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师听闻了大殿里发生的事情,立刻离开了王后的新寝宫,匆匆回到了大殿:“怎会有尸体行刺?”
国主宛如见了救命稻草:“相师道长,你能不能帮忙看一下?”
相师道:“我来正是为此。”
他目光盯在躺在地上的那具刺客尸体上面,疾步过去,朝着尸体略施了几个法诀,发现他的三魂七魄全无,夜行服下面的□□已经腐坏。
相师直起身子:“国主,有人操纵了这具尸体刺杀你。”
他忽觉疑问,又继续道:“你们当时是怎么制住这刺客的?”
国主道:“方才乐猰回来述职,是他拦下了刺客。”
相师道:“他现在走了吗?”
见众人点头,相师默然,他的眼神中透出一丝失落和无奈。
这时,一个侍从官道:“当时没仔细看,但乐猰的手好像受伤了。”
拦下了刺客,受了伤,然后独自一人默默离开。怎么看都不是没事的样子。
刺客该不会是冲着乐猰来的吧?那为什么不再外面了结了他?可一般的行尸又哪里是他的对手呢。
相师越想越觉得奇怪,直到他发现了保护大殿阵法的阵眼枯萎了。
“有谁动过阵眼吗?”
人人都知道阵眼是用王亲国戚的鲜血浇筑而成,是为了保护大殿的安全。正常人是不可能损害它的,唯有包藏祸心的人会视其为眼中钉。
“相师道长,阵法是不是失效了,否则刺客是怎么进来的呢?”
相师:“估计是被人损坏了。接下来我守在这里,请大家安心吧。”
阵眼是用身上仅存的神力炼成的法宝,如今神识被云泰取走,自然是练就不成,相师懒于说明,闭眼入定。
他长时间修行,一天一夜,那也只是转瞬即逝的事情。可是大殿中其他的亲贵大臣都是凡夫俗子,哪里能吃的消这种苦,呆了不到一刻就身形摇晃、体力不支。
可是都已经出现刺客了,他们还能随便到什么地方去呢?只能在大殿中围在一起,寻求一丝安慰。
相师虽然波澜不惊,但抖动的眼睫出卖了他,其实他一直心神不宁,如果刺客是冲着乐猰去的,会有什么目的。
“国主,请您用膳。”
“大人,请用膳。”
“大人,请用膳。”
想必担忧着前方的战事,国主和大臣已经一天都没来得及进食进水。都是吃惯了珍馐的王公大臣,这一顿却吃得格外的津津有味。
有牛汤有炙鸡有鱼脍,连蔬菜都料理得十分讲究精致,菜色丰盈,分装在木盒子里呈上来。
王公大臣们也顾不上礼仪了,风卷残云似的将饭食扫到肚子里去。
倒是有宫人过来询问相师是否需要些餐食,不过也被他拒绝了。众人看他更觉稀奇。
相师眸中露出担忧,不知前方的将士是否也有东西裹腹。
国主将御厨招来查问了很久,明眼人都知道国主在担心什么。这么多人都在宫城中避难,御膳房到底能撑多久。
御厨掰着手指,艰难回禀:“国主,如今宫中剩下还有十缸大米。肉菜还有二十斤左右,蔬菜也有二十斤左右。往日里御膳房只供国主您和公主,还有宫人的饭食,从今日开始算上在宫城中避难的大臣和侍卫们的份,最多最多最多再撑三天了。”
相师忽地睁开眼睛道:“那进宫城避难的平民们呢?你让他们啃树皮?”
御厨道:“有水给他们喝已经不错了!怎么可能会有吃的留给他们呢?”
相师诧异道:“国主?你要让自己的子民饿死吗?”
国主左右为难,根本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听身边的大臣道:“国主肯放平民进城来躲避,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怎么?还要让国主承担他们的衣食住行吗?”
另一大臣也道:“虽然难民军还没有退,但是百猛不是已经把城里的难民军给赶出去了吗?平民们随时可以回家,又没有人拦着他们。”
吃饱喝足,当然选择性地看不见别人是如何饥寒交迫的。
相师怒道:“如今情势瞬息万变,只要难民军还没有退离卑囚国,那就算不得安全!还有往日里王宫是不是也要向民间采买,现在平民不敢出去,宫城里又能撑多久!”
这时候出来一个掌农事的官员道:“国主,东边和南边是有很大一片麦田,西边还有一片橘林,估计果子已经成熟了。可是如今的情况......”
没有人敢出去,出去说不定会中了难民军的埋伏,还会将地点泄露给难民军。
相师道:“我去把粮食都运回来。”
国主道:“相师道长,可你不是要看守结界吗?”
相师思索了片刻,道:“多谢国主提醒,那么先这样吧,等我回复法力,先重建结界,然后我再出去收粮。”
“如此甚好甚好!”国主欣喜,又示好似的吩咐道:”来人,去给城下卑囚国的子民分发些可以喝的水。”
相师说是恢复法力,实际上是要叫云泰把他的神识送回来。
“云泰呐,你能将我的神识送回来吗?”
云泰回答的到时很及时:“殿下,你终于找我了,事情解决了吧。”
相师心里也没底,但是他急于拿回自己的神识:“嗯,解决了。”
云泰道:“那你等我一下,我抽个空过来把神识还给你。”
“我现在在宫城里走不了,麻烦你将神识送到宫城上方。”相师没有催促,因为昆仑山到卑囚国一路上都是高原雪山,没有什么需要害怕的。连他现在不得不承认,死的比活的安全,无灵的比有灵的好对付。
外表尚能表现的风轻云淡,可实际上呢?他的内心已经很疲惫了,就想找地方躺一躺靠一靠,也不想端着打坐入定。因为他现在脑中纷乱如云,根本就入不了,想不通到底哪步走错了会变成今天这样,硬要坐修恐怕自己会走火入魔。
另一头,云泰接到了相师的传音,准备离开昆仑山谷地。这个时间选的恰到好处。今夜是中秋之夜,不只是凡界,玉京也会有歌舞宴会,还会派发阳功,昆仑山谷地的禁制也有所松懈。几百年来就是那样,新飞升的神官会觉得新奇,甚至觉得是扩充人脉的好时机,但对于几百年的“老人”云泰来说,全无吸引力了,何况之前他还举办过中秋夜宴,自然是提不起什么兴趣。
正好人都走了,他也好找机会去送还神识了。
殊不知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他出去。
那是一尊飞鸟的石像,陈列在昆仑山东侧出口。进来的人能看见,可是出去的人看不见。自然云泰也发现不了这里什么时候多了一尊石像。
云泰离开之后,只见那石像扑簌簌掉落下来石块,整只飞鸟由灰色变得五彩斑斓,一振双翅,翱翔九霄,飞入了中秋夜宴的席间,振翅一挥间,洒落星光点点。
众神仙惊叹:“哪里来的飞鸟,如此明艳多姿!”
飞鸟对这些溢美之词无动于衷,径直飞到它主人的身上,它的主人正是凤阁星君。
“居然是凤阁星君的,啊难怪了!~”
宴席上中众神仙觥筹交错,共同推杯换盏,以飨盛筵。
与飞鸟的高傲神情相比,凤阁星君显得心事重重。他摇头叹息,头上的羽簇也被甩的叮铃作响。
云泰驾云直飞往东边的卑囚国。之前凤阁星君遵循白皋帝君的指示,已经禁止负责修筑镇魔塔的神官离开昆仑山谷地。但是松懈的守卫和正在举行的宴会让云泰没有一丝压力,况且半天之前,他已经往返了一次卑囚国了。
云泰望着四周漆黑一片的山峦,感慨道:“希望这次送还神识之后,事情能了解。其实我呢,当了几百年的神官了,虽然没升上去,但运气还行,殿下和凤阁星君还都对我不错。尤其是殿下,过去从来没把我当手下,而是当朋友。”
他飞离了昆仑山,进入了惊马山的地界。
就在此时,他觉得身上有些沉重,就像是背着什么东西似的。
此时他正护着相师的神识,根本无暇分神,即便他这样,那东西也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压得他越来越沉。
“云泰——”
“云泰——”
终于,那东西开始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
“云泰,你为什么要触犯禁制?你怀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云泰此时正聚精会神地架云,一旦分身,他必会摔下云去。他不回头,不答允,他必须要把神识送到主人的手上。身体紧绷成了一块木板,浑身发烫如同一块烙铁。绝对不能出现问题,绝对不能回头。
似乎就是有一种妖魔,它叫你名字的时候,你绝对不能回头,也不能答应它。
“云泰,你怀里揣着些什么啊?!”
云泰惊恐万状,一个劲的驾云往前冲去:“啊啊啊!为什么还会利用我的恐惧!天哪天哪卑囚国怎么还没到呢!!!”
从后面而来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尖利!
“你是不是觉得,不理我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云泰!”
“你是不是觉得,不回头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云泰!”
四周掠过的山影活像是一个个吃人的怪物,它们跃动,它们咆哮,它们齐心协力,要让云泰飞不出它们的控制。
云泰也是极其大胆,他直接关闭了自己的五感,冲破了云层,飞到了四周篝火缭绕的卑囚国城西侧上空。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
恰在此时又见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云泰心想着神识终于送到,那人正在一丈开外的地方等他,素袍翩然,流光环绕,零落凡界仍不改仙人之姿。
“殿下,我终于到了。这次路上遇到了些怪事,总算是甩脱了。”
相师转过头来,笑道:“瞧你说的,能什么怪事?”
云泰刚要开口,只见相师缓缓摘下了铜花面具,露出了一张满是虫蛹蠕动的脸孔:“云泰,你说呀,你遇上了什么怪事,才叫你之前一直不理我。”
云泰将相师的神识护在身后,万分惊恐,后退道:“你不是......你不是......”
相师道:“你又没见过我现在的样子,怎么知道不是,云泰,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是不是很失望?”
“哦,对了,我的声音也变了。”完全就是方才在云泰身后响起的声音。
“相师”那张看不清楚五官的脸似乎正笑吟吟说:“云泰,你刚刚为什么不理我?我明明叫了你好多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