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嫔年轻的时候也是姿色平平，好在气质温润平和，倒是有些人淡如菊的气质，上了年纪这种气质沉淀下来，让人想到一句话——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
余音侧身让到路边。
梅嫔进暖心阁给霍芳华送了银耳莲心汤就离开，一点废话都没有，干净利落得好像她就是来送一道宵夜的。
霍芳华这一天尽和人扯皮斗心眼，正经饭没吃几口，这会正有些饿了，对梅嫔送的甜汤很是受用，她看余音站在门边看着梅嫔远去的背影，笑着说：“喝银耳汤吗？”
余音这一天也没正经吃过东西，不客气的舀了一碗：“查出什么了？”
霍芳华只觉得头痛：“宫里能往外走的地方都查了个遍，太监、侍卫打了没一千也有八百，都不承认私通外人，刑部和大理寺都是些酒囊饭袋的废物。”
余音一口气吞了半碗银耳汤，压下胃火这才有力气和她说别的：“你不觉得梅嫔给你送汤有些古怪吗？”
霍芳华立刻将手里吃了一半的银耳汤放下：“你的意思是，她要下毒害我？”
“她又不傻，要下毒也不会下在自己送来的东西里。”余音翻了个白眼，“我是说她给你送银耳汤这件事很古怪，她一向都是不争不抢，为什么要来给你送这个汤？这件事落入皇后耳朵里，难道不会觉得她是在巴结讨好你？”
“我一个被打入冷宫十多年的人，有什么可巴结讨好的？”霍芳华嘴上这么说，脸上的神情却凝重了起来。
余音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银耳：“你也知道你被打入冷宫十几年了啊，为什么圣上会放你出来还委以重任？圣上病重梅嫔理应在旭光宫寸步不离，可她却有闲暇给你送银耳汤，而且，脸上并无悲色哦。”
霍芳华看着桌上火候刚好，晶莹剔透的银耳汤，一口都吃不下了：“圣上让我办理这个案子其实是个幌子？那他所图为何？”
余音之前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救梁江月，也没细琢磨霍芳华被放出来的事，心里也认定是长月宫起火把圣上给吓到了，可今晚看到梅嫔之后，她突然有了别的想法。
当今那位当年如何夺取太子之位，又如何在初登基时将重臣世家的女子娶了个遍，都是她亲眼在旁边瞧着的，那可不是一个有勇无谋的莽夫，而是一只心机深重的狐狸。
霍芳华冷着一张脸默了一会才开口：“你说得对，我是太久没有正大光明地出冷宫走走，脑子一下不灵醒了。”
她往后靠在椅背上冷笑一声：“我说大理寺和刑部的人在我跟前来来回回一天，怎么就连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原来全是在糊弄我。”
余音趁机说：“你想想这些年圣上最倚重的是谁？是巡察司，天牢死了人，宫里死了大统领，巡察司居然没露面，不让巡察司去查，而是让你一个深宫妇人出面……”
说到这里她心中灵光一闪，这些像是做给谁看的，圣上要做给谁看呢？
霍芳华却想得和余音不一样：“难道天牢劫囚是圣上安排的？霍家眼下在京城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就是霍胜，圣上是当面折了霍家的手足，我还沾沾自喜的以为他老了，胆子小了，宫里进了刺客他身边的人不可信，要重新启用我们霍家的人了。”
她突然大笑起来，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过了好一会才止住。
余音已经翻阅完书案上的卷宗，三具尸体都没有挣扎反抗的痕迹，这本身就不太正常，捅肚子又不是抹喉，不至于一点反抗都没有：“我想查验尸体。”
这个时候如果梁江月在就好了。
此时的梁江月被绑了手脚蒙了眼装在麻袋，隐约的水声和轻微的晃动让他确定自己是在一艘船上。
当时在大牢他闻到了庄周蝶梦的气味，可惜他身上的东西都被搜走了，虽然尽力屏住了呼吸，最后还是陷入了幻觉之中。
心智还没迷失的时候，他记得自己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大内统领霍胜打开了牢门，虽然后来有些模糊，可他能够确定带走他的人绝对不是霍胜。
脚步声传来，不止一个人，应该是……三个。
麻袋被打开只露了梁江月一个脑袋。
一个老年男人的声音凑近：“这位就是顺德王遗孤？”
梁江月感觉到他说话时喷出的口气打在自己脸上，这让他很不舒服，强忍下了动手的念头。
余音对霍芳华说的话他其实全都听到了，果然有鱼咬钩了，不过眼前这三个应该都是小鱼，他得等到大鱼上钩。
“听说是跑进宫里去刺杀狗皇帝被抓住的，有个在宫里住了十几年的娘娘确定了他的身份，应该不会错。”一个低沉的男声说。
老年人退开，声音也没那么热切了：“顺德王遗孤在宫外长大，一个在深宫里住了十几年的女人如何确定得了他的身份？”
“听宫里传来的消息，这个人是要去宫里取一件顺德王遗物来证明自己的身份。”低沉男声回答。
三个人里有一个人始终没说话。
梁江月仔细想了想刚才的脚步声，低而沉的应该是个壮年男子，两个较轻的脚步声，其中一个有些拖沓应该是这个老者，而另外一个的脚步声，若不是这船的木楼梯有些年头了，他也未必能听得出来，是个练家子。
船舱中沉默了一会，老者说：“年轻人，我有些问题要问你。”
随即有人取掉了梁江月嘴里的布团。
老者说：“你如何证明你是顺德王遗孤？”
梁江月琢磨了一下真正的顺德王遗孤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该如何应对：“我没法证明，我也不用证明。”
“那你告诉我，你是如何得知自己是顺德王遗孤的？”老者不死心地问。
“我自生下来母亲便对我耳提面训。”梁江月之前猜测这些人有庄周蝶梦，应该是顺德王旧部，现在看来这些人手里根本没有顺德王的遗孤，“母亲已经过世，也没人可以证实她的话了。”
这和宫女受孕偷偷送走的传言不谋而合。
老者的语气又柔和了起来：“你既然已经知晓那么多年，为何偏偏这个时候入宫行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