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非常可爱的人,沛然,你不知道,你有多可爱。”
她的思绪又被拉回来,不知为何,喝下了解酒的蜂蜜水,她却觉得男人醉得愈发厉害了。大概是几次想搂过她的身子都没得逞,对方干脆放弃了,反过来半倚在她身上,整个人滑落下去,张着两条长腿。只不过牵着她的手,怎么都不肯放。
“可爱?”久远的记忆里,似乎也有人这么形容过,但她确信,现在的自己,跟这个词一点都不沾边。
“嗯,是值得…值得……的人,的意思。当然,本身也是很可爱很可爱的,除了,除了走的时候。”
他没说出来的话,让傅沛然十分确信,是她此刻想要听到,听清楚的,但男人没说下去,她也不好意思死缠烂打。
“别走好吗?沛沛,或者,让我送你,让我陪你一起,好不好,我们慢慢的走。你总是走得那么快,头也不回,会容易累的。”
她的确总是走得飞快,因为只有加快自己的速度,才能追上这里日新月异的变化。也的确总是头也不回,因为不是确认没有人目送自己的背影,就是笃定朋友们不久后还会重新欢聚一堂。
亲朋旧友之间,下属仆从之间,她无疑是强大从容的,但这并不代表,她永不会疲倦。
奔波太久,飞翔太久的风,也需要能够停留的高塔野原。
“你真的该休息了,余怀瑾。”
再听下去,她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将这个男人据为己有。
“叫我的名字,我喜欢。傅沛然,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我好喜欢,真的,我真的喜欢。”他的声音蒙在浓密的发丝中,低而潮湿的,晕开千万重烟花盛放的帷幕。“你是太可爱太可爱的,真应该遇到最好的人,我也希望……我就是…………”
男人身体再落,已是趴伏在女孩膝上,呼吸也低沉微弱了下去,显然是酒力上涌,就着这别扭的姿势,陷入了昏睡状态。
还是像上次一样,送他回房间去吧。毕竟自己现在只是一副人类的身体,这么被一个宿醉的高大男人压在腿上,确实不太好受。
傅沛然刚要动身,却又意识到这做法与一个普通人类少女的相悖之处。不错,在他的观念里,自己这个屡屡放肆的小姑娘,是绝对负担不起两个人的重量的。那么,还是就这么着吧。
她轻轻靠在沙发靠背上,将视线从男人熟睡的侧脸移开,注视着窗外水波微兴的湖面,真是宁静的夜晚啊。
似乎许多年,都没有过这样的宁静了。
膝上的人轻呢了些听不清晰的话语,颇自得的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翻翻身子,手臂与腿都收上来,得寸进尺的埋入她怀里去。
稍加纵容,就又放肆起来!即使已被打动,高傲的王女也是不容冒犯的。她伸出手,稍一施力,四周的玻璃器皿摆设都吓得乱颤,唯恐被强忍怒火的施暴者征做武器。
最终,阳台秋千上的薄绒夏凉被飞进屋来草草盖在男人身上,月色笼罩的厅堂重新回归静谧。
一夜无恙。
日光很快转盛,没有以往酒醉复醒后的头痛欲裂,难道是有人替自己更换了床铺枕头的缘故么,余怀瑾从朦胧初醒的迷茫中迅速找回理智骤然冷静,这不是任何布料的触感,这是,女人的腿。
他自认控制力掌握力都十分出色,但也会因为醉意而出现分不清真假是非,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更何况,昨天的梦境实在太过,太过现实了点。让他根本忍不住和盘托出,也不论自己是不是深思熟虑,不论那字句是不是逻辑混乱前后矛盾,那时的他,恨不得把心里脑海里想到的一切都摊开给虚幻世界里,陪伴自己的女孩细细品鉴。
正因确定了她没有那个耐心踏踏实实听下去,也不可能体贴温柔的照顾自己一夜,他才敢肆无忌惮的告诉她,他所愿意为之付出的心与感情,日月可鉴。
然而,现在,这一刻,他枕在她腿上,并且枕了一夜。
什么表露心迹,什么日月可鉴,实实在在的去做就好,哪有放在嘴边翻来覆去叨咕的。他从来瞧不起那些打着“有感而发”花言巧语诱骗小姑娘的浪荡子,事到如今,自己却成了自己最唾弃的借着酒意大放厥词的人。
男人窘迫的脚趾都佝偻起来,一动也不敢动。身下的人也不动,呼吸平缓,大概是极累极困倦还没有醒,他摸摸身上的被子,想着对方被压得够呛,还费力照顾自己,更是羞愧难当,整个人僵硬成一团,唯恐吵醒了女孩。
却又忍不住睁开眼睛,去找对方的身姿容颜。
不看尚好,一看那让人魂牵梦萦的小脸,他便再挪不开眼了。
从尴尬匆忙的初见,直到每一次约定的会面,包括某些不期而遇的时候,她从来都是容光焕发顾盼神飞的,时而端庄秀丽,时而不拘小节,似乎没有她在乎的人和事,没有能够让她苦恼的麻烦与问题。如果有的话,或许自己的纠缠,可以勉强占据一席之地。
而现在,睡去的人眼帘低垂,发丝与神情都是柔软的,天真烂漫毫无防范的模样,好像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等待着温柔疼爱,又好像将从未示人的一面放心的展露在值得信任的人面前,期盼他的照顾与呵护。是的,他下意识认为,傲然肆意如她,是从不肯轻易在旁人面前像这样酣梦如婴孩。
他不由得向上伸出手,想探她的鼻息唇腮,是否一如她看上去这样暖意融融,这样可亲,又楚楚动人。
“得陇望蜀,也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吧?余怀瑾?”
晨光打在他伸出的手指间,对方缓缓睁开的眼睛里,似有潋滟的花影光晕盛开,叫他欲罢不能,当下无地自容。
他再不敢放肆,动作轻快的起身,坐在她身边,不知该怎么开口。
“唔?昨天不是说,喜欢我叫你的名字?怎么,这反应,是希望我全忘干净吗?”傅沛然坐着不动,自己已经改变了想法。对方如果真敢顺着这话接下去,她非让他知道仆从叛逃惩罚条例的厉害,不让他痛苦终生,就是辱没了王女的身份。
“……我只是……”
“好了,你去洗洗吧,熏得我眼睛疼。”她却不敢听下去,只是干脆地打断了对方的话,重新又闭上了眼睛。“是你的小心思也好,还是你的心里话也好,我记下来了,不用说第二次。”
人类的呼吸似乎在自己身边又停顿了半分钟,大概是把许多呼之欲出的话语都重新藏进了心里,总之她没能如愿再次听到真正想听的那些。最后,皮鞋底敲打木地板的声音响起来,男人沉吟片刻,还是从她身边起身离开了。
失去视野的白金色光晕中,听觉变得更加灵敏。远处浴室里响起哗啦啦的水声,一夜未眠对精灵来说从不会是影响精神状态的问题,他们维持身体机能的营养,是从诞生他们自身的物质中来的。但这一刻,明明几乎全身上下,都沐浴在旭日东升最纯粹盛大的日光里,她却身心俱疲。
原来愿望得不到满足的滋味,是这么难熬。
就这么枯坐着,直到马鞭草柠檬的香气环抱过来,带着薄荷气息的唇舌与她相贴,小心翼翼的轻啄、停顿,又退开。初始的惊诧还未褪去,只间隔了几个呼吸,那人复又靠近,她便再没能反抗,一动不动的任其舔舐吮吸,浅尝辄止的轻吻,即使不涉及更深处的撩拨,也足以让放开心防的人神魂俱颤。于是两厢情愿,气息凌乱纠缠,如花叶相依,又如游鱼戏水。
(可以,不想写了,都别看了。)
即和谐又矛盾,充满了复杂美感的深刻哲学,不过就存在于清澈的眉眼,与**晕染的丰润唇色之间罢了。
她睁开眼睛,意外发现对方与自己一同惊诧的表情,隐隐觉得好笑。
见她清醒过来,余怀瑾自知再也不能像前几次一样犹犹豫豫,索性强忍下冲动,单膝蹲下来先开口念了她一句。
“沛然,我还有其他的事。”
“嗯,那你说说看。”对方俯下身将手臂撑在膝盖上支起头,靠近了他。看起来不像是气他甩手离开,也没有气他刚刚进展过快的冒犯。
“我是个不够坦诚的人,尤其是在你面前,沛然。所以昨晚,喝过酒的人不好照顾,我知道你肯定很辛苦,但如果重新来一次,我还是会……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把心里话说的这么明白。”他认真打量眼前的女孩,除去从前就能够把握到的自信与笃定之外,更有一种名为期待的辉光悄然闪烁在她灿烂的眼瞳中,这为他吹响了凯旋的号角,于是眼睑嘴角都抑制不住地勾起来。“刚刚说到的,我可以明确的回答你。小心思也有,但小心思不影响心里话的真实性。全部,全部都是我的真实想法。”
“是么,不过你还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么?”
连禁不住窃喜又故作镇定的样子,都那么惹人喜欢,他将女孩垂在额前的发丝向后拢去,看着她欢欣鼓舞的俏丽容颜,与那双自己魂牵梦萦的翦水双眸,一字一句。
“我会把我能想到的,最好的都给你,陪你去过你想过的生活,你值得我这样做。”
榴花烂漫似云霞的光景里,相互许诺的爱人凝望着彼此确认过,彼此依恋的生命与灵魂,他们缠绵悱恻的目光中,落下春花秋月的赠礼,沐浴夏雨冬雪的祝愿。他们所拥有的时间与岁月还很漫长,漫长到能够积蓄起日渐浓郁艳烈的万紫千红,酿成玉露琼浆。
关于锁章节,我实在也是不懂晋江审核的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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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计算失误(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