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维兰醒来的时候，连加正在做早餐：他已经习惯了三点起来晨练，练完之后顺道去森林掏了些鸟蛋和摘了浆果回来。
今天的早餐是黄油溏心煎蛋和新鲜浆果。
维兰从毯子上站起身，却因为牵动伤口而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摔倒，好在连加及时扶住了他。
连加将他扶正，确保他不会再摔之后，笑着说道：“不客气。”
维兰皱眉看他。
“因为我在想，你可能忘记什么东西了，”连加坦然和他对视，笑容中有狡猾闪过，“在我的家乡，当你受到帮助时，你可以用谢谢来回报。”
维兰别过头去，“我没求你帮我。”
“来吧，这很简单，我们都知道你能做到，这在朋友之间也很正常。”
“去梦中听吧！”维兰不愿多说，开始收拾行李，“况且我们不是朋友。”
“不是吗？”连加问，“可我喜欢你啊。”
简单一句话，却让维兰惊得把手中的东西都落在了地上，“……什么？”
弯腰捡起他掉落的行李，连加一脸无辜，“有什么问题吗？我想和你成为朋友，因为我喜欢你，我和骑士团的朋友们都是这样的。”
维兰明白了，又是连加的天真哲学。
他的头又开始痛了，“你不能对朋友说喜欢这个词。”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维兰揉着太阳穴，很不耐烦，“总之你不能对我说喜欢，因为我不喜欢你。”
“那意味着你不想和我做朋友吗？”
“是的。”
“好吧。”连加却没有放弃，很快振作起来，还自我打气道：“美好的事都是难以完成的，没事，我们总会成为朋友的。”
维兰厌恶皱眉。啧，白说了。
朋友对他来说是个陌生的词汇，他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即使是在遥远的孩童时期也是如此。
在很小的时候，他就是个安静的早熟孩子，比起询问更善于思考，并不溶于同龄孩子之中。
身为王子，他也不被拥有正常的童年，当同龄人尽情在田野奔跑玩闹时，他已经捧着厚重的书籍，开始在宫廷教师的指导下学习如何成为一位优秀伟大的国王。
当他被卖给伊莱后，这种孤独就成了一种生存手段，在萨兰帝国，如果你不想成为恶魔们盛宴上的一道美食，你就不能相信任何人。
连加出现后，或许他曾短暂习惯了这个白痴的陪伴，但那只是曾经，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段短暂时间，而他不会再把他们都置身于危险之中。
至于连加帮助他从伊莱的阴影中脱身而出这件事，这对他们都没有好处，反倒可能招致杀身之祸，所以他决定无视，也不准备告诉那个白痴。
路还很长，草草吃过早餐后，他们继续赶路。
在预计的时间内，他们来到了地图上的海滨小城，考虑到维兰的伤势，连加主动承担了租船的任务。
他知道维兰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便将他带到城外的小河边上，这里没什么人，一抬头就能看见深蓝色的大海，景色很不错。
“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连加反复叮嘱着，“千万别像昨晚一样乱跑了。”
他没忘了昨晚维兰双眼灰暗时的异常，这让他至今心有余悸。
有时候维兰真的很烦连加这一点：因为在家乡时接触孩子比较多，跟熟悉的人说话就会不自觉地用上哄小孩的语气。
他应该庆幸现在维兰并不打算计较这件事。
不耐烦地挥挥手，维兰转身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坐下，“少废话，赶紧走，一小时后我要看到你的船。”
看他还有精神说些刻薄话，连加笑了一下，朝着小城出发。
这至少说明他状态还不错。
等连加的身影完全消失后，维兰的目光转向了身旁潺潺流动的河水
他站起身，朝着河水走去。
他想克服自己的心理阴影。
可就在左脚即将踏入水中时，他却顿住了，冷汗瞬间从他后背滑落，下一刻，在没有实质溺水的情况下，他的肺又开始燃烧了。
症状比昨晚严重了。
仅仅只是这样，他就开始感到窒息，只有蹲下身时才稍加缓解。
这让他感到很无力，可更多的，是对伊莱的强烈恨意。
这个恶神！他一拳将河边的鹅卵石打成石粉，恨不得将脑海中那个长着翅膀的形象大卸八块。
在尝试过好几次踏入河流均宣告失败后，他放弃了直接克服心理阴影的做法，选择了工具辅助：用棉花混合河边上的一种细腻绒草，临时制作了一对隔音耳塞。
他已经发现了，比起溺水本身，更让他恐惧的是水流在耳中回荡的声音。
要想在接下来的航行中平安无事，这是目前最可行的办法。
而这一切，从水刑惩罚到克服困难，连加都不知情，维兰也不会告诉他：这么做不会解决实际问题，只会让连加自责，多一个人苦恼。
他总是这样高效率，力求用最快速度跨越困难，即使没能真正解决根的问题，也不会让它们成为前进的阻碍。
连加很快就回来了，事情办得很顺利，傍晚时分，他们登上了那艘开往龙域的小船。
此时夕阳西下，天际线被染成明艳的金红色，底下的深海却仍旧平静，如同一块深蓝色玻璃，又如同维兰的眼睛。
维兰安静站在船头，任由咸湿的海风拂过他的脸，带来丝丝凉意。
“六天。”连加靠在桅杆旁，语气轻快，“我问过租船的大叔了，他说我们最多六天就能到龙域，他还说平时去龙域探险的人很多，都是去找那个什么什么花的。”
维兰纠正他：“庇特萝花。”
连加无所谓地耸耸肩，“他们说现在是淡季，而且听说近几年去的人都空手而归了，所以还愿意去的人已经很少了，我们还是这个月的第一批，这意味着我们至少不会有竞争对手，不过，你觉得我们真的能找到它吗？”
维兰强迫自己忽略海面上起伏的波浪，将注意力集中在远方，“不是能不能，是必须找到。”
连加点点头，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我给你买了新衣服，过来试试吧，肯定比那身黑甲好看。”
“我对你的眼光不抱期待。”
嘴上这么说，却还是抱着胳膊走了过去。
由于航线固定外加连续的天气晴朗，出发第五天的清晨，他们就在海面上看到了一个逐渐显现的灰白色轮廓——那就是龙域。
当船靠岸时，连加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
龙域和常规的世界大有不同，所有的一切都异常的高大，他们就像误入巨人国的两只蚂蚁。
这里的树都是白色的，又极其高，顶端几乎碰到霞色的云朵，树皮光滑如骨，在阳光下居然泛着珍珠质地的光泽。
沙滩则是淡粉色的，踩上去会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像是碾碎了无数细小的晶体。
连加好奇地蹲下身，用手指抓起一把沙子，结果看到了很多迷你贝壳，都很小很脆，用手轻轻一碾就成了钝钝的小细粒。
粉红色的沙滩原来是这么来的，他恍然大悟。
沙滩上还有很多同种类的大贝壳，只是都大得离谱，最小的跟一头野牛差不了多少，最大的则跟他们乘坐的小船一样大。
沙滩上是贝壳的海洋，但走进树林后却再也见不到它们的踪影，不管是大是小。
那里的草地低矮且毛茸茸的，像是兔子皮，长势喜人，如果不是白色的就更好了。
连加觉得这个色看着不太像马儿们能吃的样子。
跨过这条贝壳防线，往前就都是龙族的领域了。
“别玩了，”维兰已经踏过分界线，此刻正回头无奈看他，“跟上。”
维兰目标明确，力求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庇特萝花，“我可不想在这种地方过夜，最近是龙族的发情期，不出意外，晚上会非常吵。”
“发情期？”连加小跑着追上他，不知为何，脸有点红，“龙族还有这、这种东西吗？”
说个发情期而已，他怎么纯情成这样子？
维兰白了他一眼，“龙族也是动物，怎么不会？”
与其他动物不同，龙族直到初夏才会进入发情期，并且因为数十年甚至数百年才会来上这么一回，所以大多声势浩大。
这时候的龙域并不安全，常常会有雄龙为争夺雌龙欢心而大打出手，一不小心，他们可能就会被天上掉落的落败巨龙砸成肉泥。
这种争夺在夜间尤为激烈。
所以就算没找到，一旦夜幕降临，他们就需要迅速回到船上。
连加刚想问为什么不能留在岛上，就忽然嗅到空气中飘荡着一种奇特的香气，既像麝香的气息，又带着某种难以名状的甜味，闻着有些头晕。
他困惑皱起眉，忍住了想打喷嚏的冲动，“好怪的香味，从哪里飘来的？”
听到他说闻到香味，维兰愣了一下，转头过来时，眼神惊疑不定，“什么香味？”
连加已经忍不了这个浓度了，一连打了三个喷嚏，才难受地揉着鼻子回道：“就现在这股味道啊，你闻不到吗？”
维兰盯着他看了足足三分钟，突然命令道：“回船上去，不要跨过那条贝壳线，我会尽快找到庇特萝花和你汇合的，在我回来前不要下船。”
“为什么回去？都走到这里了。”连加不解，他想留下帮助维兰，也不理解维兰突然的转变态度。
非要他说得这么直白吗？维兰无力叹气，指着连加正在逐渐泛红的脸颊。
“很简单，你快发情了。”
连加呆住了。
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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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龙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