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张一化回来了,桌上又是一堆精致的小菜。修仙之人大多习有僻谷之术,少饮少食,可合欢欢见张一化,永远都是精神抖擞,每次都会另行添置各种野菜,到火房亲自煮给张一化吃。什么都敌不过他的这个师弟重要。合欢欢变着花的接近张一化,即使被人背后嘲笑也装聋作哑。关晴儿也盼见到这个容颜不变的师父,因为又有好吃的了。
一顿饱饭之后,关晴儿一个人无聊,便晃晃悠悠朝后山走去。想起望月亭,那是她常去玩的地方,但这次老远见张一化背负着手,背对着自己望着山中云海。刚想抬腿撤退,便被一道清缓的声音叫住。
“晴儿,过来。”
“嗝。”关晴儿一紧张没应他,反是打了个响嗝。近来胃气不断上冲,不是打嗝就是反胃的。
难道他背后长了眼睛,背后这么远都能看到?关晴儿悻悻的走到张一化的跟前,心理嘀咕着。
关晴儿走到跟前后,张一化淡淡的看了一眼,问道:“上次给你的书可有看完?”
一听到问学业的事,关晴儿声音响亮了不少:
“恩,看完了,还背下来了呢!”
学业上,关晴儿算是努力的,常常都超出师父张一化要求。她并不是希望能在道业上有多大成就,只是单纯的希望得到师父的夸奖,哪怕一个赞许的眼神。尽管一直以来,无论关晴儿如何努力,张一化却极少夸她。
此时关晴儿也不等张一化帮她起头,便自顾自摇头晃脑的背起来。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嗝……天之道,利嗝……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嗝……”
背的是极流利的,只是被这一个个嗝,打的断断续续。
没想到此次背完后,还跟了个长长的响屁结尾,屁声婉转幽长。关晴儿难为情的红着脸,偷瞄向张一化。好在张一化像没发现一样,一直未说话,少了些难为情。
两人又极沉闷的过了许久,久到关晴儿的得意之色变成了惶恐。张一化才缓缓开口道:
“最近法术学习可以先放一放,多打坐,运功。你的上行气已经起来了,估计要开始通督脉了。督脉通,其它脉才会慢慢跟着打通。”
关晴儿闻言,开心道:“真的?太好了,督脉一通,那奇经八脉也就很快通了?”
张一化没有回答关晴儿的问题,反是说道:
“你刚才背的,你可理解其中道理,那是通天达地的自然之理,不论在任何界,任何世,都是遵循这有无之道。将来我还会给你一些其他大乘典籍,是几界轮转的天龙护法们,流传下来的智慧,天地之大,学海无涯!”
张一化说的隐晦,言下之意,叫关晴儿不要生起骄傲轻慢之心。
关晴儿立刻随口应道:“恩。知道了师父。”
显然并未真正领会张一化的心思。张一化默了默,心想再过个两年便好了,毕竟还小。
关晴儿见张一化不说话,于是乘机向张一化请教,这问题已经疑惑许久。
“师父,你说除了我们这个世界,真的像书上说的,还有其它界么?”
张一化颔首点头,轻轻的摸了摸关晴儿的头说道:
“当然。就像我们是人,属于人界,能看得见的动物们,属于畜生界,还有很多你暂时还看不到的界,看不到,不代表没有。你现在已经七岁了,明天一早为师便要带你下山。先回去吧,让你欢姨帮你准备下。”
张一化轻语催促,心情难得的好。关晴儿应了下转身离去。
周围云山气绕,关晴儿有些目眩,一直没有从刚才的谈话中缓过神来,一颗心儿咚咚直跳。转身后连正常走路都觉得困难,总感觉到背后有一道温和的目光,最后走着走着控制不住飞跑了起来。
关晴儿很快找到合欢欢,手舞足蹈的将下山的消息告诉她。相比关晴儿的兴奋,合欢欢听到这个消息,却是说不出的落漠,随口应了句便走开了。也没有心思帮关晴儿整理,便一个人去望月亭找张一化,想问个清楚带晴儿下山做什么。当然其实她更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下山带的不是她,而是晴儿?
等赶到望月亭,哪里还有张一化的人影,合欢欢失落的坐在石凳上发呆。心中一阵伤感。无论问什么,这个小师弟,现在的玉峰山掌门,他也不会对自己多吐半个字的,更不可能改变他做的任何决定。从他上山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这一点。
心中气恨,为何自己爱上这样,冰块一样的师弟?一人伤情没过多久,思绪又飘到张一化的俊颜上,回忆着与他相处的一点一滴,心下又涌上丝丝的甜意。实在太爱了,爱到如痴如醉,却是连患得患失都可以不要。直比那世间寻常百姓家,怀春少女想情郎,一无返顾。
张一化在目送关晴儿走后,一股轻愁涌上:那个人也已经离开七年了,一切却才刚刚开始。张一化沉浸在过往的伤感中,不自觉的伏在旁边的梨树上,折下树枝捏在掌心,枝条瞬间成为灰焦。心中的思念和怨恨,因为时间的流逝渐渐平复,却依然刺骨。
感应到有人靠近,顿时心中一惊。怎如此大意!不动声色的处理方才烧焦的梨枝后迅速隐入。当发现是赶过来的合欢欢,不禁轻皱眉头,捻起口诀,片刻不留的闪了。
虽知当年的事,合欢欢毫不知情,甚至也是那场事件的受害者。但张一化内心深处,始终无法释怀,不愿看到她,更怕她对自己有什么过多的想法。这种没必要的感情纠葛,他不想分出一丝一毫的心思。
第二天,胡飞手里拿着个小木盒,来到院中找关晴儿。平日里关晴儿不是上哪玩,必是一人在这院中背书修法术。这次却是合欢欢一人坐在院中,垂着眼帘,神情哀怨。一问才知,原来关晴儿一大早,便和掌门师叔张一化下山去了,也不知何时回来。看来有段时间见不着丫头了!胡飞也有丝落寞,把礼物放在石桌上,也坐下来发呆。
合欢欢瞟了一眼桌上的木盒,懒懒的问道:
“送晴儿的?”
“嗯,前几天下山,偶尔救了个富贾的女儿。那女孩送的。”
“哦?”合欢欢一听是个女孩子送的,立时便好奇的打开,看是什么东西。
“金丝红稠腰带?这么私密又贵重的礼物,呵,看来那女子对你有意思啊!不过你拿来送晴儿,岂不辜负人家一片心意?”
扰是脸皮厚,但到自家身上,胡飞被合欢欢说得羞红了脸。赶忙要抢回腰带,合欢欢避开往后面一藏,更是逗他,用手指着胡飞假嗔道:
“难怪那么喜欢下山,原来山下有姑娘等啊。不过我可警告你胡飞,我们晴儿年纪还小,你可别把她带坏喽。”
虽然常年在山里,但也是见多识广的人。金丝红稠顾名思义,就是将黄金溶成细丝,编入红稠做成的丝带。这根腰带上,更是细致的绣了两只粉红色蝴蝶暗纹,精致不言而喻。
“什么呀,欢姨想哪去了。就是当时看着那女孩子系在腰上挺漂亮,顺口赞了一句。没想到我走的时候,就非要送给我做为救命之恩。这女儿家的玩意,给我也没用,给晴儿玩玩倒是挺合适,想着没准她会喜欢,这不……就带过来了……”
胡飞连忙解释,却不知为何说到后面脸更是烧红。
“哦,这样啊,既然你不喜欢,那这个我帮晴儿收下了。”合欢欢语调上扬,满脸嘻笑,拿着金丝红稠腰带,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看合欢欢一脸揶揄,胡飞知道自己被逗了,但颓势已现,只得按住木盒嬉笑道:
“算了,先谢谢欢姨的好意,还是我自个给她吧!也不知她要多久回来,怕您到时事多,给忘了就不好了。”
边说边将盒子往怀里挪,一抱住盒子,立时起身逃跑,嘴上不忘该有的礼数:
“就不多打扰欢姨了,小侄我先走勒,告辞了……”
“哼,小气,就想着晴儿,下次来没你吃的了。”望着胡飞落跑的背影,合欢欢含笑数叨几句,脸却是慢慢冷下来,一丝落寞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