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这些，还有这些，你们组分一下。”
办公室里哀号遍野，每个人领完自己的任务之后哭丧着脸回到自己工位上。
徐妄看着办公桌上半米高的文件，心如死灰。
“这些不都是可以交给机器处理的吗？为什么要分给我们？”
同事纷纷佩服他的勇气，新人就是胆子大，什么都敢问。
“别管，政府那边就是这么要求的，做好自己的事。”
主管也没有好脸色，因为他也要加班。
银行跟政府的拉锯战结束，合作终于谈妥，主城新增了一大批账户，工作量骤然增加，徐妄也忙了起来。
当然，工作是工作，办公室里的大家都很有默契，到点下班，从不拖延，回家后就是属于自己的时间。
“我真的不明白啊，这些工作有什么意义呢？”
又不是承诺有了账户一定能够搬到主城内部，只是说未来他们这批人的子女进入主城会更方便。
“而且未来的事情谁又说得准，还五十年内有效，能不能活到五十年后还不一定……”
“行了，知足吧，至少我们只用处理这些资料和来电咨询，政府好几个部门的文员一天打两三百个电话。”
“为什么？”两三百个，他们一周都不一定有这么多。
“为了安抚人心呗还能为什么，虽然都是领着一份死工资，我们还算不错的了。”
有时候还是要对比才能接受现实，看到别人比自己难过一点，自己心里就是好受了，徐妄以前总觉得别人的事情跟自己无关，但现在听说了政府那边的几基层比较自己还惨，突然就没有那么反感，反而还升起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这大概就是，人类口中经常说的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上？
不得不说还挺有道理的。
虽然白天已经很辛苦了，但是徐妄依旧在熬夜，不过好了一点，经常还没到12点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忙碌起来就容易错过一些消息，毕竟八卦的时间也少了很多。
这两天网上一直都是关于医院的新闻报道。
张院长的判决出来了，是终生监禁。
非常时期废除了死刑，终生监禁是最重的惩罚。
没有人知道关押她的监狱在哪里，不允许探视，不允许外界接触。
徐妄是在判决书和公告发布之后第三天才知道的，那天刚好是周六，天气晴朗。
“请问，哪一间是张盈的住所？”
徐妄拿着赵安政给他弄来的通行令，一路畅通无阻。
监狱基本已经自动化，但一些特殊监牢还是有人在值班。
“最里面那间，今天是最后探视日，单人单次不能超过30分钟。”工作人员打开金属门，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带着潮气。
“好的，谢谢。”
徐妄受人所托，来送一件东西。
“张盈一直都是这样，争强好胜，任何事情都要争个第一。”
“她心里一直把我当竞争对手，两个人比了这么多年，都没个结果。”
“她犯了错，我知道，是应该受到惩罚的。”
“被囚禁，或者被洗掉记忆，对她来说都太痛苦。”
被洗掉记忆，失去从前的工作，是比死亡更加严重的惩罚，她绝对不会接受。
“所以拜托你，帮我把这个给她送过去。”
就让玫瑰在最美丽又最危险的时刻死去。
“您为什么不亲自去呢？”徐妄不解，为什么要让他这个无关的人过去？
一方面是避嫌，还有一方面——
“她怎么会愿意让我看到她现在落魄的样子。”赵安政似乎想起了从前的事，不自觉地摇头轻笑。
“不过，你去见她，应该和你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差不多。”
徐妄带着东西去见张盈时，果然跟赵安政说的一样。
最了解自己的果然还是对手。
除了穿的衣服略微差了些，这位前院长跟第一次见面差不多，头发高高盘起，化着淡妆，眉眼上挑，姿态优雅舒展，对着一扇小窗户，慢悠悠地品尝她的下午茶—一杯冷掉的黑咖啡。
牢房在她的影响下甚至有点像是工业风的咖啡馆。
“阿筝让你来的？”她眉毛轻微上挑，露出怨怪似笑非笑的表情。
徐妄点头，将手里的围巾递过去。
“这种时候，也只有她能想起我来。”她轻轻抚摸围巾的纹理，动作小心，很珍重的样子。
“有什么话要带给我？”她将围巾展开，欣赏着纹理。
“没有。”只让带东西，没有传话。
“好吧，还是这个性子，闷闷的。”
“还算有点良心，找了个赏心悦目的来看我。”
她展开围巾，披在肩上，流苏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非常好看。
“我们见过的吧，在医院。”张盈记性本来就很好，加之徐妄的长相让人难忘，即便只有一面之缘，她也从记忆里翻找出来，她甚至还记得徐妄的编号。
不过随意提起对方在医院的编号是不礼貌的行为，她便没有开口。
“是的。”
“帮我带一句谢谢，还有，”她停顿了一会儿，笑道：“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以后有机会？是指出去之后吗？可那时候她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有什么机会呢？
徐妄不是很明白，但想起赵安政的嘱托，不再多问，留下东西，转身离开。
他果然还是不喜欢封闭阴暗的地方。
张盈拇指和食指捏着白色小方块，对着窗户透进来的阳光变换角度。
“其实我欠你一句道歉。”
“咚”
方块掉进了咖啡里，像糖一样融化。
一切已经安排就绪，只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太阳完全没入云层，没有一丝光透进来。
她被黑暗吞没。
当然监牢里发生的一切都跟徐妄无关。
只要不影响世界的规则，不影响他现在的信徒，徐妄都不会掺和。
他只用像其他旁观者一样，静静等待最后的结果就好。
这一点，越时绥跟他是一样的。
他们跟往常一样上下班，偶尔会约在外面吃饭。
主城本来就冷冰冰的，人与人之间关系淡漠，这几天连温暖的日落都没有，每天都是阴沉沉的天空，压得人喘不过气。
风雨欲来。
女人独坐在流苏树下，细细抚摸手中的旧相框。
里面是一张发黄的合照，两个穿着蓝白相间校服的女孩，肩并肩坐在树荫下。
相片右下角有一行小字：
赵谙筝与张盈。
背景是主城最大的图书馆，位于大学中央。
她们是同班同学，是室友，是知己。
她们有着共同的目标，共同的追求，但却走向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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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这些天都是被关起来了？”而他居然完全不知情。
因为越时绥之前也有赶项目留宿实验室的情况，那里有他的休息间。
难怪要把他送到赵安政那里住几天。
“医院是研究送附属机构，但是没有真正融入三大，两边关系一向亲密，所以我要避嫌。”
“那你之前去找兰洁？”还千里迢迢把人抓回来，又是为什么呢？
“赶在政府前面找到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最好的情况是申请让她将功补过。
“但是她最后选择自尽。”
“虽然她已经将有关于张盈的不利证据销毁，政府里面也有人帮她们周旋，但医院也有政府安插的眼线，被发现是迟早的事。”
“所以，早在很久之前，她决定要做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做好面对死亡的准备。”
“是啊，变革总是伴随着鲜血。”徐妄感叹道。
“那你的母亲，会受到影响吗？”
“几年前，她们就已经是敌对关系。”
一部分原因是理念不合，还有部分原因，也是希望，事发之后，不会牵连对方吧。
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和联系还真是复杂，理都理不顺。
从双方的话语和神态中，徐妄没有看出任何的怨怼，虽然是作为对手，但也是知己。
“爱与恨本就纠葛不清，喜欢和讨厌也不能完全割裂。”
对于徐妄的疑惑，越时绥答。
“可是我不一样。”
“我对你只有喜欢，没有讨厌！”
这就是伟大的神明不同于人类的地方了！
人类是复杂的，贪婪的。
神明是纯粹的，专一的。
“你有时候说话还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你对其他喜欢的人，也是这么说吗？”
“没有，”他摇头，“其他的人，只能说不讨厌，都谈不上喜欢。”
或许曾经有过？但他早就不记得了，既然没有留下很深刻的印象，说明也没有那么重要，至少比不上现在越时绥在他心里的地位。
“你有多久没有检查过了？”
越时绥盯着徐妄看了好一会，突然发问。
“大概半个月？反正这个月还没有去过。”
“怎么，是又要去研究所检查吗？”
“不，”越时绥避开他的眼睛，“你以后都不用去了。”
本来是一件好事，可徐妄听着越时绥的语气，总觉得不对劲。
“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是。”答得斩钉截铁。
徐妄反而不知道怎么问了。
“你想知道？”
他点头。
“我会挑一个合适的时间告诉你的。”
工作是没有意义的，这个世界迟早药丸！
——来自某神明的怨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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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