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弑君旧刃

魔力狂潮惊掠而过,来势汹汹,去势也迅疾无匹,荡开散去,数息后便只留下血染的土地和成片的破碎树根。

狼嗥声止,一道与悬铃森林崖底相同的魔法屏障展开,烈金斯头也不回地跃入破碎镜面中,扬长而去,狼群和黑莓紧跟着他离开了。

宋云州睁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布瑞德平安无事,他松开捂住布瑞德耳朵的手,将暖呼呼的虎崽抱得更紧了些。

布瑞德眨动琥珀色的圆眼,仰头蹭了蹭宋云州的下巴,它依旧只是一只普通的老虎幼崽,刚刚幻觉般的奇异眼神早已找不到任何踪迹。

局势已然无可挽回,兰缇娅望着一地狼藉,无奈地叹了口气,此时说什么都不再有意义。

“它真的没事了?”

兰缇娅尽管从小菠那里得知布瑞德已被治愈,还是亲口向宋云州再次确认了一下,不出意外得到了肯定答复。

既然来此的任务都完成了,是时候该返回神殿,兰缇娅叫来小菠,准备用魔法回程,却发现霍尔加背对他们,怔怔地站在远处。

霍尔加眸光黯然,沉默注视着脚前一滩模糊血肉,他垂着手臂,长剑尖端抵在血泊中。

兰缇娅走到霍尔加身侧,伸出手想拍拍霍尔加的肩膀,却在触碰到他的前一刻又收回手去。

兰缇娅突然意识到她也是神殿的人,似乎不是很有立场来宽慰这位心软的王子,莫要为他的子民太过悲伤。

兰缇娅略微思索了一下王室遇见这种事可能会采取的处理办法,遗憾地发现为这些人收尸是不太可能了。

于是兰缇娅只能说:“走吧,他们会成为森林的一部分。”

霍尔加在兰缇娅的声音中回过神,沉默地收剑,回到了小菠身边。

小章鱼行动起来,不过眨眼间,宋云州三人就重新站在了神殿后方的空地——降愿台上。

临近傍晚,朗空无云,依旧温暖充足的阳光洒满脚下的纯白石块,周遭安静得能听见轻风的低絮,神殿宁静美好一如往日,给人一种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的错觉。

充盈肺部的血腥气作为这场漫长杀戮与奔逃的唯一见证,也在两三次呼吸间彻底消失。

纳卡诺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不知已在这里等待了多久,他看见三人一崽都全须全尾地回来了,悬吊的那口气总算松懈下来。

“我把食物送到了你们各自的房间里,先去休息一下吧。”纳卡诺看着风尘仆仆的三人,体贴地什么都没问。

宋云州终于从危机四伏的林海脱身,踏上这片还算熟悉的区域,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灭顶的疲累席卷他的四肢百骸,此时竟是连一个字都没气力再说出口。

宋云州眼下唯一的想法,就是抱着布瑞德回房间去,谁知他刚一转身迈步,腿就软了下去,险些跪倒在地,一团黑雾适时扶住了他。

等宋云州重新站稳时,他感激地发现黑雾将他送到了自己房间的床前。

宋云州本想先和布瑞德洗个澡吃点东西,谁知一见到床,就条件反射般倒了上去,一睡不起。

宋云州从没觉得这么累过,浑身上下像被拆散又重组了数遍,酸胀痛楚一齐袭来,意识散乱无序,混沌中梦见什么,又好像什么梦都没做。

宋云州睡得昏天黑地,中途被饿醒了,强撑着想爬起来吃饭,但困意压倒性战胜了饥饿,他倒头又合眼睡去。

直到第三天的中午,宋云州才真正清醒过来。

宋云州坐起身,拥着被子放空,听着侧方传来的咀嚼声,面对虚空愣了会儿神,这才把头转向声音来处。

一只黄黑色毛球正趴卧在桌面上,埋头专注地挑出炖菜里的肉吃掉,纤长的白色胡须在阳光下有韵律地颤动。

“布瑞德。”

宋云州轻轻地唤了一声,嗓音沙哑。

虎崽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旋即侧头看向宋云州,圆眼睛惊喜地闪着光。

“嗷——”

布瑞德迅速起身,从桌上跳到椅子上,再跳到地上,轻盈敏健地飞奔几步,伴着哗啦哗啦的铭牌碰撞声跃到床上,最后扑进宋云州的怀里。

布瑞德喉咙里“呜噜呜噜”哼唧着,用力蹭了两下就在宋云州臂弯里仰面躺倒,享受起久违的摸摸。

宋云州轻轻揉按着布瑞德的肚皮,指尖不自觉地移向虎崽的脖颈,拨开毛发,细看层层覆盖下嫩肉。

宋云州认真且长久地注视着一处,手上的动作停了,很快引来布瑞德的不满,伸出爪垫拨了拨宋云州的手。

宋云州忽然笑了,双手探入布瑞德腋下,把它举到眼前,满含愉悦的双眼与布瑞德懵懂澄澈的琥珀眼对视片刻,不顾虎崽脏得都有些打绺儿的毛毛,宋云州偏头亲了亲它的侧脸。

不只是布瑞德,他也重新活过来了。

宋云州满足地拥抱着布瑞德,直到腹部的抗议声响起,他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虎崽。

宋云州坐到桌前,没想到布瑞德给他留的那一份居然还是热的,应该是纳卡诺不管他吃没吃,依然每天都定时做了新菜送过来。

宋云州毫不意外地从菜里拣出一根长毛,溺爱地看了眼在对面继续吃饭的布瑞德一眼,随手放在一边。

吃过饭,宋云州带布瑞德一起洗去一路尘泥,清清爽爽地下楼放风。

神殿侧门外,霍尔加坐在台阶下,盯着偌大空荡的圆石空地发呆,远远听见熟悉的项圈碰撞声自身后传来。

霍尔加神色未动,也没有回头,等着布瑞德风风火火地从他身边跑过,扎入远处的灌木丛,片刻后再风风火火地冲回神殿。

这两天宋云州一直在房间里休息没出来,布瑞德就自己窜出来方便。

期间的大多数时候,霍尔加都静默地坐在这里,旁观着布瑞德的身影来来去去,无忧无虑的虎崽总是那么欢乐,充满活力,似乎任何不愉快都无法束缚住它蹦蹦跳跳的灵魂。

霍尔加没试图出声引起布瑞德的注意,布瑞德也就理所当然把他当成空气,目不斜视地路过。

这一次本应也是这样。

哗啦哗啦声逐渐靠近,布瑞德跑下台阶,在空地上奔远,却在半途转身停下,对着台阶上的某处嗷嗷叫唤,掩不住的兴奋甚至令它在原地蹦了两下。

霍尔加似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正与刚走到台阶边的宋云州视线相接。

“下午好。”宋云州向霍尔加打了声招呼,径直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

霍尔加如寻常般同宋云州笑着寒暄:“睡了很久吧?这一趟着实凶险。”

宋云州“嗯”了一声,没有往下接话,他一眼看出霍尔加情绪不高,继续聊这些场面话没有任何意义。

宋云州静了片刻,沉声说:“森林里发生的事我很遗憾。”

霍尔加脸上强撑起来的笑容因这句话而僵住,转眼彻底褪去,他缓缓垂下眼睫,扭头看向别处。

宋云州适时地保持安静,目光扫过霍尔加俊朗的侧脸,还有他那柄靠在台阶旁边的长剑。

那个死去的女人说霍尔加是王子,看情形,霍尔加似乎是正在被通缉的王子,接受了神殿的庇护,免于追捕。

宋云州好奇霍尔加的故事,但如果他本人不愿意说,宋云州不会去主动探究。

率先跑到空地的布瑞德被宋云州晾在了一边,嗷嗷叫几声也没能引起宋云州的注意,只好又跑回来。

布瑞德用鼻头顶顶宋云州的手,伸爪拍了拍他的口袋,提醒宋云州得把口袋里的球球拿出来扔。

宋云州抬手握住布瑞德的前爪,顺便捏了捏柔软的爪垫,把它抱进怀里。

布瑞德明白宋云州突然改变了要陪它玩的打算,本来还有点小脾气,却很快就被宋云州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俘虏,软绵绵摊成了一张虎饼。

宋云州像搂着一个温暖的绒绒玩偶,白皙修长的指尖细细梳理布瑞德半干的背毛,一言不发,就这么陪霍尔加安静坐着。

霍尔加将手臂搭上膝盖,偏头枕在臂上,他愣愣地盯着梳开虎崽皮毛的手指。

宋云州并无实际意义的动作却意外具有治愈的力量,看得久了,霍尔加肺腑中积蓄的郁气竟也跟着找到了出口,如丝缕般渐渐逸散。

半晌后,霍尔加轻声开口道:“……其实不该是这样的……”

宋云州手上一顿,向霍尔加投去略带疑问的目光。

“他们本不会死……”霍尔加宝石般湛蓝的眼眸盈满懊恼与忧郁,喃喃自语。

宋云州曾随狼群一路逃亡,切身体会过被重兵围杀的滋味,性命悬于一线,纵使当时的情况确实惨烈,他也着实共情不了。

伤人者必然要做好被人反伤的准备,况且以烈金斯那样阴晴不定的性格,被激怒后做出什么事都不足为奇。

宋云州默默想着,是那些人欺狼太甚了。

宋云州虽不认同霍尔加的说法,但他想让霍尔加好受些,斟酌着开口:“烈金斯一开始并不打算动手的,可能是被什么刺激到了,所以才……”

“我就是那最大的罪人,”霍尔加打断了宋云州的话,“又有什么理由去指责别人。”

霍尔加直起身,见宋云州眼中迷茫,了然道:“你不是这个国家的人吧。”

宋云州一怔,从善如流地顺着霍尔加的话,半真半假地说:“我的家在一个消息闭塞的偏远山村,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么远的地方。”

霍尔加像是相信了这个说法,没再追问,他直视着宋云州的双眼,郑重其事道:“抱歉,我本不该对你隐瞒,我的名字是霍尔加·塔维丽安,是肯利埃现任国王盖伊·塔维丽安的次子。”

霍尔加既然决定开诚布公,便从自己的身份开始,主动说起了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我的哥哥,名叫蒙格特·塔维丽安,曾是肯利埃的王储。蒙格特是天生的君主,他公正,英勇,果敢,而又不乏仁慈之心。如果今日是他在那个位置之上,绝不可能放任这种不义之战出现,也不会致使那么多士兵枉死。”

霍尔加对他的这位哥哥毫不吝惜赞美之词,宋云州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的那个“曾”字。

霍尔加说:“八年前,盖伊·塔维丽安决定再次整兵讨伐悬铃森林,各地为了战事都在强征民兵,加征赋税。本应丰收的大片麦田因为缺少劳动力,在一场大雨后全都烂在了地里。粮食紧缺,王室还逼着百姓供给军需,饥荒顺理成章地爆发,饿殍遍野,随之而来的就是大范围的瘟疫。百姓的哭喊和怨声遮蔽天地,却没有一声能飘入盖伊的耳朵,他依旧我行我素,勒令将领准时出兵。而这一切的缘由,竟只是盖伊为了给他的继后出气。”

王室与悬铃森林的纠葛,应该就是起始于邓恩提过的狼群对王后的伏击。

但是……继后?

宋云州微微张口想问,又不想打断霍尔加的话,没有出声。

霍尔加大概猜到宋云州的疑惑,微微切齿道:“蒙格特的母亲是先王后梅瑞妮·艾德礼,她与我的母亲赛西琳一同葬身于一场大火。起初我们都认为这是一场可怖的意外,直到蒙格特在多年后的一次巡游中途,顺手逮捕了一名惯盗。原本只是正常的审问,没想到那盗贼一听说蒙格特的名讳就被吓得瘫倒在地,也是这时有人认出他竟曾是王室侍从。

“盗贼以为东窗事发,近乎是干脆地坦白了那场火灾的真相——有人命他在我们母亲的晚餐中洒下迷药,待她们昏倒,便潜入室内放火。他提前以先王后的名义遣散了周围的仆从,等火势大到被人察觉,为时已晚。他则趁乱带着幕后指使者所赐的金银远遁他乡,隐姓埋名,一逃就是九年。”

“那人得到的命令里,要杀的其实还包括蒙格特,幸好他在外骑马贪玩逃过一劫。”霍尔加现在想来仍是觉得荒唐,“是盖伊·塔维丽安做的。先王后逝去的第二年,盖伊立了继后劳莎·兰利。紧接着,盖伊污蔑蒙格特失德,剥夺了他的储君之位,转而册封劳莎的儿子做王储。”

“那时继后家族掌权,公然重提‘先王后之死’带来的危险,不是势单力孤的我们能轻易抵挡的。蒙格特按下了这件事,回到王都后,他自请驻守边城,带着我一起离开。蒙格特暗中招兵买马,壮大势力,他用了三年时间,培养出一支精锐部队。

“蒙格特麾下的战士骁勇善战,可士兵数量带来的实力差距还是与王军悬殊。本该再蛰伏积蓄力量,局势却容不得他迟疑。蒙格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国家被昏王毁掉,于是他下定决心,等盖伊调动绝大部分兵力前往悬铃森林,他就率兵反叛,逼盖伊退位,并让他为自己曾犯下的种种罪行接受审判。

“母妃早逝,算是蒙格特将我一手带大,我们一起读书、习剑、骑马、射猎……如影随形。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当我第一个得知蒙格特打算夺权,自然也成为了第一个真心响应他的人。”霍尔加紧绷的容色渐渐显出柔和,“我们自距离王都最偏远的城池伦达奥起兵,一路向东。我们的人还是太少了,究竟能走到哪里没人知道,但没有任何人退缩。”

“我们谁也没想到,其实那个时候,蒙格特已然贤名在外,众口传颂。他举兵的消息乘着风传出伦达奥,沿途数十个城池、堡垒、要塞竟都毫不犹豫地陈兵相迎,连游说都不必,就主动加入了我们的队伍。”

霍尔加像是想起了有趣的事,突然笑了笑:“还记得我和蒙格特遇到的第一个要塞,设想中会是一场苦战,不料对方守将远远望见我们的旗帜,就一人一骑亲自前来邀见。起先我们还担心是陷阱,谨慎得不能再谨慎,收缴了要塞里所有的兵器堆在一起,才觉得安全。可等消停了之后再一看,才反应过来,对方的人数十倍于我们,一头雾水地站在要塞里把我们团团包围,以为我们不想要人,只想要兵器,还好心提醒我们一个人的身上无论如何都带不了那么多把剑。”

宋云州随着霍尔加的讲述也稍稍勾起了唇角。

“后来,凡蒙格特所过之处,战士、妇女、老人、孩子……所有人全都自发追随在他的身后,高举他的旗帜,高呼他的姓名。就算有些地方仍持观望态度,也有百姓自发夺取城门,献城投降。这一路无人阻拦,只有处处洞开的关隘,畅行无阻的大道,以及如流水一般汇聚而来的将领兵士。”

“蒙格特一仗未打,却赢得了连战争都无法降服的土地与人心。他众望所归,合该称王。”霍尔加微仰着头,神情满是崇敬与向往,仿佛在虚空中又看到了那个身披明光熠熠的甲胄,骑在威武的黑色骏马背上,英姿勃发的身影,“蒙格特身后的人越来越多,而我,是唯一有资格与他并肩同行的人。”

“大军很快兵临凡林城下,比预想所需的时间要快得太多太多。开赴悬铃森林的王军深陷其中,来不及回援,即使能赶回来,我想他们同样会倒戈归顺蒙格特。围城三日后,盖伊迫于压力,不得不向城外传信,答应让位于蒙格特。众人得知后,欢呼的声浪几乎能将整个凡林城掀翻。

“所有人都满怀期盼,只等明日一早,城门打开,王都凡林便将迎来它新的君主。蒙格特会在卫队的陪同下前往王座,举行他的加冕礼。”

霍尔加的声音戛然而止,眼中光芒黯淡下去,他抓紧了放在身边的长剑,指节用力到泛白,眉宇间满是痛楚。

霍尔加停顿了很久,薄唇颤抖着,艰难地再次发出声音。

“可是,就在新王即将入城加冕的前夜,”霍尔加说出的每一个字仿佛都从他的骨血中刺出,血肉淋漓,“蒙格特死了。”

“他死于这柄剑下,一剑穿心,而那时手执这柄剑的人——”

霍尔加狠狠合上双眼,紧握剑鞘的手在发颤。

“是我。”

掷地有声。

转折赫然发生在宋云州完全没有料到的地方,他诧异地转头看向霍尔加,翻涌咆哮的疑问马上就要冲口而出。

这段往事听到现在,绝没有道理会以这样的结局收场。

蒙格特可以死于各种意外,唯独不该、也不可能是霍尔加动的手。

怎么会?!

宋云州看到霍尔加深陷痛苦的模样,最终还是选择继续沉默地倾听。

“那天夜里,我和蒙格特都睡不着,有激动也有紧张。蒙格特在反复推演明日王都中的布防,一边在地图上标画,一边说给我听。我就兴奋地坐在他身边,用鹿皮擦拭他明日典礼上要穿戴的铠甲和礼剑,幻想着新王加冕礼的盛大情形。”有泪水顺着霍尔加的脸颊滚落,在阳光下折射出剔透的光晕,“变故发生得突然,我只记得当时桌上的烛火晃了一下,似乎只是一晃儿神,我不知怎么就握着手里的礼剑站了起来,原本坐在我旁边的蒙格特也变成了站着,和我面对着面。”

“我觉得很奇怪,不明白怎么眨眼间我们的位置就发生了变化,我完全没印象我做出过任何动作。某种温热黏腻的液体淌进了我的手心,我像是这时才真正惊醒,看清了面前的蒙格特。礼剑的剑锋洞穿了他的左胸,汩汩流出的鲜血浸透了他的衣襟,他就那样看着我,然后向后倒去……”

那一剑狠厉决绝,没留半分余地,正中蒙格特的心脏。

仿佛已经在暗地里演练过千百遍,速度、角度的拿捏都精确到毫分,足以让蒙格特甚至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就没有了气息。

霍尔加话语中的哽咽愈发明显:“我永远也忘不掉,蒙格特受伤时那惊愕又悲痛的眼神。他的剑分明已经取在手中,那么近的距离,他完全可以杀了我,可他松开手,剑掉在了地上。

“他是我的榜样,是我最敬佩的人,是我愿意用一生追随与效忠的人。自我幼时拥有独立意识的那一刻起,我从未动过哪怕一丝一毫伤害他的念头。我可以毫不迟疑地为他而死!”

“可是、可是……”霍尔加悲恸呢喃,“可到头来,竟是我亲手杀了他!”

“我怎么会……

“怎么会是我杀了他……”

霍尔加语不成声,在嘶吼,亦在悲泣。

“我亲手杀了这世上唯一爱我的亲人!

“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啊……”

明明阳光依旧热烈,还有暖洋洋的布瑞德偎在怀里,宋云州却觉得周身萦绕着驱不散的寒气,他抬手揽住了霍尔加。

霍尔加的头抵在宋云州的肩膀上,一手攥紧宋云州肩胛处的衣料,无声地痛哭。

宋云州舌根发苦,眼中泛出潮意,他听懂了霍尔加无法诉诸言语的意思——

最令霍尔加痛苦到发疯的,并不是亲手杀了敬爱的哥哥,而是再也找不到机会,让哥哥知道这么做不是他的本意。

蒙格特至死都以为霍尔加是真的想杀他,他最信赖倚重的兄弟,他倾尽心血一点点养大的小孩,原来早就恨不得杀掉他了,而且下手是那样的干脆利落,不带任何感情。

霍尔加的灵魂辗转反侧,无数个日夜,无数场梦魇,都在加深着一个无可更改的事实——

他让蒙格特伤心了。

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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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弑君旧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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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神果园临时工
连载中宇文瑶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