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萌几乎是狼吞虎咽地扒完了那碗面,趁着凃与知收拾碗筷的间隙,他像只敏捷的猫儿般蹿上楼梯,关门落锁,还故意把拖鞋踢到床底制造“熟睡假象”。
他的腰已经经不起新一轮折腾了。
等到凃与知忙完,轻手轻脚推门进来,师萌正裹着被子装睡。他屏住呼吸,直到听见浴室水声响起才敢偷偷睁眼。
屁股保卫战,大获全胜!
可惜这份喜悦没能持续很久。
他睡醒时,手机屏幕接连弹出两条胡孟寻爆炸性消息:
[师氏集团资金链断裂,今早股票跌停]
[最新!凃氏宣布注资30亿救市]
师萌猛地坐起身,丝绸睡衣被冷汗黏在后背。
作为穿书又重生后只顾谈恋爱的纨绔少爷,他连自家公司主营什么都说不清楚!
他立即给胡孟寻拨了个电话:“小寻寻,我才睡醒,我的天呐这世界都发生什么了?什么叫股票跌停?是要破产了?”
胡孟寻的声音罕见地严肃:“你父亲海外投资失败,连带拖垮了总部。要不是凃与知今早紧急召开董事会……”
“什么?失败?”师萌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疼痛却盖不过心底翻涌的荒谬感。
再一次……集团再一次走向濒临破产的结局,而这一次,既定的结局被凃与知硬生生割断。
曾经导致他家破人亡的人,这一世竟成了救世主,命运的齿轮竟以如此戏剧性的方式转动。
“……是季阳在背后操纵。“胡孟寻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凃与知为了这事,今早就飞了两个国家,貌似才说服董事会通过救助方案。”
“公司现在乱成一锅粥,”胡孟寻继续道,一声声键盘敲击声传了过来,“财务部正核对相关账目,你也别担心,凃氏法务部也在重新审查所有合同……你这会儿可别出门添乱就好,放心,都会好的。。”
师萌下意识去摸笔记本电脑,却发现网络早已断开。凃与知连这点都想到了,生怕他看到那些铺天盖地的负面新闻。
“我……是不是拖累他了?”他苦笑着摇摇头,轻声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这不是我说了算,我觉得不是,我想,那位也会这么想。”胡孟寻难得正经。
挂断电话后的房间静得可怕,师萌蜷在单人沙发里,盯着手机屏幕亮了又暗。
时钟的秒针走动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每一秒都像在心头碾过。
窗外华灯渐次亮起,师萌第无数次点开通讯录,指尖悬在“凃与知”的名字上方,最终还是没拨出去。
他做不到。
做不到在这个时候给凃与知拨出电话,他觉得抱歉,抱歉到羞耻的程度。
直到夜色正浓,已经转钟,庭院里才传来轮胎碾过碎石的声音。
师萌几乎是跳起来冲向玄关,迎面撞进一身酒气里。
凃与知的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西装外套不知去向,衬衫领口还沾着暗红的酒渍。
“怎么喝这么多……”师萌明知故问,心疼地搀住摇摇欲坠的人,却被反手扣住手腕按在墙上。
凃与知的眼神异常清明,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他耳畔:“三十亿,季阳想用这个逼我放手。”
师萌愣了愣,心里五味杂陈。他挣开束缚,强硬地把人拖到沙发上:“把蜂蜜水喝了,不然起来头疼。还有……你可以选择放手。”
“傻子。”凃与知突然将他拉进怀里,下巴抵着他发顶喃喃,“你才是我的无价之宝,我怎么舍得。”
酒后的话总让人深信不疑,从前师萌不觉得,但他现在却无法克制地去相信,去心疼。
“早知道联姻会给你惹这么大麻烦,我当初就……”师萌的尾音哽在喉咙里,话音未落,带着酒气的唇便压了下来。
这个吻又急又重,像是要把所有不安都吞吃入腹。
凃与知的手掌紧紧扣住他的后颈,喘息间漏出几分明显的脆弱:“不许提离婚……”
不知是谁的唇被咬破了,师萌的嘴里多了几丝血腥味。他睁开眼,这才发现凃与知眼尾泛着红,平日里锐利的眸子此刻蒙着层水雾。
“好,不离。”他放软了声音,拇指轻轻抚过对方紧绷的眉骨,“我们上楼好不好?”
凃与知乖乖地点头。
搀扶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凃与知大半重量压在他肩头,却还记得护着他后腰避开楼梯转角。
卧室门关上之时,那个在商场上杀伐果决的凃总,突然孩子气地把脸埋进他颈窝:“宝宝,你保证。”
“我保证。”师萌忍着鼻酸将人安置在床榻,湿毛巾擦过他沾着酒气的额角,“睡吧,我就在这儿。”
他的指尖还松松地勾着凃与知的睡衣下摆,呼吸逐渐变得绵长均匀。
他没能看见,身侧那个因酒精而“熟睡”的男人悄然睁开了眼睛。凃与知眼底一片清明,哪还有半分醉意。
他小心翼翼地拨开师萌额前的碎发,借着月光凝视那张毫无防备的睡颜,唇角勾起得逞的弧度。
指腹轻轻摩挲过对方微肿的唇瓣,凃与知无声地笑了,将人往怀里带了带,在发顶落下一个轻吻。
直至清晨,师萌被噩梦惊醒,他没了睡意,只好小心翼翼地挪开环在腰间的手臂。确认凃与知仍在熟睡,他轻手轻脚地换上便装,跑出门去。
街道上晨雾未散,师萌深吸一口自由空气。
他得找季阳,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他是真的不理解。
“咚!”
迎面撞上的胸膛让师萌吃痛,他抬头,正对上季阳阴鸷的目光。
说曹操曹操到。
“早啊季总。”师萌下意识后退半步,“您这是……”
季阳在意料之外地突然掐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装什么傻?三十亿现金说掏就掏,你们凃总真是好手段。”
面前这人还敢倒打一耙?!
“好手段?”师萌气极反笑,甩开被捏红的手腕,“你暗中做局坑害师氏,现在装什么装?我要问你才对吧!”
季阳的瞳孔骤然收缩,突然从口袋里抽出一把小刀:“他害我我认了,没想到你也和他联手!如果敢害文心,第一个让你陪葬!”
师萌傻了。
什么情况?!!
剧本里那天要提前了吗?为什么?许文心出事了?他昨天才见过啊!
现在这个情况他完全不能理解!
师萌后背沁出冷汗,本能地往后急退几步。
季阳的状态明显不对,眼球布满血丝,连持刀的手都在不正常地颤抖,活像只被逼入绝境的疯兽。
“救命啊!持刀伤人!”
路人的尖叫声划破商业街的宁静,师萌转身就狂奔,余光瞥见季阳的刀尖已经捅破他方才站立处的空气。
他的肾上腺素疯狂飙升,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脏撞击肋骨的闷响。
疯了疯了疯了,小说里不是法治社会了吗!这走剧情来的也太快了吧!
师萌和季阳一前一后奔跑,他身后那人不管不顾,挥舞着小刀。几声“刺啦”,师萌眼瞅着刀锋划破了他飞扬的衣角,却无能为力,只能狂奔。
“凃与知把你保护得真好啊……”季阳的喘息声如附骨之疽,“连我父亲去世的消息都帮你屏蔽了是吧?”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不……他现在想不了这些了,他得活命啊!再说,季阳父亲去世,跟他有什么关系!
师萌一个踉跄,险些撞翻水果摊。警笛声隐约传来,而季阳的刀尖距离他的后背只剩半米。
事到如今,他只能选择闭眼,尽最大可能屏蔽这场伤害给他的攻击。
他的睫毛剧烈颤抖着,在闭眼的黑暗中,他听见利刃破空的尖啸、行人惊恐的抽气声,还有自己急促到快要炸裂的心跳。
预想中的剧痛却没有降临。
“嗯啊!”
一声压抑的闷哼在头顶响起,随之而来的是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脸颊。
师萌猛地睁眼,视线里赫然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凃与知的手掌正死死攥住刀刃,鲜血顺着银亮的刀锋蜿蜒而下,滴落在自己的白色衣领上,绽开一朵朵触目惊心的血花。
“凃与知!”师萌的尖叫撕破了空气,也撕破了自己。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季阳扭曲的面容定格在咫尺之距,凃与知微蹙的眉毛定格在师萌脑海。
警笛声由远及近,人群的惊呼声中,凃与知另一只手将师萌牢牢护在身后。
“别看。”凃与知轻声道。
师萌却疯了似的抓住他血流不止的手腕,那道横贯掌心的伤口皮肉外翻,隐约能看到森白的骨。
他的眼泪落下,似乎一滴一滴砸在伤口上,混合着鲜血晕开一片淡粉:“你傻啊!谁要你用手接刀!”
“我没事,你别怕。”凃与知忍着疼痛,安抚道。
师萌浑身发抖,最后情绪全部转为轻轻地去捧那只受伤的手,掌心黏腻的温热让他胃部痉挛,难受到想吐。
比起疼痛,更让他窒息的是凃与知温柔的眼神。
这个人怎么能在血流如注的时候,还想着安慰他?能不能……多想想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