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月宫,当年艳压六宫独宠一时的妖妃盛锦月住过的宫殿,自从盛锦月故去,长月宫就从此宫门紧闭,其他宫殿来来去去换了好几拨主人,可长月宫却始终不曾被当今赏赐给过任何妃子。
打扮成浣衣局宫女的余音,此时正提着装脏衣服的竹篮,站在落了锁的长月宫门外。
“听说在夜里时常可以听到这里有人在哭,时不时还能看到白影飘过。”做太监打扮的梁江月走过来站在余音身后,抬头望向宫门上“长月宫”三个字。
“梁公公好。”余音装模作样地行礼。
“开锁吧。”梁江月在卫县大牢见过余音的手段,他相信余音敢来就一定有办法开门。
“不能走正门,”余音领着梁江月往后面绕过去,“这里虽然不住人了,可宫里的侍卫每个时辰会巡视一遍,我不知道上一次巡视的时间,从外面开门会打草惊蛇。”
梁江月看她熟门熟路地钻进路边的花坛,挪开布景的假山,露出宫墙上一个——狗洞:“你这身衣服是谁给你的?”
“阎王殿。”余音手脚并用地爬进去,“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可别小看阎王殿,他们手眼通天呢。”
“这个阎王殿真是不除不行了,”梁江月身上还背着指挥使让他剿灭阎王殿的任务,不过他现在没了腰牌,也不是鹰卫的身份了,这件事他也不想管了,“接应你的人手在哪里?”
“阎王殿只管进不管出的,”余音蹲在狗洞边,看着一脸踩了狗屎模样的梁江月钻过来,“你穿这身衣服还挺合适的,梁公公,你给我句实话,你不会是真的公公吧?”
“等洞房花烛夜的时候你就知道了。”梁江月说着站起来,看余音将挡住狗洞这边的假山推回去,“这个狗洞也是阎王殿的人告诉你的?”
“不是,流放永州的人里有以前宫里当差的,”余音抬眼看过去,长月宫的布置还和她当年离开的时候一般模样,院子里的秋千架子还在原来的地方,只是上面缠着的彩绦因为风吹日晒成了破布条。
花坛的草木修剪得很潦草,已经没了当年的景致,杂草也没清除干净,好在虽然屋舍闲置了还定期有人来打扫,屋子里面还算赶紧,陈设也还是当年的样子。
梁江月看着眼前的一切,心情格外的沉重。
长月宫,盛锦月,这都是他心中无法拔除的刺。
余音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向站着没动的梁江月,她看梁江月咬紧后槽牙,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叹了口气:“是,当年如果不是你爹行刺,你也该和其他世家子一样,走狗遛马蹴鞠赏花,最大的烦恼大概就是国子监课业太多,可若没有你爹的那一箭,又哪来的这二十年的海晏河清呢?”
她觉得自己正是个冤大头,背锅就算了,被杀就算了,现在还得安慰杀了自己的凶手的儿子。
算了,谁让梁江月看到的她,只是余太傅的女儿,也是从云端掉落到泥泞,和他有着类似命运的人。
梁江月绷着一张脸走过余音的身边,走向长月宫的正厅,他伸手推开门,对着门的椅子上放着的垫子已经黯淡陈旧,可涂了金漆的椅子却仍旧那么耀眼。
余音走过去:“我说过东西在正厅吗?”
梁江月转头看向余音,他有种很古怪的感觉:“盛锦月杀了你姑姑,你似乎一点都不恨她。”
糟糕,忘了自己的人设了。
余音掀起眼皮看了梁江月一眼:“刚刚我那句话不过是宽慰你,你晃晃你脑袋里的那堆浆糊好好想想,能登上帝位的哪一个不是心狠手辣之辈?这样的人真的会被一个女人左右吗?”
她往庭院一侧的凉亭走去:“如果圣上真的那么爱盛锦月,在她死后还会接二连三的立妃吗?”
梁江月跟上去:“你什么意思?”
“盛锦月是盛家嫡女,当今还是秦王的时候已经有了正妃,还费尽心机地娶了她,看重的就是盛家能给他的支持。”余音说,“构陷顺德王被废了太子之位,登基之后立刻流放,而后借着盛锦月的嘴诛杀的那些人,你觉得真的是盛锦月看不顺眼,还是没顺他的意呢?”
梁江月瞳孔震动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盛锦月当然也不是全然无辜,她想要做凤临天下的女主,却棋差一着成了别人的垫脚石,”余音在凉亭边缘蹲下,伸手开始挖土,“我姑姑余氏,先于盛锦月嫁入秦王府,曾给秦王生了一个女儿,可就在圣上被立为太子的那一年,据说是嫉妒盛锦月的荣宠下毒,被发现后被迫吞毒自尽,梁大夫,你说,怎么能那么巧呢?”
她从土里刨出一个盒子,正要打开,却听到大门的锁响了一声,似乎有人从外面在开锁。
梁江月立刻拉着余音躲到大厅里,在柱子上一借力上了房梁。
圣上身边伺候的宣公公走进来,他身后的小太监手里拿着铜盆和香烛,一行人掩上宫门开始烧起了纸钱。
宣公公看着敞开门的大厅,不悦地走过来:“直殿监是干什么吃的?打扫完连门都不关好了。”
他的手搭在门上,迟疑了一下却没有立刻关上门,而是走进了大厅里,带起来的风吹动一边的珠帘,发出清脆的声响。
余音奇怪地看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宣公公,圣上病重卧床,这个老太监不去候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宣公公默默地站了一会才开口:“娘娘,圣上刚才梦到你了,圣上说你在下面等着急了,在唤他赶紧下去呢,娘娘啊,当朝尚无皇嗣,你且再等圣上十年吧。”
哦,原来是那人做了噩梦啊。
如果自己现在吓唬一下宣公公,让宫里来点流言蜚语,能不能直接把那个人给吓死?
余音正盘算着,宣公公已经退了出去关上门,外面的太监们也烧完了带来的纸钱,随着宣公公离开了。
梁江月没有急着跳下房梁,而是从余音手中拿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支梅花式样的发簪,梅花的花蕊是一颗淡黄色的玉石:“为什么盛锦月要把你姑姑的东西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