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微和小魏在二楼的楼梯转角口等了一小会儿，估摸着那个服务生已经带着其他同事们去了前台，才下楼来，直奔大厅的中央舞池附近。
“按照流程来说，呆会儿我们会检查舞厅的。”小魏飞速的扫视了一眼正在酒吧舞厅内喝酒起舞的男男女女，提醒着沈怀微。
沈怀微：“他一开始就要带着我们去前台，如果没什么问题，确实是工作配合。但是你看看……”
小魏顺着沈怀微示意的方向看去，一个男人似乎是刚刚上完厕所，不在意的甩了甩手上的水，从卫生间里出来。
“刚才他说……”小魏挑了挑眉，“一楼厕所坏了？”
“可能是真的坏了，只有洗手台能用。”沈怀微轻笑一声，“但是不管是不是误会，总得求证一段不是？”
“关键不是在厕所。”小魏思索着回答。
他和沈怀微沿着舞池的边缘走，小心翼翼的猫着，粗略的扫视着人群。
所幸灯光昏暗，而忙着蹦迪的人们情绪高涨，两人的执勤服又是一身黑，躲在角落处，确实不怎么显眼。
“如果假设厕所没问题，那他一开始就是在拖延时间，甚至是有意让我们避开中央大厅。”沈怀微避让着有些微醺的人，“警方抽查是不可能躲，他更有可能是想先把我们引到前台，在这个空子里找人来处理这个可能被追责的问题。”
所以他们更不能大张旗鼓的打草惊蛇。这次只是临时抽查，并没有其他同事守住出口，如果真的有什么人跑了，那可就难捉了。
“你怀疑有逃犯？”
“看感觉不像，酒吧虽然容易乱，但他们应该没那么大胆子包藏罪犯，更有可能是……”沈怀微神思微动，心里大概有了底，更有可能是某些不涉及刑事案件的麻烦事。
两人正说着，就看见一个人穿着领班服饰的人脸色焦急，匆匆忙忙的跑到大厅内的其中一桌，低头对着桌上的客人说些什么。
桌前的客人是个少年模样的男生，虽然一身装扮已经尽量往成熟靠，但是依然清晰可见青涩，大约十四五岁左右。
“你猜。”小魏拍了拍沈怀微的肩，“那小孩成年没？”
沈怀微眉头紧皱：“看着不像。”
“我也觉得不像。”小魏咳了咳，尽量正色，让自己看着严肃一些，“走吧，保护未成年去。”
“你等等！”沈怀微忽然出声，按下了小魏的动作。
男生听着领班的话，脸色霎时难看起来，立刻起身却不是往出口方向赶去，而是非常急切的挤过人群，想要穿过舞池，到对面的卫生间。
沈怀微了然：“看样子还真得去一趟卫生间了，应该有同伙。”
“走吧，沈警官。”小魏摩拳擦掌，冷冷一笑，“一锅端了。”
一群小屁孩，让他们这么提心吊胆，得好好教育教育！
两人麻溜的绕开人群，来到厕所门前，本来想着干脆就在门口守株待兔，可刚一靠近，还没进门，就听见了里面传来了几个少年的说话声。
“别打了，得快点儿走！警察今天突击检查！”
“啧，怎么回事？”
“刚刚领班跟我说的，快点，现在应该暂时在前台，咱们快走！”
“算他今天走运！真晦气！”这人一边说话，一边狠狠的踹了一脚，传出了一声沉闷的撞击声，跟随着一生气若游丝的呜咽。
“别打了……疼……”
听到这儿，沈怀微和小魏眼神一凛，不做片刻犹豫，立刻冲了进去。
一个不大的卫生间，站了四个少年，显得空间十分狭窄，角落处还半躺了一个，蜷缩成一团，四周尽是酒瓶碎片，而他露出的一截手臂清晰可见被玻璃渣划拉出来的一道伤口。
小魏当即喝道：“住手！警察！”
几个少年瞬间脸色灰白，刚刚匆忙跑进来的那个男生眉头皱的死紧：“怎么这么快？”
“这么快？”沈怀微手摸向了腰间的对讲机，面沉如水，“我还觉得挺慢，未成年人进酒吧，打架斗殴，故意伤害，你觉得你们今天晚上还能没事人一样回家？”
“警察叔叔，我们闹着玩的。”离缩在地上的少年最近的蓝衣少年僵硬的陪着笑，“就是有点没轻没重的，是不是？姜舒！”
在角落里挤着叫姜舒的少年嗦瑟了一下，不敢出声：“我，我……”
“你觉得你们像闹着玩吗！”小魏大跨步上前，挡在前面，蓝衣少年和姜舒隔开距离，和颜悦色地对着姜舒说着：“别怕，哥哥们是警察，会保护你的。”
“嘁……”不知哪个少年轻轻的哼了一声，似乎是不屑，“警察叔叔，我们是同学。就是闹着玩儿而已。”
小魏厉声道：“谁让你说话了！都给我抱头蹲下！蹲成一排！”
“是不是闹着玩，不归你们说了算。”沈怀微摁下对讲机，目光一一掠过这几个年纪不大却一身没个正形的少年，“一会儿，你们几个都跟我们走一趟。”
……
“那个，警官，我们真的不是……”站在一旁的领班还想争辩什么，却直接被正在核对注意事项的警察给打断。
检查的警察也有些火气大：“消防措施没有问题，安全通道也没有问题，安保配备也没有问题……但是，同志，是不是忘了你这里年龄要求？甚至不但接待未成年！还放任几个孩子在厕所里面对另一个孩子进行殴打？”
“我们也不知道他们会在……”
小魏：“已经记下了，记得整改，还有，一会儿让负责人记得跟我们走一趟。这事他脱不了责任。”
“我检查的那几个没什么问题，都携带有身份证，无吸毒不良嗜好。”他已经检查完了他负责的客人，对记录的沈怀微点点头。
“我这边也好了！”另一个警察应声道。
现在的这个点，对于酒吧来说还早，客人不是最多的时候，所以工作量也还好。
沈怀微守着那一群小屁孩，稳稳地把那个叫姜舒的孩子护在了背后，不让他接触到另外一群少年的眼神，平静地做着记录的工作：“那行。”
小魏：“我通知最近的车巡了，一会儿让他们把这几个小兔崽子一块儿给带回去做笔录，应该还会通知家长。”
“好。”沈怀微略微偏了偏头，“没事吧？”
他刚给姜舒倒了一杯水，小朋友一口也没喝，就是攥着。
“嗯？你，你……”姜舒下意识的躲了躲，手里的纸杯快要被他捏得变形，“你是在问我吗？”
“嗯，我在问你。”
“我，我没事……”姜舒把头埋了下去，似乎是在肯定着什么，“我没事的。”
沈怀微把视线轻轻的放在了姜舒手臂上的伤口上，说着：“一会我的同事会带你们去警局做笔录，你就照实说就行了，不要害怕。”
“我……”
小魏也跟着帮腔，像是在哄小孩：“小朋友，没事的，警察就是抓坏人的，你不会有事的。”
但似乎姜舒刺激不小，依然没敢提起胆子，嗓音颤颤：“我没事，他们……他们只是和我闹着玩儿……我们是，是同学。”
“嘶，你这？”小魏脑子一疼。
这是个什么情况，受害人还要替加害者辩解了？
沈怀微低头看他：“你们是同学。”
“是。”姜舒这声音低的像只兔子。
“同班同学？”
姜舒越来越没底气了：“是……”
嗯，明白了。
沈怀微转头看向小魏：“一会儿，通知来接人的人，除了联系家长，还要联系学校老师。”
“警察哥哥。”
沈怀微回头：“嗯？”
姜舒抬头看着沈怀微，像是好不容易涌起来了一丁点的勇气，颤颤巍巍地发问：“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这个时候，沈怀微才终于看清了姜舒的脸，这是一个很秀气的男孩，不同与晏守霁的那种漂亮的俊逸，就是一种单纯像个小女生一样的斯文安静，只是现在白皙的皮肤上青青紫紫，半张脸上应该是从伤口处蹭了些血渍。
血已经干了，但仍然触目惊心。
“我还有工作。”沈怀微怕把这个小孩难得的主动给吓回去了，屈膝把自己的身高和姜舒拉到同一水平线上，商量道，“我同事们也是警察哥哥，他们会帮你的。”
姜舒嚅嗫了几秒钟，终究是沉沉的低下头去：“哦。”
说完，他又像是想起来什么的，补充：“好的。”
沈怀微眉头微蹙，还想再说什么。
“怀微，小魏！”不远处的一个同事和他们打着招呼，“警车来了！”
“唉！好！”小魏应了一声，侧过头放低了声音，“我刚看了，就只剩下一个抽查点了，你要是不放心，一会儿我们动作快一点，再回警局看看这孩子。”
一会儿再折回去吗？沈怀微家里还有一个人正等着他回家。
想来该是美人待字闺中，怨声载道。
沈怀微眼角余光再度落回了姜舒身上，他不声不响的压低着脑袋，背也不敢挺直，宛如他才是那个做错了事情的人。
其实沈怀微可以直接就把这几个孩子的事儿交给其他负责的同事，他今天的工作就是治安抽查防范，不会有任何人觉得他失职。甚至还因为他们多留了个心眼，抓住了一起青少年霸凌的恶**件。
可就在刚才，这个畏畏缩缩的少年，哑着嗓子叫他警察哥哥，问他会不会一起去。
他信任沈怀微。
沈怀微无声地叹了口气，从裤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撕开，抽出一张纸，再顺手的接过被姜舒捏得不成型的纸杯，倒了些水在纸上。
他柔和地，不容姜舒躲开的力道扶住他的脸，一点一点，为他擦干净了脸上的血污。
“嘶……”
沈怀微小心的避开这孩子脸上的乌青：“你先跟着我同事去做笔录，我工作完了，一会儿来看看你。很快的。”
姜舒眼眶一热，小声呐呐：“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沈怀微。”
沈怀微把带着血的纸巾收好，准备一会儿找个垃圾桶扔了。
他说：“心怀微小的怀微。”
我很喜欢怀微这个名字，寓意很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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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15.“心怀微小的怀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