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李朗在家,没有出门,关晴儿一个人呆在房里发呆。绿子的这个酒后真言,有如一块石头,击碎了李朗最后一丝幻想,也打开了关晴儿深藏心底的情丝。
李远见李朗靠在窗台边发呆,这可是难得一回的事。以往即使和绿子吵架了,那也是嘟嘟喃喃,上窜下跳生龙活虎的模样。何是这般咸菜一样蔫耷耷过?便有意无意的问了句:
“今天怎么这么乖呆在屋里啊,没去会你那些朋友啊?”
李朗摇摇头,继续发呆。
“和人家闹矛盾了?”
李朗依然不做回答,只是摇头。
“傻小子,是绿子惹你不开心了?”
李朗垂头没做声。李远也坐到窗台,拍拍儿子的肩膀说道:
“绿子打出生起,母亲便过逝了,父亲更是早不知所踪。也许他父亲都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她这么个女儿。虽然柳飘飘待她极好,但必竟是在红楼,人最是杂的地方长大。平日里吃下的,明里暗里的亏,定是不少的。以她那性子,定是自个咽了。”
“我知道。”李朗的声音有些暗哑,绿子的傲,其实也是一种自我保护。
“所以啊,她这性子是犟了点,不过是个好姑娘,你对她要多些耐心。”
“嗯。对了,父亲,你知道绿……哦不,关姑娘的师父吗?”
李朗差点说成绿子的师父,好在李远并未发现。李远不以为意,回答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当年烟雨楼的那个张一化。”
“我只说关姑娘,爹爹便知道我说的谁,真是神通广大。”
“行了,你爹的马屁你也拍。说吧,你问这个干嘛?”
“没,没有,只是好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其实这些陈年往事,李远早与李朗说过。在大都存活,而且将来要掌这么一个大家,李远对这个儿子教导最多的,不是诗书,而是生意算计,以及这天下大族之间,千丝万缕的人际关系。还有便是近二十年来,发生的大小事。
既然李朗突然又问起,想必今日不开心的原由在这了。李远虽然极不想说,当年烟雨楼的那段往事,但还是叹了口气说道:
“他啊,不是我们普通人哦,玉峰山修仙的道人。后来听说成了玉峰山的掌门,道行不浅。他那个徒弟,就是你说的那个关姑娘,她怎么样?”
“挺厉害的,也会法术,为人活泼义气。”
“活泼义气?呵呵,没想到张一化的徒弟,竟然让你这四字评价。”
李朗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呵,张一化当年,可是清冷之极的修道人,整天关在房内打坐,众人面前极少言语,常人有的嬉笑怒骂,在他脸上更是从没见过!若不是修道人,他这样,还真是个极不讨喜的人。反正我不会与这样的人相交。”
“为何?爹爹不也有许多不苟言笑的朋友么?我记得欧伯伯也是一个极严肃,不善言辞之人。父亲与他还是莫逆之交!”
“不一样……有的人是不苟言笑,不善表达,或者不屑表达,但心思却多少会流露,总归会有迹可寻,风骨能见。这个张一化却不是,藏的太深,其他人的一举一动,却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这样的人,为父能做的只有避开,尽量不要与他有多瓜葛。”
“别人看不懂他,他却将别人看得一清二楚,那的确是有些讨厌。那做他徒弟,岂不更是要惨死啦……”
“呵呵,那也未必!你不是说她徒弟活泼义气么?”
“是的,除了会法术,其它地方,倒和平常江湖儿女一样。不拘小结,讲义气,使性子,贪玩,什么都来。”说着,想起关晴儿的模样,李朗自己也温暖一笑。昨晚两人的不快,他并未真正放在心上。
李远看儿子这表情,眉头一皱,警戒道:
“儿子,你不会又喜欢上了这位关姑娘吧?我可警告你啊,惹谁都可以,张一化的徒弟,你不准给我胡乱招惹!”
李朗打掉李远指着他的手指,白了父亲一眼,说道:
“爹爹想哪去了,您儿子是那种花心的人么?我心里从始至终只有绿子一个。”
说到绿子,李朗嘴巴一歪,心情又有些低落。他的心里只有绿子,可绿子的心里,连睡梦中都是她师父。
“这就好!”
“我说老爹,要是绿子不要我怎么办?她若是喜欢别人怎么办?”
“那说明你无能。天天这样围着她,都追不到,还指望你能做成什么事?”
李朗又翻了个白眼,他不想承认绿子心里没他,更不想轻易放弃。可是这么多年了,和绿子永远都跨不过那一步。听到自家父亲数落,不服气的小声碎了句:
“你不也一样追不上人家,还被人赶出来了么?咱家这生意,还不是照样做得热火朝天的……”
李远一巴掌朝他头上乎过来,斥道:
“臭小子,我能和你一样么?我和她才相处多久,你们可是打小认识。女人都希望陪伴,你只要多花点心思,迟早能追到她的。”
“我心思花得还不够多啊,就差把家搬烟雨楼去了。”
李远又敲了下李朗的脑袋,提醒道:
“笨,我说的心思不全是缠,抓抓放放,偶尔的若近若离!这个还要老子教?我们李家怎么有你这么不开窍的!”
“抓抓放放?若我一放,她真走了怎么办!”
“难怪一直追不到绿子!自己好好想想吧,死缠烂打是最下层的方法。都这么久了,还没开窍。”
李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说完双手一背,便出去了。说儿子容易,自己当年在感情上,输得一败涂地。还记得当年,柳飘飘失踪大半年回来后,柳飘飘还特意托人传话,让他去烟雨楼看看阿碧,他当时死活不肯低头。却不想阿碧没两天就这样走了,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抓也没抓,便放得彻底,空留余日的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