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身为全知全能的神明,维兰的突然举动还是超出了伊莱的预料。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和维兰接吻,一方面,因为足够清楚维兰有多憎恨他,另一方面,他从未打算给一只宠物一个吻。
他下意识地推开了维兰,然而,某些根深蒂固的认知似乎裂开了一道缝。
这是一个鲜血淋漓的吻,维兰撞得过于凶狠,几乎像在发起一场攻击,鲜血正从他唇角缓慢滑落。
唇上还残留着红酒的涩味,维兰站在伊莱面前,用拇指抹掉嘴角的血迹,条理清晰地提出交易条件:“如果你想拥有我,只要你同意,你现在就能得到了。”
他讨厌被伊莱触碰,可身体是他唯一的筹码。
三年前,当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大贤者留下的线索时,维兰就做好了这种准备。
他一直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而他会运用自己所能利用的一切达成目的,即使代价是心甘情愿成为仇人的玩物。
当连加成功杀死那只怪物,他就知道这一刻终于来了,不然凭他们的力量,别说杀死伊莱,甚至无法安然无恙地离开这座王宫。
听到维兰再次强调交易,伊莱抬眼看向他,眼底的情绪难以分辨,过了好一会儿才嗤笑出声,“我得到你还需要你的同意?”
维兰的声音很平静,几乎没有任何情绪,“但是比起玩弄一个被打倒、无法反抗的鲜血人偶,我认为这种主动更能吸引你,不是吗?”
他说的并非没道理,至少伊莱现在就被吸引了,虽然只是一点点。
关于性.事,维兰一向是回避态度,不是恐惧,而是刻进骨子里的反感,每次如果不将他打到无力反抗,他绝不会屈服。
伊莱享受驯服野兽的过程,不得不承认,维兰的挣扎与不甘的被迫顺从正是这场权力游戏中最迷人的部分,也是他对伊莱独特吸引力的来源。
多年来,这种单方面吸引力已经成为日常习惯,但伊莱偶尔也会好奇:主动献上自己的维兰,会是什么样子?
而现在,好奇成了真。
自诞生以来,伊莱追求的就是至高的纯粹乐趣,这些乐趣可以体现在很多方面,只要足够有趣,在真的毁掉这个世界前,他不介意逐一探索。
他并不畏惧死亡,因为没人能杀死神,他也想看看,自己培养的剑究竟能反抗到什么地步,所以实际上,他真的不介意教导维兰弑神的招数。
他就是如此矛盾,想培养能杀死自己的对手,又不相信真有人能做到。
维兰是最有希望的人,可这希望也是他亲手给予的。
在带着审视的短暂沉默后,伊莱笑了,这一刻,他似乎又变回了那个掌控一切的残酷恶神。
“我可以和你交易,但交易内容需要由我决定,现在,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他向维兰伸出了手,“这不会是一场旅游,但我想带你去一些地方。”
只要伊莱能答应,无论条件是什么,维兰都会尽力做到,反正他拥有的东西不多,能失去的也有限,“去哪里?”
“神域。”
简单一个词,却让维兰的脸瞬间失去血色。
神域,这是他噩梦的起源地,那个血腥的成人礼之夜,伊莱正是在诸神废墟中折断他的四肢后强行占有了他。
伊莱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维兰脸上,沉浸于年轻王子挣扎的每一秒,他当然知道维兰对神域怀有多深的恐惧,又留下了多重的阴影,否则,为什么要带他去那里?
“你不把手放上来吗?”
神明的声音是命令,而不是询问。
维兰迟疑了两秒,最终还是放弃了追问去神域的原因,他走上前,在伊莱玩味的注视下站定。
然而,却没有立即回应那只等待着的手,而是伸手抓住了帝王先前放在空中的红酒杯,凑到唇边,把杯底的残酒一口气喝下。
他并不常喝酒,酒量也不好,可接下来要去的地方,需要酒精提前麻醉一下敏感的神经。
喝得有些着急,深红苦涩的酒液没能全部咽下,有几滴顺着他的唇角滑下,一路流过线条利落的下颌、白皙的脖颈、微微起伏的锁骨,最终消失在衣领的阴影里。
他能感觉到一道难以忽视的视线追随着那滴红酒缓慢钻入了衣领,压住恶心,他立即放下了酒杯。
伊莱略带遗憾地将视线移到他的脸上,“看来这确实是个挑战,甚至需要你以酒来壮胆,不过,我可不记得教过你这么野蛮的品酒方式。”
维兰抬眸,迎上他的目光,然后将戴着黑色手套的左手放在那只毫无温度的掌心上,“您可以再教我一次,我是属于您的,我的剑术,我的地位,我的言行,我的一切,全都是您一点点教养的成果。”
突然的敬语,他们的关系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的主人与宠物。
“我确实抚养了你。”伊莱满意地笑了,顺势将他拉进怀中。
俯下身,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维兰敏感的后颈,当感觉到怀中这具身体瞬间僵硬时,伊莱故意用手臂环住那紧致的细腰,声音带着暧昧。
“二次教育的事放到下次吧,让主人失望的宠物,确实该好好惩罚一下。”
下一刻,一只忍无可忍的手就直刺向他的双眼。
可在指尖距离眼球仅有一厘米时,伊莱稳稳抓住了那只手,愉悦地低笑出声,“怎么?刚刚不是还要引诱我吗?只是这样就受不了了?”
其实出手的瞬间维兰就后悔了,反抗伊莱已经成为他的一种本能,但现在他必须抵抗这样的本能。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从伊莱手中抽回手,转移了话题,“不是要带我去神域吗?”
伊莱看了一眼楼下焦急等候的卡洛斯,随即抱着维兰跳下露台飞入夜空,空间瞬间扭曲,等维兰再次睁眼的时候,他们已经置身一处鸟语花香的茵茵绿草地。
还好,不是那处神殿废墟。
这里也是神域?维兰环顾四周,他只来过一次,那次也只是匆匆一瞥,对这里并没有印象。
他很快得到了答案,当他看见远方那座白色废墟时,一股冰冷的寒意便顺着脊椎缓慢滑下。
无数糟糕的记忆涌入了脑海:强行拽着他前进的手臂,手脚被活活折断又瞬间治愈如初,蓝花丛中被强行打开的身体,不顾他的意愿灌入喉咙的鲜血,无助躺在血泊中煎熬数小时……
一只冰冷的手突然从身后抬起他的下巴,迫使他后仰着头与身后的人对视,“看来你还记得。”
伊莱满意地看着他布满冷汗的脸,“但很可惜,我们不是来重温那些美好回忆的,还有正事要做,小王子,你现在多大了?”
维兰强压住内心的恐惧,“二十二了。”
一声轻叹,“你长大了啊。”
神明对人族的年纪没有清晰的概念,但伊莱能从维兰脸上逐渐褪去的青涩瞥见人族的寿命有多短暂,尽管他的小宠物依然漂亮,他却无法接受他也会衰老的事实。
“我听说人族过了三十岁就会开始衰老,你是我最宝贵的财产,我不想看你也变成那样。”
无温的指腹缓缓抚过他的下颌线,“我要你永远保持现在的模样。”
维兰感到不寒而栗,难道伊莱要让他也永生,那他岂不是要永生做一只耻辱的宠物?
察觉到他的战栗,伊莱淡淡一笑,没有解释太多,而是牵着他朝前方的森林走去。
这里是个神秘的禁地,除伊莱一人,谁也不曾进出。
出乎意料,当他们走入树荫,便接入了另一个空间,一个冰冷、空旷得令人心悸的奇异领域,除了远处的一粒黑点,这里空空如也,他们踩在古朴的地砖上都能引起震荡的回声。
也足够低温,是一个奇怪的冰冻室。
并非没有光源,至少维兰能看见他的手指,也能看到伊莱,只是找不到蜡烛、火把、天然星体这类的东西。
光线仿佛从虚无中渗出,看不见,却均匀地浸透每个角落,如同空气中的细菌。
空间与环境的不同寻常让维兰立刻意识到,这里很可能是只有神明才能踏足的领域。
走得近了,维兰终于知道那黑点是什么了——一具华美冰冷的水晶棺椁。
神奇的是,棺椁旁还悬浮着一株奇异的巨大花卉,定睛一看,维兰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那居然是他和连加三年前带回王都的庇特萝花。
和三年前将它交到中殿时的情况不同,如今庇特萝花体型大了好几倍,已经完全盛开,花形果然美得不可思议。
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此刻花蕊中心那三片奇特的金色柔软花瓣。
它们和外围的花瓣很相似,只是小了很多,是普通玫瑰花瓣的大小,颜色也完全不同,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金色光泽,在昏暗的环境下也散发微光。
伊莱站在维兰身后,目光落在那具水晶棺椁上,好心地解答:“这是我为你准备的。”
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准备好了。
也并不觉得这么做很不人性化,反正他本来就不是人族这种低等生物,“我并不需要你的献身,我的要求很简单,你可以再次喝下我的血,但这次是带有诅咒的血,喝了它,你就会永远保持现在的容貌,然后在二十五岁时死去。”
到时这具棺材就会派上用场,“我会妥善保存你的尸身,你不会腐朽,永远如此完美。”
他伸出手,从虚空中接下一个红酒杯,指尖划过杯沿,鲜血便汩汩涌出,积了小半杯才停下,又取下一片金色的庇特萝花瓣放了进去。
花瓣漂浮在血液之上,缓缓旋转下逐渐破碎,融进神血,却仍存在感十足,散发着耀眼的碎金色光泽。
维兰只是安静看着他这么做,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这就是伊莱提供弑神招数的条件,他将酒杯递到维兰面前,轻轻摇晃,血光与花瓣的金辉交织流动,很有华丽的美感。
“选择权在你,只是希望你知道,我的耐心有限,如果你在二十五岁前杀不了我,我同样会亲手结束你的生命。”
到那时,这个世界也会给维兰陪葬,伊莱已经玩腻了。
维兰沉默了半分钟,只问了一个对他而言很关键的问题:“除了外貌,这会对我产生其他影响吗?比如说,限制我的力量。”
伊莱如实为他解疑:“不会,事实上它几乎没什么影响,更像是一个定时器,当时间到了,花会从你体内生长出来,带走你的生命,花开即死,连我也无法终止。”
维兰便接过酒杯,只要能杀死伊莱,就算把这条命卖给恶魔他也愿意!
他打算一口气喝掉,伊莱却用手指抵住了他的唇,制止了这份行为,“太着急了小王子,你还没听我解释那花瓣的存在是为了什么。”
“不是说会开花吗?”
“错了,那是血的作用,不是花瓣。”
伊莱笑着将他的手拉了回来,心底为这份杀意盎然暗自满意,“因为足够稀有又极难开花,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其实盛开的庇特萝花能引发人心底的**,而那也只是花香的效果。”
说着,手指上移,捏着维兰的下巴转向那朵奇异的花,“一旦开花,它的花蕊上会再长出一种特殊的金色花瓣,效果也会更加强烈。”
维兰心中开始有不好的预感,“这就是你要我取花的原因?”
伊莱笑了笑,声音平静得近乎温柔,“我最近学会了公平,也不要求你太多,这株庇特萝花有三片金色花瓣,每当你主动吃下一片,并忍住不向我恳求纾解,我就教你一招弑神之术。”
维兰迟疑了一瞬,“只有三招?”
“别太贪心了小王子,你甚至只用学习一招就能把我的哥哥姐姐们变为石柱,神明是无法被杀死的,我教你的招数也是如何让祂们比死还痛苦。”
即使这种招数迟早会被运用在他身上。
维兰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但仍然无法完全放松,他想起了伊莱之前的话,“忍住?什么意思?”
即使知道他确实不懂,可真听到的时候,伊莱还是忍不住轻笑着捏了他的脸颊一把,嗯,比想象中还要柔软,摸着很舒服,看来以后他可以多尝试尝试。
“虽然我喜欢你这点,但你确实不开窍,小王子,你从来不知道**是什么,对吧?”
即使他们肌肤相亲无数次,维兰也只懂得痛苦,他不知道从中汲取快乐的方式,只将其当作一种屈辱的酷刑,每次都咬紧唇皱着眉,在煎熬中祈祷结束。
还好,这种金色花瓣能帮他开窍,伊莱意味深长望着他的眼睛,不用言语,就已经解答。
维兰愣了一下,随即想起连加在龙域闻到花香后的样子,顿时明白背后的含义了。
他感到恶寒,“如果我……我恳求了会怎么样?”
伊莱的眼神忽然变得很柔和,“很早以前这种花其实被称为爱情花,因为当你吃下花瓣后,你就会不可逆转地爱上第一个与你发生关系的人。”
维兰端着酒杯的手顿时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