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大学的研究生实验室里,学生们老老实实的各自站在实验台前,哪怕有的人实验已经做完了,也不敢随意造次,埋头勤勤恳恳的收拾着实验台,力争不到点绝不抬头!
实际上,也确实已经快结束了,大部分人都已经提交了今天自己的工作结果。
“你说成谙又请假了?”晏守霁拿着花名册,好看的眉蹙起,墨色的中性笔在成谙的名字后,最新的表格栏画了根短短的斜线,“她的缺勤率太高了,虽然请了假,但是在这么下去会影响她这方面的成绩。”
这频率已经影响到她正常的学业了。
“我之前和她谈过了,嘶……”舒严挠挠头,“但是她也没说清,就只是说最近搬出了寝室时间没那么充裕。”
“没说清?”晏守霁合上花名册,“你不会找重点问?”
“该问的我都问了,真的,小姑娘跟听不懂似的和我打太极。”知道晏守霁是个讲理的,舒严这时也不怂了,装死般的自暴自弃,“师兄,到底男女有别,虽然是同门,可我也不方便和小学妹走太近,毕竟人家是有男朋友的。”
舒严这话说的有错吗?没有。
是太正常了,真的太正常了。
同门不代表不需要保持距离,已经是研究生了,本科都过了,早就不该是小时候被逼着学习的那个年龄了,没有谁有多的责任和义务来管束另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成年人。
他们是师兄,本质上除了学业上的指导和帮助,他们真的不好管太多。
晏守霁一时无言:“……”
其实舒严这个态度才是正常且应有的态度:我已经劝过你了,作为同门师兄,我仁至义尽,剩下的也就只看你,多行不义必自毙,我又何必自找没趣。
可是……晏守霁又想起了那天看到的失误结果,那个创新的公式计算思路,已及一个后来才赶着提交过来的,准确且正确的数据。
成谙,真的是个很有才能的学生。
如果好好走下去,在学术上,未必不能有自己的建树。
到谈不上什么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晏守霁只是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无奈。
静默了半晌,晏守霁重新翻开了学校设置的花名册,面向在场的众多师弟师妹:“有谁有成谙的联系方式的?”
“……师兄,成谙最近可能是状态不太好。”人群中,一个小姑娘说道,“她这几天时不时把我们都拉黑了,我们也不太能联系上她。”
“是啊,我上次还只是找她借本书就忽然收到红色感叹号了。”有人在附和。
“她也搬去和男朋友一起住了吧,同寝的平时也见不着她。”
“我已经很久没看见她了,原来没休学吗?”
人群七嘴八舌,各有看法。
舒严混在小声交头接耳的人群里,小声的对晏守霁说:“师兄,我也有几次没联系上,后来是用老师和我们关联的工作社交号联系上的。”
不知怎么的,晏守霁只觉得心底一沉,蓦然间……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行了。”晏守霁止住了一群人的话头,“今天就到这里,下次成谙来上课时候,让她来找我谈谈。”
一个可能连脸都记不清的同学自然是没有提前下课来的实在轻松,实在不行,那满腔的八卦之情也可以留到课下茶语饭后再交换。
离开和来时的断断续续不同,一群人很快就散了。
目送所有人离开的晏守霁揉揉眉心,把今天的花名册点到情况拍了下来,如往常一般发给了导师。
没想到导师也回复得很快:【成谙又请假了?】
连老师也注意到了。
晏守霁回复道:【嗯,是的。下次她来实验室,我准备和她面谈一下。】
导师:【行,好好和她说。】
晏守霁:【好。】
导师在那头似是不放心一般,补充般的交代:【要是她遇见了什么其他问题,你让她跟我说,我来联系他们辅导员。】
晏守霁:【好的,老师。】
其实成谙哪怕真的有事,也该是自己去联系辅导员,轮不上又自己的导师来。只不过是导师不放心,怕现在的小年轻不会好好处理。
指导老师老邱,和晏林在读书时就是同学,是看着晏守霁长大的长辈了。一辈子除了做学术就是在大学象牙塔里任教,就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尤其爱惜好苗子。
导师这次能这么快反应过来成谙的状态,想来对成谙的能力是十分认可。
晏守霁叹了口气,算了,天也不早了,今晚沈怀微没夜班,还是先回家吧。
不过即便是没有夜班轮值,沈警官下班还是晚点了。
临近下班前的三分钟,就三分钟!
分局警铃一响,东宁区里有两家原本就有纠纷,两拨人在街边就打起来了,好家伙,那火气,那架势,真是各自有备而来,阵容十分可观!
据报警的热心市民说似乎是双方协调,想多带点儿人涨涨底气,得,原本就只是去做个吃瓜群众,现在真是物尽其用了。
这什么问题?群众纠纷。大街上的群众纠纷归谁管?治安大队。
更要命的是事件发生点太尴尬了,一派出所和一分局都能去,可分局距离明显要比辖区派出所近不少。
周队和方副火急火燎的拎了警察们往警车里扔。管你是刚来上班还是快要下班!
人一激动上头了啥事都容易干,尤其是一群人。群体无意识也不是闹着玩的,公共场合一群人打起来可大可小,要是不受控闹出什么安全事故,就够唯恐天下不乱的媒体嚷一段时间了。
等警察们十万火急的赶到现场,大部分人已经挂了彩,见了血,两伙人不打不相识,和谈协调没谈拢的被一架给打拢了,蹲在马路牙子上约着要去互相喝酒赔罪。
周兵都快被他们这一出街头“豪侠情怀”给气笑了,大半个治安大队都没下班拼死拼活的往这头赶,他们还想表示没事了去喝酒?
皇图霸业一场空,人间美酒无数是吧!
周队直接大手一挥,打断这出啼笑皆非的大戏,主事儿的、参与的、看热闹的统统去局子里记笔录去!该批评批评!该罚款罚款!该拘留拘留!
管你再怎么不打不相识,法治社会,得讲规矩!
眼看着处理完了这好大一场闹剧,沈怀微和小魏终于松了一口气。
夏天天黑得晚,虽然是初夏,可现在天光已经暗沉,也已经不早了。
二人寻思着反正也下班了,笔录也轮不上他们,要不就近找个地铁回家时,一辆低调的旧式黑色小车慢悠悠的停在了两人面前。
嗯?!
车窗摇下,方副一脸慈祥的坐在驾驶坐上,周兵冷着脸往副驾驶上杀气腾腾的那么一镇,满车肃杀。
谁都能看出来现在周队正在气头上。
而后座的小李用欲哭无泪的眼神求助着小沈小魏两位警官,仿佛现场化身世界名画《呐喊》:兄弟!救命!!不要让我一个人面对!!!
方副笑眯眯道:“小沈,小魏,你们俩都还没买车,反正我们也要回分局,地铁也顺路,上车,送送你们。”
小沈警官:“……”
小魏警官:“……”
周兵瞥了站在车外的两人一眼,冷哼一声,言辞犀利简洁:“上车!”
两人下意识挺直了腰杆子,答道:“是!”
最终,狭小的车内空间挤了五个大男人,前排周兵像是可以拉去郑宅的怒目金刚,而老方笑得跟个弥勒佛一般,后排的小李小魏小沈却是坐得老老实实,鸦雀无声。
“老周,把你那脸收收,招谁不待见呢。”方副不愧是从警多年的老民警了,情绪调节得很快,“这还对着一群孩子呢。”
“嗯。”一车人里,也就老方能劝劝周兵,周兵呼了几口气,缓下脸色。
方副继续开着车,试图缓和气氛:“小沈啊。”
沈怀微一愣:“啊,在。”
“别紧张。”方副和颜悦色道,“你对象上次做的奶酥,做的很好,我爱人也试着做过,不过手笨,味道总还差点儿,托我问问你对象,有什么秘诀没?”
“我也不知道,回去我问问他。”小沈警官语气里带上了那么点不自觉的自豪,“他从小厨艺就比我好,也不知道是怎么学的。”
方副抓住了重点:“从小,合着你们这缘分不浅呢!”
“真好,小时候就能把终身大事解决了。”小魏跟着接话,“不像我们,单身贵族,愁啊!”
“嘿,你们俩也老大不小的了,闲下来别天天闷在家睡觉。”看了眼手表,方副转了个方向盘,绕了段路,“抄个近路,一会儿下了立交,过桥去前头的尚风路地铁站把你们放下,成不?”
小魏点头:“行,我没问题。”
“我也可以。”
沈怀微下意识的看了看车窗外,顺着方副的描述看向了还有一段路的跨江大桥,常见的人车两行,也许是才过晚高峰,和居民区,商贸区相隔较远,车流小了许多,行人也没多少。
在斜阳里有些冷清。
……
距离逐渐拉近,沈怀微才发现,远远的,就可以看见有一个纤细的身影伫立在桥的人行道的护栏前,远眺着落日。
泛着暖紫的余晖打在了她的身上,女孩一手攀附着护栏,另一只手伸出来摸索着半空,好像是要抓住即将落幕的太阳,沈怀微看不清她的脸,只能望见一个女孩剪影移动的轮廓。
像是一幕被特效镜头处理过的电影,别具艺术感的唯美,引得他多看了几眼。
这个城市,每个人会和成千上万个人擦肩而过,谋面却不识。不知何时落入他人眼底,却成风景。
车辆上桥,女孩收回了手,继续安静地望着天际边那抹已经几欲被灰蓝淹没的残红。
沈怀微刚想收回目光,猝然间,余光却将女孩摘下皮质的斜挎背包好好放在护栏边的动作纳入眼底!
等等!
难道,她是想……
沈怀微的职业敏感性让他在那一秒大脑运动得飞速,心头狂跳,肾上腺素激增!甚至来不及再多思考其他的可能,脱口而出:“方副!停车!”
“什么!”
刺耳的刹车声划拉过沥青路面!
方副虽然是不明所以,却被沈怀微骤然不容反驳的语气给逼停了车,常年累月的警务工作也令他在电光石火间对自己同事的保持信任。
可沈怀微已经来不及感慨了,他半是拉开半是撞开车门!一个撑手跳过车人两道的隔离绿化带,朝女孩的方向冲去!
他看见了,她的半个身子已经支出了护栏外,即将翻越而过!
桥下,是将近有30~40米水深的江流——
她是想……跳江!
我室友:“哇,你今天好勤快呀!”
我:“……没听出来你在夸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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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37.“你说成谙又请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