关注性别?!”
“我今天晚上会好好想你的。”
其他几个房间有了动静,大概是宿醉的少年们接连醒来。她把嘴里的的食物狠狠咽下去,起身又多拣了几屉包子,想也不想就知道手机那端的人脑子里又在盘算什么手艺活。
“哼,随便你,别把自己憋坏了。”
“不会的,我昨天找了找,你的安全裤在我这,我可以物尽其用。”
“余远江,你这个大变态!”
她把手机扣在桌上,再不理会消息。傅沛然也从阳台走过来坐在她对面,驾轻就熟的拿起包子吃起来。
“诶?我以为你吃过了。”林菁菁立刻起身礼貌性的给她盛了一碗粥,看对方吸溜吸溜的喝,不免奇怪,她不是早早就起床了么。
“早。”郑单炯从浴室出来,穿着咖啡色的浴袍,刚刚擦过一遍的头发还是潮湿的,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我让人买了点早餐,她的话。”没在意精灵警告的眼神,男孩轻飘飘就掀了她的底。“她懒得自己动手,要不是你下来了,她宁愿坐着看楼下晨练的人当街吃早饭,也绝对不会往餐桌前面坐的。”
“啊?”林菁菁没预料到还有这种展开,看起来侠肝义胆的多面能手,居然是个四体不勤的娇纵少女吗。
“纸。”对面的人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嘴里说的那样东西,明明更靠近她自己一点啊。
“啊这……”无论眼中有多少震惊,林菁菁还是伸手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傅沛然。回想一下从第一次见面帮忙掩护媚娘,再到时不时的拜访相处,她们还一起听过不少课程,还一起吃过火锅。“你居然是这种人。”
想起来了,跨年夜的那个晚上,的确是无所事事的那一位,除了在合影时摆了造型,其他活计完全就是束手旁观啊。都是每一次相处全只顾得上惊叹又太过舒心的缘故,认识了这么久,竟然没发现这个全身上下几乎没有缺点的女孩,是个,自理能力为零的,小怪物。
昨晚的一幕幕重回脑海,林菁菁对自己给傅沛然的新外号十分的满意。连带着眼下,听得那人轻飘飘说了句“我要吃其他馅的包子,拿点吧?”就乐颠颠的跑进厨房接着翻找了。
并不是傅沛然故作娇蛮,实在是余怀瑾照顾的太好,偶有照顾不好的地方,也是她神念一动操纵光线瞬时完成的功夫罢了,实在不习惯也不乐意动手办事。于是就免不了对这几个人呼来喝去,早认识她这股脾气的少年们无法,反正费不了多大神,也就言听计从了。
男孩们的动作一向是麻利的,林菁菁干脆把剩下的早餐逐一盛盘全端了出来,餐桌边已坐了个满满登登,言榕和周觉也一前一后的下楼来加入了浩浩荡荡的队伍。
于是两个女孩再一次目睹了,她们熟识密友的另一面。细致到令人怒斥社会废人,极刁钻琐碎的要求。
“孙克纲,虾饺。”
“赵世,要陈醋,不要玫瑰醋。”
“再给我盛一碗紫米粥……米太多了。”
“景臻,纸。”
贯彻到点,落实到人。
“好家伙,直接就是豪门千金。所以,他们难道其实是大小姐陪读的仆人,之类的吗?”林菁菁已经吃完了早饭,但并不妨碍她目瞪口呆的拓宽见识。
言榕也吃了一惊,随即不免在心里多了个问号,难不成自己不在,周觉也是他们其中之一。虽然傅沛然看起来并不是会侵犯人权的样子,但心里总归是有些不舒服。“你们……是要求她办什么事吗?”她将疑问的目光转向身边的男孩,但并没有得到回应。
实在让她心里有些堵得慌,从昨天就开始不大对劲的感觉。难道,居然是那个荒谬的可能么。周觉,在有意疏远自己。就为了那个自己也没法控制的意外,这实在,实在让她有些失望。
“言榕。”
“嗯?”听见傅沛然忽然喊了自己的名字,她抬头去看。
单独端坐在长方形餐桌窄边尽头主位的女孩,也在瞧着她。明明也是凌晨才回房间休整,却全无疲惫,气色鲜亮,整个人都仿佛天生的发光宝玉。
“你手边的纸,给我一张。”
两个女孩都是愕然,不是刚刚要景臻拿过么,怎么又来使唤她们两个。不过语气要好上那么一点,没有刚刚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让人好接受了一点。
“刚刚拿的好硬,我不舒服,你重新取给我。”
言榕距离她比较远,周觉便做了个转接人。
景臻一边大口喝粥,一遍口齿不清地嘟囔。“真服了,这人怎么还没有饿死。”只不过因为实在没那个胆子大声发泄,听起来只让人觉得好笑。
“景臻。红豆沙小圆子。”
少年任劳任怨起身,这下全餐厅的人都听清了他的抱怨。
“也太能造了,你真有那么饿,我才不信。”
郑单炯迅速给她打了个掩护,说了一句并不算原因的实话。“沛然认识理学院的好几位教授,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他们的专业课老师,和学年论文指导老师。”
这的确是足够让人动摇的因素了,两个女孩都点了点头,如果是她们俩的话,这种情况下,一定也是唯傅沛然马首是瞻。
“给,加四分之一勺糖,没错吧。你好好吃,撑死你。”与话语中的诅咒不同,景臻的动作可谓小心翼翼,连浮在粥碗中间的小糯米粉团都是排列整齐的六颗,标准的六边形几何图案。
“我确实不饿,就是想吃而已。”六边形还没存活过一分钟,傅沛然一勺下去,就剩下了瑟瑟发抖的一颗半——其中一颗被按了半个身子在豆沙里,抬不起头。
“不饿还吃,浪费粮食。”
“噗。”孙克纲没忍住,笑得眼纹差点挤出来。
“孙克纲,蟹黄烧卖。”
这男孩是个好脾气,二话不说把一盘四个全端了过来。“你挑你挑。”
“嗯。”
傅沛然才不管谁心里思量自己什么,嘴上开什么玩笑。能让她亲自动手的事情寥寥无几,昨天算是一件,今天这些,不过是顿早饭而已,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别说是三四个人伺候,就是三四十个仆从,也完全合乎她王女的威仪。不过是人多手杂,她看着眼烦心烦。倒不如就这么几个人,清清静静地的好。
于是这么一折腾,几人又是到了临近中午才出了屋门。别说先前计划的落潮探险了,再耽搁会儿都快涨潮散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