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会跟这批犯人一起过去,这些人彼此间并不认识,只有编号。”
“到了上面,会有人接应你们。”
“仿生人的身份不能暴露,按照出厂设定,他每周都会有一次休眠,现在情况不确定,你们要小心。”
“必要时,拿出信物,可以直接跟那边的主事人谈判。”
有越时绥在,徐妄压根没听。
他四处张望着,这个地方周围都是水,上面没有一丝亮光。
这种幽闭阴暗的地方有种熟悉的窒息感,他只想快点离开。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们要通过长长的,仅容两个人并肩的通道才能去往上面,类似一个大型加长版的电梯。
“这个是靠什么驱动的?电吗?”
一共有十二个人要被送上去,徐往跟越时绥排在中间。
“这是单向通道,主要是依靠水压转换成动力。”
前面还有四个人,趁着这个空隙,越时绥开始给他解释这个机器运转的原理。
徐妄耳朵在听,眼睛四处乱逛,居然在这里看见了一个熟人。
没有麻花辫,没有系丝带,穿着白色长裙,外面套一件黑色风衣。
是姜姜,她和平时有点不一样,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自从听说她辞职后,徐妄也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她,两人也没有什么联系。
“各位,晚上好。”
一眨眼,人又不见了,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她的声音。
“谁进了中控室?”
中控室,就是控制水压调整电梯上升速度的地方。
不需要人工操作,机器会自动检测压强和潮汐情况,并安排合适的上升速率以及时间。
“但如果断掉电源,就需要人去操作,所以里面一般会有人值班,每天下午两点半到三点是换班时间。”
越时绥刚好给他讲到这一段,徐妄指着电梯后面的那个小房间问:“那如果出现了这种情况怎么办?”
就是中控室被入侵的情况。
“会触发防御机制,禁止所有人通行。”越时绥三两步上前,趁着门还没有彻底关闭,把前面剩下的两个人全推了进去。
刚迈上去的两个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表情木然地盯着他们。
“电梯里面的?”
“电梯外的。”
话音刚落,电梯上方传来了爆炸的闷声。
有人得知了他们今天的计划,并且早有预谋,要置所有人于死地。
“不用紧张,我是来送行的。”
“刚才的是礼物。”
笑容也跟之前不一样。
这种类似的自爆方式,让徐妄联想到那个组织。兰洁也是,张盈也是,都是用这种方式来终结自己的生命。
心中不好的预感应验了。
姜姜现在的做法跟她们如出一辙,明显也是不想活了。
“真是奇怪啊,我们明明留着相同的血脉,是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却来自于不同的姓氏。”
“为什么呢?”
“凭什么呢?”
“你们怎么会天真到以为,只要消灭了组织核心的人,就能够打倒我们?”
“我们依靠千百年的血脉连结起来,我们占据人类一半人口,我们是母亲,是姐妹,是女儿,是妻子,所有的女性,都在承受同样的痛苦,我们彼此都能感同身受,而这些,是你,你们,这些由利益连接起来的男人们,无法理解的。”
“你们无法做到感同身受,无法做到互相信任,也斩不断我们之间的联系。”
“兰洁离开了,张盈院长也去世了,可那又怎么样?你们永远无法打败我们。”
徐妄知道现在环境不好,两极分化严重,各种矛盾层出不穷。
最尖锐的也是男女之间的矛盾。
这都是人类内部的事,徐妄不会插手。
这是人类自己需要解决的事情,最后他们总会达到一个能够适应环境的生存方式,和自然界其他的生命一样。
错误的东西是不能长存的。
只是改变总是伴随着疼痛。
“我送你们去见她。”
这个她,徐妄猜测,应该是张盈,姜姜的老师。
虽然但是,为什么他会被误伤!
越绥第一时间护住徐妄,把他搂在怀里。
同时手动打开电梯门,顺手捞了个无处可逃的刚刚换班出来一脸懵逼的员工。
“不管他们了?”
徐妄的担心明显多余,这里的防护系统很健全,立刻就有保安冲进去抓人,外面剩下的也被保护起来。
现在危险的是他们。
能不能顺利到达地面,尽人事,听天命。
情况显然非常不好,有海水渗进来,氧气越来越稀薄。
快要不能呼吸了。
然后这个想法没过多久,有温热的东西贴在他唇上。
越时绥在给他渡气。
啊,其实不用这个也可以,他现在可以憋气很久了,而且这个身体也没那么容易死掉。
不过他还是没有推开。
当他们终于浮出海面时,徐妄被越时绥抱在怀里,躺在一片透明棺材板上。
是的,仿生人菲诺先他们一步被放进了电梯里面,由于结构的特殊性,那群科学家们将他密封保存在一个长方体盒子里,长得像棺材一样。
幸好有这个棺材,他们才得以浮出海面。
一群海鸟从头顶飞过,这才是真正的鸟儿,跟主城展示的虚影完全不同。
羽毛在海风中颤动,肌肉下隐藏着蓬勃的力量。
海鸟抢走了他的压缩饼干。
……
收回刚才夸它们的话,果然这种动物看看虚影就可以了。
“过来。”徐妄面色不善,“说的就是你。”
抢走他饼干的海鸟迫于神威,到底还是飞回来了。
只是饼干已经被它利落地吞下肚。
“给我们带路。”
徐妄又找来鱼群,推动棺材前进。
好在后半截路程较为顺利,到达岸边,动物们被遣散,临走前都对着徐妄敬礼。
这场景很稀罕,越时绥亲眼见到,又受到一波冲击。
“要怎样才算成为你的信徒?”
越时绥之前从没问过这个,徐妄抓紧机会传销,传道:“你终于感兴趣了吗?”
“很简单的,相信我的存在,对我有**。”
“这些动物们,对你能有什么**?”
“他们是慑于我的威严。”
“好吧,只是他们本能知道,我是造物主而已。”
“具体是什么样的**?”
“要求?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长久的执念?”具体是什么,其实徐妄也不清楚,他的记忆并不全,只能从现有的信徒中归纳出他们的共同点。
“满足这两个条件,我就能感知到你的存在了。”
“有点难办。”意味不明。
“这还难办?跟以前比起来已经简单很多了好吗?”
“以前有三叩九拜,还要献上礼物,并且允诺身心都归属于我,才有资格成为我的信徒。”
“现在为什么那么容易了?不觉得委屈?”
徐妄哼了一声,“不一样了,之前都是单方面的献祭。”
毕竟时代不同,神明也要与时俱进。
“现在呢?”
“现在是公平的交易。”
“这种关系是最容易维系长久的。”
“所以问了这么多,”
“你要信仰我吗?”
“不好说。”
“你怎么这么矜持,虽然说是个不错的品质,但对我还有什么不能开口的吗?”
“你给自己太多负担了。”
越时绥一句点破他忧虑许久的事,徐妄双唇微张,还没有反应过来,听见他继续说:
“别人对你有祈求,你身上就多了一份担子,对自己又多了一点要求。”
“其实你不用苛求自己。”
“被召唤,被评价,研究所里的数据,强加于你的期许,这些你本就不用经受。”
“即便你有心,大势所趋,只凭你一个人改变不了什么,我也改变不了什么。”
“与其努力去完成别人的愿望,不如活得自在一些,不要对自己太严格了。”
“你看林渚,虽然志向远大,但丝毫不影响他平时的生活,现在还是耽于美色。”
“还有何潍,说什么要成为了不起的科学家,骨子里还是一个纨绔子弟。”
所以说,与其提升自己,不如拉踩别人。
“也不要经常说自己没用,你每天开心地活着,对我很重要。”
“很重要?”
“我会感到安心。”
徐妄觉得自己好像更喜欢越时绥了一点。
明明现在没有跟他对视,也看不到他的脸,只能听见略微低沉的声音。
“我可以亲吻你吗?”
“是不可以吗?好像是有点唐突,抱歉,我会努力控制一下对你的”感情。
后面两个字没能说出来,因为他的嘴唇被堵住了。
亲吻实在是一件美妙的事,他们距离很近,交换着彼此的温度和呼吸。
跟之前嘴唇相贴渡气不同,这一刻,徐妄心里无比满足,心脏开始剧烈跳动,陌生的情绪喷涌而出。
“两位,要不要注意一下,这里还有个活人。”
是那位被越时绥顺手拉进电梯的幸运儿,仔细一看,他们都认识。
“周琼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在场上的除了剩下的两个犯人就是工作人员,他家境那么好,不至于进了监狱,那么,他不会就是那个被骗出中控室换班的白痴员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