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传来的剧痛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穿了简书言濒临崩溃的神经。温热的血顺着手臂蜿蜒而下,滴滴答答砸在猩红的牌桌上,晕开一小片更深的暗色。他死死咬着下唇,尝到浓重的铁锈味,才没让那声痛呼冲口而出。眼前阵阵发黑,胃里翻搅着药片和冰冷的绝望,几乎要吐出来。
“韩炽渊……”他抬起头,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沫和恨意,每个字都在抖,“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牌桌对面,韩炽渊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像个最冷酷的操盘手,修长的手指正慢条斯理地整理着面前那叠诡异的扑克牌,动作精准得令人发指。猩红的桌面衬得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异常苍白,也异常有力。简书言喷溅在他昂贵西装袖口上的几点血迹,像几朵突兀的小花,他竟也视若无睹。
“规则。”韩炽渊的声音冷得像冰窖里冻过的刀片,没有丝毫起伏,“出牌,或者弃权等死。”
他微微抬起下巴,那双深邃冰冷的眼睛终于看向简书言,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愧疚,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纯粹的、令人窒息的漠然。仿佛简书言不是一个刚刚被他亲手割开手腕的旧情人,而是一只即将被碾死的、碍事的虫子。
这眼神比手腕的伤口更让简书言痛彻心扉。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夹杂着血腥味和那怪异的香薰味灌入肺腑,呛得他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牵扯得手腕伤口一阵钻心的疼。冷汗浸透了他单薄的衬衫,黏腻地贴在背上。
“操……”他低骂一声,眼前发黑的眩晕感更重了。不行,不能晕!晕过去就真完了!他猛地用没受伤的左手,狠狠掐了一把自己大腿内侧的软肉!
尖锐的疼痛像一针强心剂,强行把涣散的意识拽了回来。他喘着粗气,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面前那副牌。牌背的骷髅花纹在惨白灯光下仿佛在蠕动,嘲笑着他的狼狈。
出牌?出个屁!他连规则都没完全搞懂!而且……他抬起剧痛的右手,看着那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还在不断涌出,顺着指尖滴落。这只手,连碰一下牌都钻心地疼,更别说灵活地理牌出牌了!
“妈的……”简书言心里一片冰凉。绝望像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来。他看着韩炽渊那副胜券在握、冷眼旁观的模样,一股邪火混合着巨大的悲凉直冲天灵盖。凭什么?凭什么他韩炽渊就能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这里,像个高高在上的审判者?凭什么自己要在这里流血等死?
“韩炽渊!”他几乎是嘶吼出来,声音因为剧痛和愤怒而扭曲变形,“你看着我!回答我!当年……当年你他妈的……”
“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粗暴地打断了简书言绝望的质问,也震得整个房间似乎都晃了一下!
不是来自牌桌对面,而是来自……天花板?
简书言和韩炽渊几乎是同时抬头。
只见房间那华丽得过分、挂满切割玻璃的水晶吊灯正上方,深紫色的丝绒天花板,毫无征兆地破开了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窟窿!碎裂的木屑、石膏块和呛人的灰尘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
“卧槽——!!!救命啊啊啊!!!”
一个惊惶失措、穿透力极强的男高音伴随着这场“天灾”一同砸落!
下一秒,一个穿着骚包亮粉色纪梵希T恤、破洞牛仔裤的人影,以一种极其狼狈的、脸朝下的“五体投地”式,伴随着一堆建筑垃圾,结结实实地拍在了猩红的牌桌和冰冷的地毯之间!
“咳咳咳……呸呸呸!”那人影被灰尘呛得直咳嗽,一边吐着嘴里的灰,一边挣扎着抬起头,露出一张沾满灰尘也难掩帅气的脸,只是此刻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屁股好痛”的懵逼。
“哎哟我的限量版椰子啊……这他妈什么鬼地方?拍戏现场吗?吊威亚的师傅你他妈扣工资!!”他骂骂咧咧地揉着自己摔得生疼的胸口和屁股,眼神茫然地扫过这诡异的房间,掠过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牌桌,最后,定格在牌桌两边的人身上。
当他的目光触及简书言那张苍白、染血、写满惊愕的脸时,懵逼瞬间变成了惊骇!
“卧槽?!言子?!!”谭余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连滚带爬地就想扑过去,“你怎么在这儿?你这手怎么回事?!谁干的?!!”他目光一扫,终于看到了牌桌对面那个存在感极强的男人。
深灰西装,冷峻侧脸,还有那冻死人的气场……
谭余的动作瞬间僵在半空,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鸭蛋,脸上的表情从惊骇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暴怒,最后定格在一种“见了鬼了”的扭曲状态。他指着韩炽渊,手指头抖得像得了帕金森:
“韩……韩炽渊?!你他妈是人是鬼?!你还有脸出现?!你把言子害成这样还不够?!!”
他这一嗓子吼得中气十足,在寂静的房间里嗡嗡回响,成功地把所有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也完美地搅乱了牌桌上那令人窒息的对峙。
简书言看着突然从天而降、灰头土脸却依旧咋咋呼呼的谭余,一时间百感交集。
是谭余!这个在他最低谷时还傻乎乎塞钱给他的死党!他怎么会……也在这里?难道他也……那个诡异的选项框?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荒谬感涌上心头,冲淡了些许手腕的剧痛和绝望。谭余的出现,像一道刺眼但温暖的光,强行撕开了这片冰冷的黑暗。
韩炽渊的眉头,在谭余破口大骂的瞬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是一种极细微的波动,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整理牌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冰冷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落在了谭余身上。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突然闯入的、意料之外的麻烦物品。
“闭嘴。”韩炽渊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谭余的咆哮,“坐下。”
他下巴微抬,指向简书言旁边那张一直空着的猩红高背椅。
“坐你大爷!”谭余正在气头上,撸起袖子就想冲过去干架,“姓韩的,老子今天非得……”
“谭余!”简书言忍着剧痛,嘶哑地喝止他。他看出来了,韩炽渊不是开玩笑。这个鬼地方,是真的会死人的!他不能让谭余这个莽撞的傻子不明不白地送死!“坐下!听他说!”
谭余被简书言那惨烈的模样和从未有过的严厉语气震住了,满腔怒火被强行憋了回去,憋得他脸都红了。他看看简书言还在流血的手腕,又看看韩炽渊那张冰块脸,最后极其不情愿地、重重地一屁股坐到了简书言旁边的椅子上,把那华丽的雕花椅子坐得嘎吱作响,嘴里还不忘嘟囔:“行行行,老子倒要看看这孙子能放出什么屁来!”
就在谭余坐下的瞬间,他面前那副一直静静躺着的扑克牌,如同被激活的毒蛇,“唰”地一下自动滑到了他手边。冰冷的触感让谭余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手。
与此同时,那个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再次响起,如同丧钟:
【第三位玩家已就位。】
【身份:农民·谭余。】
【同伴:农民·简书言。】
【敌对:地主·韩炽渊。】
【游戏继续。】
【当前轮次:农民·简书言出牌。】
【倒计时:30秒。逾期未出,视为弃权,随机抽取牌面伤害。】
猩红的桌面上方,凭空浮现出一个巨大的、血红色的倒计时数字:【00:00:30】,并且开始无情地跳动减少!
【29…28…27…】
冰冷的数字像催命符,敲打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我靠?什么玩意儿?斗地主?还他妈生死局?”谭余看着那倒计时和桌面上简书言的血,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脸刷一下白了,“言子!这……这到底……”
“没时间解释!”简书言急促地喘息着,额头上全是冷汗。剧痛和失血让他的思维变得迟钝,但强烈的求生欲和对谭余的担忧逼迫他强行集中精神。他必须出牌!他不能弃权!谁知道那“随机伤害”会要了他哪条胳膊腿!
他伸出唯一还能勉强活动的左手,颤抖着、极其艰难地去够自己面前那副沉重的扑克牌。手指因为疼痛和紧张而僵硬得不听使唤,好几次才勉强将牌抓起来一小叠。
牌入手冰凉沉重。他咬紧牙关,用左手笨拙地、一张张地捻开牌面。梅花3,方块7,红桃10……一张张小牌,毫无杀伤力。他看着自己血淋淋的右手腕,再看看对面韩炽渊那副深不可测的模样,心沉到了谷底。这牌……怎么打?出张小牌,等着被韩炽渊的A级伤害碾压至死吗?
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滑落,滴在冰冷的牌面上。
【15…14…13…】
倒计时在无情地跳动。
“妈的,不管了!”旁边的谭余也急眼了,他看简书言那副随时要晕过去的样子,也顾不得研究规则了,一把抓起自己面前的牌,嘴里还念叨着,“老子牌技贼溜!看我摸个炸弹炸死那姓韩的!”
他动作麻利地开始理牌,手指翻飞,嘴里还念念有词:“哎哟,黑桃K!不错不错!红桃Q!哟呵!这牌……咦?”谭余脸上的兴奋突然凝固了,他不敢置信地又快速翻了一遍自己手里的牌,眼睛越瞪越大,最后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
“我日你仙人板板啊!!!三张3!四张4!最大一张是J?!这他妈是什么天崩地裂的烂牌?!系统你是不是玩我?!!”
谭余悲愤地把牌往桌上一拍,发出“啪”的一声闷响。他刚想骂娘,目光扫过桌面上韩炽渊甩出的那两张染血的“双A”,又看到简书言手腕那可怕的伤口,顿时一个激灵,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又把牌死死攥回手里,警惕地瞪着对面,仿佛那牌是他最后的遮羞布。
韩炽渊的嘴角,在谭余那声哀嚎响起时,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弧度太小,太冷,几乎算不上笑容,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嘲弄。他的目光重新落回简书言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像是在等待一场早已注定的戏码。
【05…04…03…】
倒计时的红色数字如同死神的脚步,步步紧逼。
简书言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发白,左手在牌堆里慌乱地翻找。不行!不能弃权!他猛地抽出一张牌——红桃5!一张毫无威胁的小牌!
就在他几乎要把这张牌甩出去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了旁边谭余那副如丧考妣的表情和死死攥着牌的手。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他混乱的大脑!
“谭余!”简书言猛地低吼,声音嘶哑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出牌!出最小的单张!快!!”
“啊?啊?哦!!”谭余虽然不明所以,但对简书言有种近乎盲目的信任,尤其是在这种要命的关头。他脑子一片空白,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几乎是闭着眼,从自己那叠烂牌里,飞快地抽出一张,看也没看就“啪”地甩在了桌面上!
一张方片3。最小的牌。
【农民·谭余出牌:方片3。】
【牌面伤害判定:C级锐器划伤。】
电子音落下的瞬间,一道比刚才细弱许多、但也足够锋利的冷光凭空出现,直刺谭余那张还带着懵逼和灰尘的脸颊!
“哎哟我去!”谭余只觉脸上一凉,下意识地一摸,指尖染上了一抹鲜红——一道细细的血痕出现在他左脸上,火辣辣地疼。“靠!毁容了!老子英俊潇洒的脸啊!”
虽然只是皮外伤,但也足够吓人。谭余捂着脸,疼得龇牙咧嘴。
就在谭余出牌受伤的同一秒,简书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规则!他赌对了!农民可以轮流出牌!谭余的“小牌”伤害触发,意味着韩炽渊不能再直接对他简书言发动攻击!轮次重置了!他为自己争取到了……喘息的机会!虽然代价是谭余挂了彩。
他剧烈地喘息着,趁着这宝贵的间隙,用左手飞快地、尽可能多地整理着自己那副牌。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分析着牌型,计算着可能性,忽略着手腕钻心的疼痛。韩炽渊……他在等什么?他手里一定握着大牌!他在等一个一击必杀的机会!
韩炽渊看着简书言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求生光芒,和他不顾剧痛整理牌的动作,深邃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像是冰封的湖面下,有暗流悄然涌动了一瞬。他搭在牌面上的手指,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摩挲了一下光滑冰冷的牌背。
“有点意思。”韩炽渊终于开口,打破了短暂的沉寂。他的声音依旧冰冷,但似乎多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像是在评价一件出乎意料的作品。“看来,还没蠢到家。”
他不再看谭余那张挂彩后骂骂咧咧的脸,目光重新锁定了简书言。那眼神不再仅仅是漠然,而是带上了一种狩猎者般的专注和……评估。
“不过,”韩炽渊微微前倾身体,修长的手指在牌堆上方优雅地划过,最终捻起了两张牌。那两张牌的牌背花纹,在惨白灯光下仿佛流淌着粘稠的暗金色血液。他抬眸,冰冷的视线穿透空气,如同实质的寒冰长矛,牢牢钉在简书言苍白失血的脸上。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笑容没有丝毫温度,反而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该结束了。”
啪!
两张牌被甩在猩红的桌面上,发出如同惊雷般的巨响!
一张是小丑(Joker),诡异的笑脸在灯光下扭曲。
另一张,是鬼牌(Joker),狰狞的骷髅头仿佛在无声狞笑。
【地主·韩炽渊出牌:王炸。】
【牌面伤害判定:SSS级湮灭。】
冰冷的电子音,如同最终审判的丧钟,轰然敲响!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在瞬间被抽干,凝固成致命的坚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