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萌迷迷糊糊睁开眼,脸颊贴着冰凉的病床单。后背火辣辣的痛感被药膏的凉意稍稍缓解,裸露的皮肤接触到空气让他打了个寒颤。
他回想起巷子里那一幕,后背的伤处又隐隐作痛起来。但比起这个,更让他后怕的是当时的千钧一发。
差一点就……
他眼前又浮现出钢管破空而来的画面。要是再晚半步,那根带着锈迹的凶器就会砸在凃与知脸上。
鼻梁断裂、眼球受损、甚至失明……这些可怕的想象让师萌不寒而栗,连带着后背的疼痛都变得微不足道。
他小心翼翼地撑起上半身,忍着刺痛活动了一下腰肢。还好,骨头没事,只是肌肉伤着了。
师萌长舒一口气,用手撑着脸,傻笑起来。正暗自庆幸时,他突然听见隔壁病床的屏风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他竖起耳朵,隐约听见凃与知压抑的抽气声,还有医生无奈的叮嘱。
“你这腰上的伤再不处理,明天连床都下不了。”医生苦口婆心,“这明显是钝器击打造成的淤血。你们是同学吧?遇到这种事应该...”
“摔的。”凃与知打断道。
原来那天课上,凃与知腰上还带着伤……难怪躲开自己的触碰。
他正出神,忽听凃与知低声问:“他...没事吧?”
“算你们运气好。”医生掀开屏风走出来,白大褂上沾着碘酒痕迹,“再偏两寸,腰椎就要骨裂了。”
腰椎骨裂……
师萌松开了手,无奈地趴在病床上。
医生那句“腰椎骨裂”的回响让他后知后觉泛起一身冷汗,下意识就又想爬起来,结果牵动背上的伤,倒抽一口冷气。
屏风那边的动静立刻停了,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
凃与知一把掀开帘子,碎发还沾着冷汗,他心一急,吼道:“你乱动什么?”
师萌却盯着他撩起的衣摆下那片触目惊心的淤青,眼神转了转才看向凃与知的脸,喉咙发紧:“我……我想喝水。”
看到师萌醒了,医生立刻板起脸:“两个小兔崽子,朋友之间应该互相拦着犯傻,不是一起逞英雄!”
凃与知随意将衣服抖了抖,转头把一旁的水一勺一勺喂给师萌,板着脸没说话。
师萌虽然不懂这个喂水方式,但也没多说什么,还不忘吐个舌头,强撑着摆出一副正气十足的模样:“医生您可要明鉴啊!明明是那群混混先动的手。巷口肯定有监控!您看我这张脸,像是会主动惹事的人吗?八成是他们嫉妒我长得帅。”
医生按住他乱动的肩膀,无奈叹了口气:“王管家已经去解决了,你现在就给我老实趴着。”见师萌又要嚷嚷,医生故意板起脸:“再乱动,以后阴雨天有你受的!”
“……我看你就是吃太少,”医生瞥了眼他单薄的腰线,故意吓唬道,“风一吹就倒的样子,混混不揍你揍谁?”
师萌和凃与知的目光在空气中短暂相撞,彼此心照不宣地错开。
大概只有他们知道,那道最重的伤痕下,藏着怎样一个奋不顾身的转身和拥抱。
想想……也挺浪漫。
师萌趴在病床上不安分地扭了扭脖子,眼巴巴地望着医生:“那我什么时候能活蹦乱跳啊?”
医生被他逗笑了,故意逗他:“你要是喜欢躺着,住到过年也行。”说着拿起病历本轻拍他脑袋,“现在就能下地,但记住别伤了腰。”突然转向凃与知,指着他的腰,“你也是……”
“医生,我知道了。”凃与知猛地打断,不愿让人窥见他的弱点。
医生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后便离开了病房,门关上的瞬间,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师萌趴在病床上,裸露的后背涂满了药膏,凉飕飕的感觉让他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虽然盖着薄被,但他总觉得像是完全**相见般不自在,耳尖悄悄爬上一抹红晕。
凃与知站在床边,目光落在师萌的后背上,那些伤痕像烙铁般烫在他的心头,让他哑然。
他喉结滚动了几下,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最终只低声道:“对不起。”
“啊?”师萌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朝他招招手。
凃与知犹豫片刻,半蹲在病床边,视线与他齐平。
师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牵动伤口时“哎哟”了一声,却还是笑着说:“没事啦!以后有我在,看谁还敢找你麻烦。”他眨了眨眼,故意用轻快的语气道:“怎么样,有没有觉得被大哥罩着特别安心?”
凃与知看着他强忍疼痛还要逗自己开心的样子,心脏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他沉默地打开王叔送来的保温饭盒,热气腾腾的粥香顿时弥漫开来。
“别乱动,”他舀起一勺粥,轻轻吹了吹,“我喂你。”
师萌乖乖张开嘴,眼睛却在笑。粥的温度刚好,暖流从喉咙一直蔓延到心底。
他想,这顿打挨得真值。
罩了凃与知,也融化了凃与知,哪怕就一点,那也很好。
粥碗很快见了底,师萌的目光落在凃与知缠着绷带的手腕上,突然正色道:“以后上学放学都一起吧,反正顺路。”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要是再遇到这种事,你一个人...”话没说完,但两人都心知肚明后果。
凃与知拿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顿,抬眼对上师萌亮晶晶的眸子。
少年趴在病床上像只期待投喂的小动物,却说着最霸道的话:“有师氏集团撑腰,看谁还敢动你。”
这个时期,凃与知不可能惹到师萌背后集团都解决不了的人。
“不说话就是默认!”师萌趁他愣神,飞快地下了结论。
“我还没答应。”凃与知放下碗勺,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师萌立刻耍起无赖:“沉默就是犹豫,犹豫就是在考虑答应。”他得意地眯起眼睛,“四舍五入你就是同意了!”见凃与知张口要反驳,他立即捂住耳朵耍赖,“不听不听!反正从今天起你就正式是我罩的人了!”
窗外突然喧嚣起来,盖过了凃与知的叹息。
他看见师萌说着说着就开始眼皮打架,脑袋一点一点的像只啄米的小鸡,最终栽进枕头里。
那人就这么毫无防备地睡去了。凃与知轻手轻脚地替他掖好被角,靠在一旁的椅子上,目光也不自觉地落在师萌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背上。
或许今天,他不该那样做。
钢管破空而来的风声,砖墙冰冷的触感,还有师萌惊慌失措的呼喊……他本该在巷子里就解决掉那群混混的。以他的身手,本可以毫发无伤。可当听见师萌的声音时,鬼使神差地,他收起了袖中的小刀,任由钢管擦过腰侧。
他竟在算计师萌。
是的,算计。
他太清楚师氏集团在这个城市的能力。
只要师萌介入,那些阴魂不散的麻烦就能一劳永逸。让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见识下血腥场面,多半会吓得立刻叫来家族保镖处理。
可他算准了开头,却没想到结局。
钢管砸下来的瞬间,凃与知已经绷紧肌肉准备承受疼痛。可那个嬉皮笑脸的人,竟像只护崽的猫似的扑了过来。
后背与钢管碰撞时,那声闷在喉咙里的痛呼,如今刻在了他的脑海里,仿佛永远不会消散。
他分明看见钢管砸下来的瞬间,师萌眼里闪过的惊恐与决绝,可他还是挡住了。那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真的用血肉之躯挡在了他面前。
现在,他后悔了。
病床上的师萌突然无意识地哼了一声,额头细密的汗珠渗入枕头。凃与知下意识伸手,却在即将触及时猛地停住。
“你真是白痴...”凃与知轻声骂道,最终伸手轻轻拂去师萌额前的汗。
师萌再次陷入了旧梦,是真是假、是实是虚,无从得知。
梦境里那些混混的脸渐渐与记忆中的新闻头条重合。屏幕上模糊的监控截图里,似乎就有这几张狰狞的面孔。
他在梦中皱了皱眉,记忆像浸了水的报纸,字迹模糊不清。如果没记错,那些人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这街边常年聚在一起的炮灰混混,后来突然人间蒸发。
难道凃与知……
他在梦中轻轻吐出一口气。
如果这真是凃与知的复仇,至少说明与季阳无关。
他那个“好兄弟”向来眼里只有班花,不会因为他发烧几日就对凃与知出手。
要是真对凃与知出手……
师萌打了个寒颤,脑海中浮现出季阳折磨人时似笑非笑的眼神。
不会的,凃与知现在也是个炮灰同学而已。
他迷迷糊糊、思维跳跃,不一会儿,嘴角又扬起甜蜜的弧度。
梦里仿佛看见未来的校园生活:季阳冷着脸给班花撑伞,自己大摇大摆地跟在凃与知身后,而那个总爱板着脸的黑莲花,会默许他拽着书包带,偶尔还会回头等他。
比起原著里那个拥有男主设定的季阳,眼前这个会偷偷帮他补作业、会冷冰冰给他喂水的炮灰同学凃与知,简直可爱一万倍!
凃与知望着病床上傻笑的少年,指尖轻轻拂过他翘起的嘴角:“梦到什么了这么开心…”
【小剧场】
凃与知握着水果刀,刀刃在苹果表面打滑。
师萌探头:“你这削的是苹果还是土豆?”
苹果核“咚”地掉进垃圾桶,两人盯着仅剩的果皮陷入沉默。
凃与知默默把果皮推到师萌面前:“补充膳食纤维。”
师萌笑了:“你削的我都爱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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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心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