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老板和杂役不约而同地开口：“不认识。”
梁江月双手背在身后，侧头装模作样地问鹰卫，“他的化名叫什么来着？”
“费涉。”鹰卫快速地回答。
“他被人捅了三刀，”梁江月招招手指，鹰卫立刻默契地递上凶器的画图，“伤得很重，可惜正好有一位神医谷弟子在，他没死。”
他故意这么说，是判定都是和顺德王旧部，偏偏这两个人出了事，很可能这些人里已经出现了内讧。
酒楼老板陪着笑：“官爷，我是个做生意的，每天招呼那么多客人，也许这位曾经在我那吃过饭，可我也不能都认识啊，再说了，他还是在青州出的事，和我那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哦？”梁江月的眼睛隐藏在帽檐后面，却也能让人感觉到他凌厉的目光，“我刚刚直说他被人捅了，可从来没说过是在青州被人捅的，老板你是怎么知道的？”
酒楼老板自知失言，眼一瞪就要咬舌自尽，他还没来得及就被守在旁边的鹰卫卸了下巴。
杂役冷笑一声：“你们这些狗皇帝的鹰犬！”
他假腿一抬，十几枚飞镖从假腿里弹出来，他和梁江月不过五步之遥，那么近的距离根本避无可避，他发出疯狂地笑声：“都去死吧！”
梁江月一扯背后的披风，行云流水般的一卷，竟将那些飞镖大半卷入披风中，有几枚漏网之鱼也被他身边的鹰卫挥刀打开，打入牢房的砖墙发出噗噗的声响。
杂役一看自己的暗器居然没有起到作用，他头往后撞向木架，藏在发髻里的暗器只入脑门，抽搐了两下，直勾勾地瞪着酒楼老板，鼻子里流出两道鲜血，面色晦白地停止了呼吸。
“是条硬汉，抬出去曝尸荒野。”梁江月示意鹰卫彻底搜查酒楼老板，将酒楼老板从头到脚剥了个干净，看酒楼老板对自己绸缎外袍被扔在地上那个眼神，他看出老板不是一个能狠心求死的人，“他看你的意思，是要你守住承诺什么都别说，可他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杂役，你却是扬州一家酒楼的老板，你的命可比他值钱多了。”
他并没有急着给酒楼老板按上下巴：“他住在柴房，吃的是剩饭穿的是粗布衣服，活得连狗都不如，他当然死不足惜，可你不一样，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家中美妾如云，死了，多可惜啊？”
酒楼老板不能说话，眼神中却透出若他有所思的神情。
梁江月走回主审的桌案后面，他翻看了一下桌上的画像，有鹰卫在隔壁对着画像辨认寺庙的僧人，那晚出了事，独腿杂役特地跑去庙里，一定是有原因的。
可是，他最初抓到千面叟的时候，千面叟说过，一共给三十三个来历古怪的人易过容，可指挥使派人送来的画像只有二十六份，其中还有七个人，是千面叟没有画，还是被指挥使给瞒了下来？
如果是第二个可能，那指挥使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难道……
一个鹰卫从外面走进来，打断了梁江月的思绪，鹰卫小声说：“找到两个在画像上的人，都卸了下巴在隔壁关着了。”
“嗯。”梁江月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示意鹰卫把酒楼老板的下巴给托上去，却没有主动开口询问。
酒楼老板先憋不住了：“官爷要我从哪里说起啊？”
“先从你酒窖里的庄周蝶梦说起吧。”梁江月说。
酒楼老板显然没想到被梁江月发现了这个，他愣了一下才说：“那个啊，那是安友明放在我这里的，只是寄放……”
“你不是说你不认识安友明吗？”梁江月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
“认识，我在坦洲从过军，安友明是我当时的百夫长。”酒楼老板用豁出去的语气说，“我当时酒后打架伤了人，就被赶了回来，回家后遇到荒年差点饿死，是刘福，就是这个杂役和安友明找上了我，问我想不想发财。”
梁江月做了个手势让他继续说下去。
“发财谁不想啊，我立刻就答应了，”酒楼老板说，“他们带着我坐船到了扬州，半路上给了我一个新的籍证，说这个人病死了，可远房亲戚留了两间铺子，咱们正好冒名顶替占个便宜。”
旁听的一个鹰卫忍不住开口：“这种好事为什么刘福和安友明自己不冒名，非得找你？”
“他们年纪和外貌合不上，而且我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学人说话是顶块的，我们一起从军的有个杭州人，我跟着他学了一些杭州话。”酒楼老板这些年也是见过风雨，知道该怎么回答，“我那小饭馆其实也不赚什么钱，开了几年安友明又拿钱让我盘了个酒楼，我说是老板其实拿主意的都是他。”
“什么时候开始卖庄周蝶梦的？”梁江月对他的辩白不置可否。
“三年多以前吧，安友明让我做酒生意，每个月会有十几坛酒运过来，暂时在酒楼里放一放，后来怎么处理我是真的不知道啊。”酒楼老板赶紧将自己撇干净，“都是刘福处理的。”
刘福已经自尽，酒楼老板将所有都推他身上，还真是死无对证。
这个酒楼老板看起来被吓破了胆，其实还揣着推脱侥幸之心。
梁江月立刻绕开这个话题：“说说捅安友明的那把匕首吧。”
“他长年在外面跑，有几个仇人也不奇怪吧。”酒楼老板仍旧是一推三不知。
“哦？”梁江月轻笑一声，“你不肯说实话也不要紧，你知道安友明在青州遇袭，想必也知道崔然死在了青州？你觉得凶手杀他们的原因，会不会是他们不肯把这些年赚下的万贯家财拿出来，支持所谓的大义呢？”
酒楼老板的脸色越发地苍白。
梁江月看到他的神情，知道自己猜对了：“如果那个人现在站在你面前，让你把苦心经营多年的家产全部拿出来，你肯吗？”
他猛地一拍桌子：“杞县兵败，你们下一步计划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