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家的旧宅早就被赏赐给了户部的一个主薄,因为格局合理房屋宽敞,主薄一家住进去后没有做过大的改动。
梁江月带着一队鹰卫敲开大门,主薄敢怒不敢言地带着家眷仆从站在大厅,看着鹰卫肆无忌惮地在房屋间翻来找去。
隋候珠在夜里会发出光华,梁江月特地挑了晚上来,还特地让熄了烛火,可两个时辰过去了却毫无发现。
这个时候他也冷静了下来,如果是在这么表面的地方,隋候珠早就被人取走了,余音对白止观提到隋候珠的时候,十分肯定能拿得出来,可见一定是藏在一个平常根本不会动的地方。
略一思索,他下令:“搜查所有的房梁和柱子。”
可还是一无所获。
梁江月回到巡察司立刻被叫到了指挥使的书房,他刚走进书房,指挥使手一抬手将茶碗砸在他的脚边,溅起的茶水湿了他半只鞋尖。
指挥使嘴角抽动了一下:“你真是翅膀硬了啊。”
梁江月膝盖动了动,强忍着单膝跪下的冲动:“属下不明白。”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敢带着人去查户部主薄的家?!”指挥使站起来,表情狰狞地指着梁江月,“现在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人联想到行刺案,你去查他,不是想让朝野上下都知道我们巡察司有了线索吗?”
梁江月当时也没想这么多,可这个时候决不能承认是为了自己师父才去查的:“属下的确是有了一些线索。”
“你给我闭嘴!”指挥使的手扬起一半,硬生生折到背后,“你一向办事都很稳妥,这次是怎么了?”
他上下打量了两眼梁江月:“看来是太累了,那就歇两天吧。”
指挥使身边的侍从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梁江月愣了一下才想明白,他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的不悦,取下腰牌放在托盘里行礼退出去。
搜查一个户部主薄不过是件小事,指挥使却趁机拿了他的腰牌,看来指挥使是刻意让他最近没法接触到巡察司的动向,难道——指挥使真的要做和左相相反的决定了?
走出巡察司的大门,长夜未央,明月如洗,才入秋,风吹在脸上竟有了三分凉意。
此时的余音提着一盏灯笼缓缓走进城北的一条小巷,披风的兜帽将她的脸盖住一半,她的眼睛在兜帽的暗影中格外的明亮。
巷子的尽头有个生意寂寥的小面馆,两张桌子擦得还算干净,冒着白烟的灶台后,白发苍苍的老板正在摘菜叶。
有人进了店老板还自顾自的摘菜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余音隔着铁锅中升起的袅袅白烟说:“三更梆子三更鼓,三更断肠三更无。”
老板这才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裂开满嘴黄牙说:“阎王不收穷鬼,忘川不渡良人。”
余音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放在灶台上。
老板并没有急着伸手去取:“客人想吃什么面啊?”
“御膳房的面。”余音简明扼要地回答。
老板浑浊的眼睛看向她,只看到灯光下一个下巴:“姑娘,这个价可吃不到啊。”
余音又拿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只管进,不管出。”老板手一伸,灶台上的两张银票不见了。
余音点点头:“什么时候?”
“两天内。”老板说。
“行。”
这个不起眼的小面馆竟然是阎王殿的入口之一,号称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阎王殿,竟然能将一个大活人弄进宫去,真称得上是手眼通天了。
余音回到清水巷丁家,一推开房门就闻到一股酒气,她提高手里的灯笼,看到坐在窗边握着一壶酒的梁江月,她迟疑了一下笑道:“梁大夫,咱们可还没拜堂,你就主动送上门了?”
“你为什么会答应嫁给我?”梁江月的眼睛被酒气熏得有点红。
“因为你长得好看啊,”余音解开披风搭在椅背上,点燃桌上的蜡烛,“你又为什么要娶我呢?”
“因为指挥使的命令。”梁江月说。
余音没想到梁江月回答得这么直接,她拉过一张椅子坐到梁江月旁边,单手靠在窗槛上,面对面地看着梁江月的眼睛:“我以为你会说因为我与众不同,特别得让你眼前一亮,觉得错过了今生不可能会再遇到一个如此让你心仪的女子呢。”
她拿过梁江月手里的酒壶喝了一口:“想要骗一个女人,总得说点好听话啊。”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梁江月觉得自己就是一颗快要被抛弃的棋子,伴随着愤怒升起的无力和疲惫让他无所适从。
他是左相的人,指挥使也是,可现在指挥使要背叛左相,那势必要先除了他,没立刻杀了他也不过是顾忌左相罢了。
余音将酒壶塞回梁江月手里:“你有心事?难道真的被我说中了,你带回来的人证不见了?”
“顺德王遗孤到底在哪里?”梁江月知道自己只有现在立刻找出顺德王遗孤,才有可能扳回一城。
“我不知道,”余音的手搭在梁江月的手腕上,“我之前就告诉过你,那不过是一个传说,未必是真的,是你们自以为是的去相信……”
她说到这里站起来去倒了一杯茶递到梁江月面前:“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传言是有人刻意散播出来的?”
梁江月愣了一下:“刻意散播?”
“二十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该死的都死了,随便找一个容貌有三分相似的年轻人冒充一下不是什么难事吧?”余音重新在椅子上坐下,用手里的茶杯换走梁江月手里的酒壶。
她仰头喝了一口酒:“当然啦,如果遗孤是被巡察司找到的,可信度又多了三分。”
梁江月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可心底有个声音倔强地提醒着不要相信,心中很是纠结了一番,他终于开口了:“你为什么要进宫?”
“没去过想去看看,”余音随口胡诌,看到梁江月的眼神从有所期待变得冷若冰霜,她立刻知道自己的回答不对,“看来你听到我和白大夫的话了,我姑姑的遗愿是将隋候珠还给白大夫,我不过是想完成她的遗愿罢了。”
梁江月内心挣扎着不肯尽信:“我去取。”
“长月宫,你敢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