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莉是虚弱的、是苍白的，可她也是坚定的、强大的、被人们选择的城主大人。
被她注视时，青叶说不出否定自己的话，心里偶尔涌现的不确定被打散了，好像她是什么净化因子，瞬间就把所有阴影照亮。
“啊哈哈哈由莉姐说得对，青叶就应该相信自己嘛。”
棕毛小狗忽然闯入两位女性之间，他一个跨步就把两人隔开，一头卷毛蹦跶着都要炸开了。
…他在做什么？
青叶歪头，不解地随着一守往后退了一步。
“噗呲”
城主大人笑出声，她掩嘴，眼睛都笑成一条缝：“由娅，你真的很会捡小孩啊。”
也算是看着一守长大的酒馆老板无奈：“姐姐，别逗他玩了。”
“我可是很认真啊，”城主大人说着，还学青叶的样子微微歪头，“青叶也知道吧，我说的全是真心实意。”
青叶乖乖点头：“我感觉到了。”
…为什么又笑起来了？
圣女觉得大家都奇奇怪怪，她怀疑是自己听课的时候漏掉了什么与人相处的小技巧，才跟不上眼前几位同伴的思维模式…等这件事结束之后翻翻蒙玛长老发的课本好了，说不定里面有提到这种奇怪的笑是什么意思。
城主大人笑了会才停下，脸上还残留着没散去的笑意，她轻咳两声正色道：“驱动魔法阵就交给我们，但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别的希望你们帮忙。”
这下青叶跟得上了，她认真盯着由莉，应了个“好”。
由莉又想笑了，她艰难咽下已经溢到唇角的笑声，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勾起：“也不问问我要你们做什么？”
“我、”
“不论由莉姐姐要我们做什么我们都会认真做的，因为由莉姐姐不是坏人嘛。”棕毛小狗急匆匆地插话，对城主大人露出个甜笑。
青叶被截住话头，但听完一守的话又觉得没错，便附和了个“嗯”。
还在旁观的由娅忍不住叹气：“姐姐…”
城主大人终于愿意收敛，她笑着揉揉两小孩的头发：“也不是要你们去对上降神会，只是我担心雪之城的居民。虽然魔法阵开启之后他们可以自由出入，但谁也不知道降神会那些人会做什么，难免伤到无辜居民。”
谈及正事，由莉严肃起来：“要是能在魔法阵正式驱动之前将居民驱散会好上许多，可惜我们的时间不剩多少…尽人事听天命吧，能多一个人走出雪之城就多一个。”
一旦发生战乱，受伤的总是平民百姓，他们几人还有自保之力，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又能怎么办，只怕连逃生的都不知道在哪。
由莉知道，驱动魔法阵之后再补救并非万无一失，可她必须去做。
可惜现在人手不足，等小物去城主府内部把还没被降神会洗脑的士兵带出来才能宽松一些…
她压下心头思绪，又不想给两个孩子太大压力，便笑着说：“拜托了。”
日日落雪的雪之城难得放晴，总飘着雪的天空竟然清爽起来，城内的酒馆就盼着好天气，这种时候才会有人跑来酒馆坐着待上一天，就是只喝几杯酒也能让酒馆继续不死不活再撑几天。
酒馆内烟雾缭绕，几个披着斗篷的人快步推门进来，大马金刀往木椅上一坐，震得桌子都要发抖。
“老板，还是老样子！”其中领头的摆摆手，把钱币丢到柜台上，“要我说还是你家的酒最好，总多给半瓶！”
老板露出半张脸，腆着笑：“稍等一下，马上就来。”
门上挂着的铃铛又响了两声。
一位佝偻着背裹着厚毯子的流浪汉从外面进来，他缩到柜台边上，在怀里掏了半天才掏出一点钱币，堪堪够得上最便宜的酒。
平时领头的才不管这些流浪汉，但今天天气不赖，他也想发发善心：“喂，那边的，过来一起喝。”
流浪汉大概是平时被打骂惯了，听见领头的招呼还有点不敢相信，他四处看了眼才确定领头的在叫自己，小心翼翼地挪过去。
“你从哪儿来的？”领头的顺手掰了块面包给他，“平时没见过你啊。”
他连忙接了面包狼吞虎咽地吃了，声音含糊：“城外…今天看天气好，想进来买点干粮。”
也是，这满脸的泥，就算以前见过估计也认不太出。
领头的很快给自己找了理由。
不过这些小流浪虽然没钱没本事，但个个闻风就跑，他们也知道自己被嫌弃，一向是很少往城内活动…难道外面出了什么事？
“几位的酒，”老板提着酒水走过来，“配菜我一会拿过来。”
等老板消失在柜台后，领头的才漫不经心道：“小流浪，你见过野狗怎么逃命吗？”
“这、我不知道。”
“野狗逃命不会叫，也不回头，闻见味道就往林子里钻。”
领头人又拿了块面包给他：“我听说外面最近不太平静啊。”
小流浪听见这话拿面包的手顿住，一双深棕色眼睛滴溜溜地转：“平静不平静的…哎呀、总是这样的，毕竟没几天真的安静日子可过嘛。”
“砰”
一把刀砸在桌上，领头人去了刀鞘，仔仔细细地欣赏开刃的刀。
小流浪被吓得浑身发抖，连忙挤出笑来：“这、我想起来了，前两天我看见杂货铺的给人送盐，结果敲门才发现那家人都跑空了——就城东那家。还有、今早城门处的守卫换了新人，鞋上还带着雪泥呢，像是连夜赶路的…”
“客人说什么呢，这么热闹，”老板冒出来，端着几碟子配菜放在桌上，脸色苍白，活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刚才去了趟库房，里面居然有只大老鼠，真是嚇人…看来里面的东西都吃不得了，又要花大钱整理了。”
领头人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他嗤笑一声：“是嘛，那是亏了不少。”
小流浪见老板出来就闭紧了嘴不愿开口，掰了面包角就塞进嘴里。
老板赔笑：“客人还要吃什么喝什么？”
“没了，老板还是去好好整理下库房吧，”领头人又转头看小流浪，“这么说来，铁匠铺那老小子也有段时间没看见了，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小流浪不自在地瞅了眼老板，小声说：“好像是被叫去…”他指指外面的高塔，没说出口。
领头人若有所思。
最近的情势是有些不对劲。
城主大人一向喜欢安静，连带着雪之城平时都没什么动静，比起派瑞西亚好上许多…可这两天又有提着武器的士兵四处乱走，嘴上说什么“有逃犯从城主府跑出来了”所以要抓人…可城主府戒备森严哪有那么轻易就能跑出来的逃犯？
何况昨天夜里城主府那边闹出的大动静…说来奇怪，很久没看见城主大人出现过了啊，倒是那些士兵这段时间的没停下过，都拿着“抓捕逃犯”的借口有些时日了。
他自认是个聪明人，又想到刚才起就神色不自然的老板。
城东那家的孩子是在城主府做事的，现在跑空了；这老板也和城主府有关系。啧，怪不得最近那么大方，每回都多些酒，合着是为了清库存吧？！
领头人冷哼一声，给小流浪丢了些钱币：“行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谢谢哥、谢谢哥！”小流浪喜形于色，眼睛都挤成一条缝，还不忘把剩下的面包揣进怀里，往门外退。
他像只受惊的野猫一下窜出酒馆，消失在茫茫雪色中。
雪之城忽然就多了躁动。
有穿着黑袍子戴着尖帽子的人在广场扬着帽子喊：“渡鸦飞去南边了！”
磨坊主将祖母留下的绿宝石戒指当了，圈了马消失在城外。
小乞丐们挤着抢了食物又纷纷逃出去不知去向…
似乎一夜间什么都变了。
农妇坐在街边皱着眉看外面的热闹，与边上的人搭话：“你有没有听说城主府的事情？”
“知道呀，”边上的人裹着大袄，冻得缩头缩脑，“听说城主府出大事了。”
陌生的声音让农妇愣了下，她扭头去看，边上坐着个陌生男孩，脸上长了麻子，细细密密地堆在脸颊上，好像挂着星星。
怪了，怎么没见过他？
还没等农妇问清楚，陌生男孩就噼里啪啦地把话倒出来：“我妈妈说是才抓回去的犯人跑出来了，听说那人和城主大人有仇，才闹得那么大呢。”
才生出的戒备心被八卦勾得不剩多少。
嘶，倒和她听说的消息差不多…但有仇？
农妇想想，问他：“怎么就是有仇？我们城主大人那么好嘞。”
“说是从其他地方跑过来打探…”陌生男孩忽然一愣，他拍拍自己的嘴略过去，“没什么，就是外面那些人嘛就是这样，可能他们就是脑子缺根筋也说不定呢。”
他大概是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补救道：“这是城主府内部事务，不能和别人说的，婶婶能不能帮我瞒着啊。”
“当然当然。”
农妇看着陌生男孩跑开的背影，坐在原地思考起来。
“听没听说啊，城主府出大事了，那个逃犯是从外边来探查情报要打我们雪之城呢。”
“不能吧，现在又不是神灭之前…”
“我只是听说，也不保证是真的，你别和别人说啊。”
“你知道吗，有人要攻打雪之城了，城主大人都忙得晕过去了！”
“什么？”
“你没见这么多天城主大人都没出面啊，我认识的人就在城主府工作，还能骗你不成？”
“…那我们要不也跑了？你看铁匠铺都空了，要真有事他们会不知道？”
似真似假的谣言卷席整个雪之城。
谣言散播者正忙着脱去破烂衣服，他沾了水擦去脸上刻意点着的麻子，竖起大拇指：“圆满完成任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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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