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戏谑的男声从楼下飘来:
“除非高人帮忙,一个时辰自会解穴,不要妄图强解,小心内伤哦。我叫关晴儿,不服气可以再来找我。”
这一次,除了水鸽子,所有人都气得内伤。
“喂,你倒底行不行啊,把我的名字报出去抗事,合适吗你?”
“你厉害点嘛,当然得报您的仙号啦。我说主子,她那两跟班要多久啊?”
“两个时辰,不过我点的穴,一般的人是解不开的。”
“行,主子厉害!”
“你改口倒快的。主子?这称呼我喜欢,哈哈。”
“没办法,谁让我命苦呢。哪有你那么幸福啊,跟了个那么彪悍的师父。”
“对了,师父下山前还问我,觉得你是否会幸福呢。”
水鸽子立刻现出忧伤的表情:“我不幸福!”
“得,我知道了,我没回答错。”
“敢问仙女您的回答是什么呢?”
“不告诉你,叫我天下无敌最美仙女,或许告诉你啊!”
关晴儿一脸骄傲,入鬟长眉飞扬,青春肆意。
水鸽子打量关晴儿,认真问道:
“哦?还有比你还丑的仙女?在下实不曾闻。”
关晴儿眼睛瞪得溜圆:“丑?你敢说我丑?”
水鸽子假装一本正经回答:“你……确实不算……丑!”
关晴儿气得大叫:“啊,我要打死你……”
水鸽子连忙讨饶:“别别别,我错了还不行嘛,我请你吃饭,如何?”
“这还差不多,正好刚才没吃好。走,打算带我去哪吃?”
“先别问去哪,我觉得有必要,先跟你普及普及饮食知识。”
水鸽子一看关晴儿同意,贼笑了下,预备开始一篇长论。终于逮到机会,有人能听他的美食理论了,水鸽子滔滔不觉的说起来:
“古人云:夫天下之所尊者,富、贵、寿、善也;所乐者,身安、厚味、美服、好色、音声也。这厚味,触之味蕾,实则发之于心,以‘性’来安排自己的饮食,长寿延年不远矣。”
“以‘性’安排?怎么安排?”
“不懂了吧!一者:‘爱食者多食’。生平爱食之物,即可养身!饮食可随心所欲,并非毫无节制地大吃大喝,而是要分主与次。举例说:‘肉与食较,则食为君而肉为臣;姜、酱与肉较,则又肉为君而姜、酱为臣矣。虽有好不好之分,然君臣之位不可乱也’。”
“行了,饶舌,那二呢?”
“二者‘怕食者少食’。生性不喜吃之食物,如果勉强吃下去了,不仅不利于健康,反而会招致疾病。古人云:生性不喜吃之食物,如果勉强吃下去了,不仅不利于健康,反而会招致疾病。所以性恶之物即当少食,不食更宜也。”
“有点道理,第三呢?”
“太饥勿饱!古语云:欲调饮食,先匀饥饱!大约饿到七分再吃,然而再吃七分饱。饥饮之度,不过七分。这就跟灌溉禾苗,太多反而伤了庄稼,太少嘛,就旱死了。”
水鸽子停了停,见关晴儿没接话,又继续说下去。
“第四嘛,怒时哀时勿食!人的情绪与饮食有直接的关系,喜怒哀乐之始发,均非进食之时。在喜乐的时候犹可,在哀怒则必不可。怒时食物易下而难消,哀时食物难消亦难下。这第五条……”
“能把后面的条数都撤了么?换一套说啊,之乎者也的,听得人头疼。”
“行行行,那我就说说烹饪的方法。初算呢,有二十六法,炒,煎,贴,烹,炸,溜,汆,涮,煮,炖,煨,焐,蒸,鲊。其它还有卤,酱,熏,烤,炝,腌,拌,拔丝,焗。这炒呢,是最基本的烹饪技法。火候当先,炒时记得要用旺火,要热锅热油,所用底油多少随料而定。依照材料,火候,油温高低的不同,可分为生炒,滑炒,熟炒及干炒等方法……”
这边水鸽子滔滔不绝,关晴儿已经开始哈欠连片了。两人东走西转,不知不觉已转入一个深巷,最后在一个小面摊前停下来。关晴儿见此地又小又挤,而且人极多,一片嘈杂,不禁双眉微皱。
水鸽子连忙说道:“我跟你说啊,有些正宗特色口味,就得往这小巷子里头钻。放心好了,这地方的面,乃是天下一绝。我来这之前就把以前想吃的,没吃到的吃了个遍。然后又将有传承的各路口味店,都吃了通。我领的地方,错不了!你跟着我,我带你吃遍天下美食。”
相比水鸽子一派指点江山的豪情,关晴儿却没多捧场。终于忍不住吐露心声:
“其实我对吃真不讲究……你不是不知道我们山上过的日子,哪有你这么潇洒啊。现在我也习惯了清淡,吃遍天下美食这么伟大的计划,你还是自个慢慢实现吧。”
“好,不带你吃遍,咱就吃一家说一家总行吧。呐,就说现在这家馆子,你别看他小,却是开了五代的老店,那口味是绝对的独家。他的汤料都是前天晚上熬好的,那个食材……”
“打住打住,没兴趣,你自个慢慢研究吧,本仙女志不在此!我说,你一个大男人,天天怎么和吃纠缠,没听过君子远鲍厨么?”
关晴儿嫌弃的打量了一眼水鸽子,这一路上被水鸽子的燥呱,还没说两句,便转到他的吃上。此时听到那个汤料食材什么的,再也挡不住了,捂着耳朵拒绝再听。
水鸽子深深点了几个头,扬着手打住:
“好好好,不说我不说总可以吧。”
关晴儿放下捂着的手。终于让他收声了,耳边瞬间清静不少。过了片刻,一时无趣,便又问道:
“不过你刚才说的,为什么这店开了五代,还是这么个小店?”
“这可是你问我的啊!听说,话说,传说!就是第一代研发出来时,也就是他太太太爷辈,当时那店开得是遍地开花,全国各地都有分店。终于树大招风,被竞争对手陷害,险些灭族。这店的祖上就把下面的口味调整了一下,做为家传手艺独传下来。凡是传承这配方的后人,必须答应只开一家,做为谋生的手段,而且面积不得超过现在这么大。所以很多大酒楼的口味都模仿这家,但就是做不出这个味。要吃最正宗素斋面,还是在这里哦。”
关晴儿想了想,认可的点了点头:
“虽然遏制了后人发家,但也不失为一种保护,不会大富大贵但也不会饿着,穷着。”
随即话题又是一转,嘲笑水鸽子:
“你倒是厉害的,吃个东西,连人家祖宗都给查个底朝天。”
水鸽子摸摸头,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知道我就这点爱好,吃到好的总想弄个明白。”
言谈间,两碗热乎乎的面条就上桌了。关晴儿正要动筷子,却见水鸽子拿出腰间的酒壶漱了一下口吐出来,又拿出另一个酒壶,在口里过一遍慢慢的咽下。方才将脸靠在碗沿边,闭着眼,一付享受至极的模样。
“喂,你在干嘛呢,还吃不吃了?”
“不懂了吧。对于美食,要想完全领略其风味,首先要打心眼里尊重它。”水鸽子找着机会,又开始实践加理论的教授美食功略。
“尊重它?”
“是的,重视它,尊重它,不是一上来拿起筷子就吃它。要知道每一碗食物都是上天的给予,经过多少雨露和人为工序,才能成就这一碗面。你再看,这每端上来的一碗,虽看起来一样,却又都不相同,里面蕴含着多少人的智慧和汗水!”
关晴儿一思索,此次倒听进去了,深表认同道:
“说的有理。”
见关晴儿愿意听,水鸽子继续显摆道:
“再说说如何才是较好的享用,那也是有学问的。就拿我刚才吧,拿的那两个壶,这第一口喝的,是酸梅酒。小小的抿一丢丢,在口里迅速过一遍,充分调起口内的味觉感知。但不要吞下去,不然经过咽喉,等下入口的菜,会有过强味觉冲击反而不好。然后再喝一口小麦茶,就是这个壶里的了。要慢慢的润一遍口腔,然后慢慢的咽下去,入到胃里。就这样,然后闭上眼,感受食物的香味进入鼻腔,蒸汽抚面时,想想这将是你吃到的最后一碗。”
水鸽子边说边演示,一副完全陶醉其中的模样,把关晴儿听得一愣一愣的。等了一会,关晴儿打断水鸽子神游的表情,小声的问道:
“那咱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吃了呢?”
水鸽子打开眼睛,咧嘴一笑道:
“已经到位了,简单吧!有汤的话可以先喝一小口汤,然后就可以吃了。不过……”
“还有不过啊,行,不过什么?”
“吃的时候,最忌讳狼吞虎咽的吃法,你要细嚼慢咽,每一口都要10到20口之间咽下去。太短味道没完全过口,太长嘛味又太淡。这个数字可不是我随便说说的,是我经过百般试验得出的结论。任何事都是小事,唯有吃饭事大!所以即使再急的事,也要先把口边的饭菜吃了,绝不能草草了事。来,你也来试试。”
水鸽子边说边将酒壶递给关晴儿。
关晴儿纳纳的依言接过酒壶,强着兴致说道:
“好,试试就试试吧,吃饭还有这么多讲究,真是第一次听说。”
关晴儿按照水鸽子的步骤,简单假装冥想一下,最后实在是不耐烦了,拿起筷子操起一大口往嘴里送。
“太折腾了,等不急了。”
水鸽子看着关晴儿狼吞虎咽的样子,一边说话,一边嘴上还挂着面条,心下暖暖的。她还是老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