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相碰的凉意沁到心底，它凉得让人脸上发烫，一守勾着小指小声说：“你是不是拿我当小孩哄…算了，我们都才成年没多久，也是大小孩。”
青叶不解，之前也没见他这么别扭，怎么今晚总是怪怪的，难道是被由娅由莉的吵架影响了？
「他都要被你哄成胚胎了」
我以为你不打算理我了。
「那你还把那些事情告诉他」
可我没把你告诉他，我答应过你不把你的存在说出去，我也确实做到了。
青叶回忆了一下她和木纹的交易，愈发理直气壮。
「你知不知道和他说这些事情意味着什么，他会怪罪你，会认为你原本可以救下他的母亲，还会觉得你对他另有所图」
可一守没这么想，正是因为我觉得他信任我，所以我才要把这些事情告诉他，我不想瞒着他。
「…说不过你」
我也不会瞒着你。
脑子里的寄居者似乎被这句话控住了，青叶乘胜追击——你知道的，我从没对你隐瞒什么事情。
木纹又藏起来了。
圣女盘算了会，确定自己的确没有违背交易。
她果然还是蒙玛长老所说的乖小孩。
就是有点太安静了。
青叶看看还红着脸的一守，又戳戳死活不愿意出来的木纹，觉得今夜这两位都不太正常，好像格外敏感，被戳中心声之后就自顾自的当哑巴。
也许是因为今天的夜色与星空格外美，也许是因为风将人吹得脑子不清醒…
但也没什么不好，青叶看着一守，他乐滋滋地勾着小指，倒是比收获了一坛黄金更开心。
青叶一只手捧着脸，动动小指问他：“不是说她们差不多结束了，该回去了吗？”
“现在吗？”一守眼神飘忽，“其实、其实也可以再吹吹风啦。”
青叶借着月亮辨别了下时间，也不太介意。
在无垠沙漠待得久了，她也爱上这种一望无际的意象。
当处于这样的天空下，好像一切都变得不重要，所有无聊、没有意义的思绪都被自然驱逐，再也没什么事情好烦忧，唯有一片供人欣赏的天空。
也不知道族人怎么样了，他们是否也在欣赏沙漠的星空。
小物离开不语族之后倒也给了蒙玛长老一个可以求救的紧急用具，但求助工具使用次数少，蒙玛长老大概也不舍得拿来作为平时联络的玩具。
没有收到消息反而是好事，可她有点想家，就算蒙玛长老要她天天吃仙人掌刺身她也想家。
心情忽的低沉下来。
她从没离开沙漠这么久，过去出去采购也不过在外待个几天…可在一守身边她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毕竟她还有去处，一守却什么也没有了。
还是尽快把一切查清楚最好，可惜归属于降神会的人不少，就算站着不动让她砍瓜切菜似得一口气斩了也要花费不少时间…何况她想做的不仅仅是斩断降神会的威胁，她想做到更多，可现在连降神会都没搞定，说大话只会让她瞧不起自己。
“啊、正好现在可以聊聊降神会的事情，”一守忽然开口，“虽然我被抓进去是意料之外，但也收获了之前忽视的线索。”
…他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青叶疑惑了下，没思考出结果。
不过他们目前收集的线索确实值得拿出来讨论讨论，但那些细碎、片面的线索青叶无法组织在一起，她干脆盯着一守，直接等待答案。
“他们把我抓去城主府是一件很古怪的事情…欸、说起来我是不是没告诉你那天我是怎么从地牢跑出去的？”
青叶点头。
一守挠挠脸颊，似乎自己都觉得不理解：“其实是因为他们对我的看管很宽松啦…当然不至于像由莉姐那样周围几乎没有守卫，但对于一位被刻意追捕的逃犯来说，看守我的人实在太少了，守卫换班甚至还有时间差…总之我觉得这很不对劲，于是就试着在他们换班的时候溜出去了，最最最奇怪的就是！他们连门都不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听起来那些人压根不在意所谓的逃犯，只是想把人放在他们看得见的地方。
可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在我看来他们在乎的不是我本人，而是别的什么…”一守皱起眉头，“但我身上也没什么值得关注的，一个初出茅庐的小镇男孩唯一值得关注的恐怕就是他的母亲。”
他掰着手指算：“母亲是来自派瑞西亚的前魔法协会会长，在离开派瑞西亚之后又在大陆各处逃亡，之后才定居在多隆拱，在此期间她遇见什么事情都不奇怪，何况母亲本来就是闲不下来的性子，要真的在旅途中把降神会的人惹火了也正常…综上所述，我怀疑降神会对我的特殊关注与母亲有关。”
青叶继续点头。
“但我还有些地方想不明白，假如他们是为了母亲关注我，为什么在找到我之后没有对我采取行动，假如他们真的憎恶母亲应该会拿我来泄愤吧？可除去那天溜出去被抓着头发揪回去之外我完全没有遭受什么暴力举动…这也太说不通了。”
除非他们在忌惮什么、又或者需要他身上的什么。
一守想起在派瑞西亚拿到的石板。
可派瑞西亚内部的事情还没传出来，难道降神会就那么耳聪目明手眼通天？
但要是他们需要那块石板直接强迫他拿出来就行，为什么又把他关在地牢什么都不做？
“啊、想不清楚啦，”他感觉脑子都要冒烟了，嘟哝着，“你说得对，降神会就是一个疯子组织，我怎么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揣测疯子嘛。”
青叶安抚地摸摸他的脑袋，以免可怜的脑子被烧干：“只要选择留在雪之城，我们迟早还要再遇上降神会的人，这些问题会得到解释的。”
被呼噜呼噜毛的棕毛小狗乖乖“嗯”了一句。
手感真好。
青叶又顺手摸了好几下。
至于降神会…
未来会杀死不语族的他们有可能因为一点纠缠就杀死瑞莱吗？一群视人命如草芥的疯子啊…再找找证据吧，现在就把瑞莱的命算到他们身上太草率了。可就算瑞莱的死亡与他们无关，单单他们盯上一守这一点就足够让青叶多算笔账。
保护族人是她与生俱来的使命，保护一守是她个人答应的事情，现在两件事都和降神会有关，真的轮到清算环节时也算方便。
雪似乎变得更大了。
落在手背的雪花化开，带着凉意。
有点冷，青叶看向边上又开始冒烟的棕毛小狗，觉得他应该把自己埋进雪地里冷却一下。
“你们怎么躲得这么远？”
身后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是小物。
他抱着一把柴火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来：“找你们找了半天，就怕你们走太远找不到回去的路，”大老远赶来的店长先生懒得走了，但嘴上依旧不带停，“这里可不是不落镇，第一次到陌生的地方别跑太远，你们走丢了我们不知道该去哪找人…”
…好多话，好多嘱咐，比蒙玛长老还多。
而且有种莫名其妙的既视感。
“我记得你说过小物先生不喜欢社交，”青叶怀疑小物先生被夺舍了，她小声说，“他现在看起来不太像你之前形容的样子。”
认识到现在这位“不喜欢社交”的店长先生说的话一箩筐都装不够，怎么看也不是不爱和人说话的样子。
一守也小声说：“小物先生是不喜欢和外人社交嘛，他一定是把我们当自己的孩子看了。”
站得不算太远的小物先生不想说话，他面无表情地颠了下手里的柴火，表示自己还没耳聋到听不见他们嘀咕的程度。
最开始还会装装样子，现在认识久了倒是一点不装…说的就是那位圣女小朋友，他那时怎么会觉得这小孩看着可怜，真是眼瘸。
他听着两小孩光明正大的悄悄话，气急败坏地丢过去一根枯树枝：“走不走，你们不走我可走了。”
“来啦，”一守笑嘻嘻地把都没碰见他们脚面的枯树枝捡起来，带着青叶蹦过去，“我们保证不会跟丢。”
他们沿着小物来时的脚印往回走，新踩下的脚印又被青叶挨个抹去，雪地里三个小黑点慢悠悠地晃荡，像搬家的蚂蚁。
山洞已经被火团烤得暖烘烘，他们出去时还在吵架的姐妹已经平和下来，但偏偏不愿意坐在一起，各占据了山洞的最远两端。
小物耸肩，和两小孩说：“还有点别扭，主要是由娅、嘶！”
破风而来的树枝精准砸在小物头上，由娅似笑非笑地望过来，眼神明晃晃全是威胁。
“我又是捡小孩又是捡树枝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小物碎碎念，“再不给我涨工资我真的会生气，辞职不干！”
由娅才无所谓呢。
反正小物的工资是她姐发的，真的要涨工资和她说也没用，该开口的人还在那儿若无其事地烤火呢。
最开始选择给两姐妹打工的自己也眼瘸，小物改成在心里碎碎念，把柴火往边上一放，手上任劳任怨地铺床。
青叶看着一守跑去和小物一起铺床，一锤手终于明白小物先生像什么了。
是十项全能却喜欢唠叨的管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