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一守嚼着饼说，“但想要让他们愿意离开，就必须给他们一个离开的理由。”
他扒拉了一支树枝在雪地上写写画画：“其实战乱这个理由已经足够了，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们相信这件事的存在，正好降神会最近的行动也不算完全没破绽，我们就从那些破绽出发，编造一些或真或假的谎言…”
棕毛小狗露齿笑，脆生生地总结：“先找上聪明人吧，他们最相信自己推断出来的东西了。”
铁匠铺的人确实离开了，但是离开是因为派瑞西亚那边要重新整合资源，需要大量人手，于是一守便塞给铁匠一封来自派瑞西亚的推荐信；小物说那家酒馆老板和降神会有牵扯，在他店里说那些话他不害怕才怪。
至于其他的嘛…
谣言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之后都不需要一守做些什么自然就有人向外跑了。
城主府那晚的骚乱只要有心人注意根本无法忽视，那天走的时候倒没想到运气这么好，还给自己留下了点可以用的小辅助嘛。
就算被降神会的人察觉了也没关系，一旦他们想要压制，人们只会更相信这些不知从什么地方卷起的风声是真的——不然城主府为什么不然大家说，城主大人也不露面？
肯定是真的，城主大人一定是病倒了无法掌控消息传播。
肯定是真的，没看最初那些知道消息的人都跑啦。
肯定是真的，反正就当是出去玩一圈，大不了之后再回来嘛。
人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在知道可能会发生战乱的消息后还傻呆呆地守在原地的是傻瓜蛋。
他们像不知疲倦的蚂蚁，将谣言从东搬到西，又把新的谣言从西搬到东，纷纷扬扬不知真假的谣言如雪花般散入雪之城。靠着由小物赞助的服装与一守提供的剧本，两人在城内搅风搅雨，硬是闹出了几十个人的气势，也闹得雪之城几天就空了大半。
“谣言嘛，当所有人都在说同一件事，就算是假的也会变成真的，”一守狡黠眨眼，“而且我们也不是在说假话，那就更让人信服了。”
小物环手坐在一边，“啧啧”个不停：“还真是小瞧你们了，城主大人还让我过来帮忙，我看你们自己都把事情解决得差不多。”
一守把换下的衣服叠到一起，拍了一下：“我们也确实需要小物先生你提供的变装道具嘛。”
雪之城的居民又不是笨蛋，天天顶着差不多的装扮四处撩拨肯定会被看出来。
“不过我也没想到起效这么快，”一守挠挠脸颊，眼里是货真价实的惊讶，“我还以为大家起码要打听打听消息或者等一段时间…”
啊、是因为由莉姐没现身啊。
一守恍然大悟。
在成为城主之前由莉已经在雪之城有一定名望，再加上十余年的城主生涯，由莉在雪之城执政的年头恐怕比一些居民的年纪更大。
一守锤手：“降神会想解决这些谣言很简单，只要让由莉姐出面就行了，”他坏心眼地嘿嘿笑，“可惜由莉姐早就被我们带出城主府了，他们怎么也找不到一位能让大家安心的人啦…不过降神会也不在意这些吧。”
反正离开的是雪之城的居民又不是能受他们差遣的下属，和降神会也没什么关系嘛。
“但对我们很重要，”小物轮番拍拍两个小孩的脑袋，“做得好。”
一守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没什么啦，也不是什么难事。”
青叶默不作声地后退一步，她今天的发型是城主大人亲手编的，还希望能持续到第二天呢，才不要现在就被弄乱。
隐约觉得自己被嫌弃的小物先生拒绝接受这种可能性，他趁青叶不备往前伸手狠狠一揉那头编得整齐的黑发，又在小孩瞪过来的视线中吹着口哨收手。
…幼稚鬼。
宽宏大量的不语族圣女才不和他计较。
一守看着，只觉得这几位大人越来越孩子气，怎么一天到晚不是逗他就是逗青叶，难道逗小孩真有那么好玩？大概他还没到那个年纪才不明白逗小孩的乐趣究竟在哪里吧…
到了年纪的大人得偿所愿，清清嗓子说回正事：“我已经把城主府脑子清醒的人揪出来说了一遍，到时候里应外合应当不至于让雪之城变得一团糟，至于驱动魔法阵的事项城主也准备得差不多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一切还是越快越好，我们准备今晚行动。”
他们当然没有异议。
青叶颔首：“接下来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接下来你们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小物多少有点担忧，“真的打起来武器可不长眼，要是遇上什么事情别硬扛，该跑就跑，明白吗？”
“知道。”青叶说。
…知道什么知道，看起来就不像是知道的样子。
小物很想点着她的额头重复几遍，但也清楚这位打小就不懂“暂避锋芒”四个字怎么写的圣女压根不可能退缩。
真是，蒙玛长老怎么就教出来这么个死脑筋，一副要把所有事情都闷在心里扛在肩上的死样。
小物心里叹气，干脆转而和一守交代：“交给你了，出了事情好好掂量下该怎么做，学会审时度势，你们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放心交给我吧，”一守弯弯眼睛，“青叶也明白你们是担心她出事啦。”
真的知道才有鬼。
小物在心里吐槽，可看见青叶不太服气的样子又觉得好笑。
反正有一守在，也不会出什么乱子…吧。
青叶抿唇。
比起和小物先生讨论她是否会因为冲动跑去和降神会掰手腕，她更该在意今天晚上的行动。
她还记得预知梦里提及的——由莉死亡有两个主要原因，其一是因为降神会的禁锢身体虚弱又强撑着驱动魔法阵，这点由于他们的到来破灭了，至少此时由莉的身体并没有预知梦里那么糟糕，其二是开启魔法阵之后与降神会的打斗。
…这样一想，小物先生的担忧倒不算空穴来风，她说不定真的要先于由莉姐之前去折腾折腾降神会。
圣女大人心虚移目，只要不被发现就不算阳奉阴违，她会小心的。
夜晚降临得极快。
天空阴沉下来，已空了大半的雪之城陷入死寂，像是阴影袭来前的预警。
忽然，靠近城墙的一角亮起光，光束直冲云霄，将那块天空照亮——“噔”得一声，临近的角落也刺出一道光束。
雪之城静止了。
飘扬的雪花被透明的某种东西隔绝在外，一道道紧凑的光束包围了雪之城，整个城区被巨大的隔膜笼罩，好像从天而降的碗倒扣住了一片天地，被光亮惊醒的人们小心拨开窗帘向外看，只看见停在半空无法落下的雪花。
“这是怎么了？”
“怎么这么亮？”
…
“我想起来了！祖父曾经说过，这是城内的保护机制，上次出现还是在——”
“哇哦，神灭时代的遗物啊，”立于城主府顶端的黑袍人轻笑一声，“拿大阵来对付我们，看来我们在城主大人心中的分量不算轻哦，那我们也要好好准备一下，免得辜负了人家一番心意呀。”
寒风阵阵，掠过雪面的风卷起层层雪浪，有人在雪中漫步，缓缓走到黑袍人的视线范围之内。
她抬眼，口中念出一串晦涩的字符：“…我的城堡、苏醒吧。”
脚下的城堡活了一般，开始剧烈摇晃，黑袍人忙扶稳墙省得一头栽下去。
开什么玩笑？！不是说雪之城城主已经虚弱到只能靠药物延长生命的程度了吗？怎么她的身体还能负担这种大型魔法，那个医师绝对是骗子吧！果然就不该相信雪之城的医师…可恶！
等等、冷静下来。
就算那个医师是骗人的，但雪之城城主身体的虚弱做不了假，她现在使用这种魔法也不过是强弩之末，何况大人那边早就做好了准备，还不至于被区区一个雪之城城主的反扑冲破、
“唰——”
有人携着一身寒意落在他面前，那人掀开帽檐，笑容温和：“先前就听说降神会的大名，却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多了鸠占鹊巢的嗜好，要是喜欢我的城主府应该先报上姓名再来访，我也不会拒绝外人来家中参观啊。”
什么时候上来的！
黑袍人脸上的笑都僵住了，他是喜欢乐子，但不想送死啊。
这位看似温和的城主大人语调轻柔：“我记得你…你是跟在那个领头之后的，好像有人叫你‘维利拉’，这是你的名字？”
怎么一副要和他谈天说地聊聊人生的态度啊！还不如刚刚就一头栽进雪地里呢，至少能顺理成章地晕过去也不用在这里表演友好。
维利拉在心底许愿其他人快点过来帮忙，嘴上甜甜的笑：“我就是维利拉。”
该死，虽然他也算有点天赋，但怎么也不可能和面前这位抗衡…大人到底去哪儿了，怎么还不来救场。
…不对！
“您也没有好心到要和我这样的无名小卒聊天吧，”维利拉的目光延伸至她身后，“您是在等什么呢？”
披着姐姐的皮装模作样的由娅微笑：“你很聪明，不过时间已经足够了，多谢。”
“轰——”
“真材实料的炸药，”小物挥动手臂，兴奋地大叫，“保证物有所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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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