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三是个变数。”
方律也坐到一旁,眼底的漠然不加掩饰,他耸了耸肩道:“你让他取回记忆,他就没法当一柄好刀了。”
段春及道:“他醒了?”
方律一哂:“何止醒了,还要杀你呢。”
“杀我?”段春及来了兴趣:“是因为他的身份,还是记忆?”
方律瞥他一眼,答道:“都有,如果我所料不错,他来中原就这一个目的。”
这句话意外触动了段春及,他忽然记起自己捡到若三那天,当时随口的玩笑话……居然一语成谶。
不过,他倒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至少说明…先帝当年并非踽踽独行。
段春及眨眨眼:“若三到底是什么身份?连你也如此忌惮。”
方律压下眼底冷意,低声道:“他是被称为神的存在——至少在你们这是。”
“忌惮?谈不上,不过处理起来比较麻烦罢了。”
若三的力量超出世界原本的设定,却又不曾打破平衡,这样的存在…哪怕他是S级,也不得不警惕。
方律略一闭眼,他得尽快跟段春及绑定,哪怕日后败露,只要他们想保段春及,就不能动他。
或许,他可以从这位摄政王的记忆里得到更多……
“说了这么多,你找我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话语打断了他的思考,方律对上段春及仿佛洞察一切的黑眸,他顿了一下,道:“我要救你,你答应了。”
段春及欣然点头:“然后呢?”
方律直言道:“这次就是来开通权限的,权限就是……算了,通俗来说就是共通五感,你主导身体时我能同步感受,在脑中与你同步沟通,反之亦然。”
段春及做沉思状:“听起来…你不打算主导?”
方律唇角牵起一个笑,他大方承认了:“对,别的不说,光扮成你就够累了。”
“好,再问你个事儿。”段春及并不多纠缠这点,转而问起毫不相干的话题:“你是不是给杨月峥让过酥饼?”
方律愣了一下,仔细想了片刻道:“当时…我见是个灰头土脸的小姑娘,让便让了,她竟是杨月峥?”
迎上段春及的目光,他反而唇角微扬:“真没想到你会给她谋官职。”
“毕竟这个时代……”
方律适时住了口,说出一句更令段春及在意的话:“你想看看她原文里的结局么?”
……
京城的天光照着一群官员仿若斗败的身影,有人重重叹了口气:“陛下此举太乱来了!”
有人附和道:“正是!大理寺少卿之位空悬已久,此等要职,怎可随意任命一毛头小子担任!”
也有人幽幽长叹:“也许陛下自有深意……”
“胡闹!陛下才多大,他选的人也才多大!”
“说到这个,也不知邢大人怎么了,臭着一张脸走的比谁都快……”
……
大殿内,聂同玉乐出了声:“你让邢溯之担任大理寺少卿,邢方还不乐意了?”
姬淮面色平静地批奏折:“他的不悦该留在日后才是。”
自从段春及失踪后,加上若三这个不定时炸弹,聂同玉也没辙,放小皇帝自个儿待着他也不放心,如今算是在宫里住下了。
姬淮这破小孩还整天冷着个脸。如此种种,他不禁又念起段春及来——摄政王在的时候多好啊,给小皇帝哄得眉开眼笑,护得平平安安的。
姬淮任命谁当什么差,聂同玉不太关注,他更想探清若三的状况。
这几日若三本就时醒时睡,某次他醒着时姬淮屏退左右,唯有他二人待了大半个时辰——不知说了什么,但自此以后,若三情绪和记忆都在逐渐稳定。
清幽小院内,若三缓缓开口:“二十年前,我做了第一个预知梦。”
“第一个梦中水患汹涌,天河倒悬,朝堂上群臣醉倒,身边是空酒杯和碎玉珠,而高台的龙椅上……落了一层灰,盖住了几滴褐色的血迹。”
“没有人醒着,所有人都在醉着,睡着。”
这幅场景令他记了很多年,此后第二个梦的天灾**,第三个梦的生灵涂炭,再多的触目心惊,都压不过那份荒诞而苍凉的痕迹。
“这种梦我做了几年,它就是结局,我们都会毁灭。”若三垂眸,掩藏起过多神色:“后来,梦开始无序,但是每一个梦中都有段筹。”
有他身居高台,俯瞰黎民百姓时轻蔑一笑的,有他一剑刺出,将龙袍血染的画面。有他下令,有他杀人……直到梦境终结,每个梦的结尾,都有不知名的声音在说“杀了他”。
梦里的段筹,那双眼睛始终冰冷高傲,不带一丝温度,像局外的执棋者,从不在乎蝼蚁的生死。
一室静默,姬淮倏地笑出声:“原来如此。”
经若三这么一说,姬淮终于将所有线索串联,前世异魂不遗余力地想要杀死他,是因为唯有他死而失势,才能保证世界失序,从而陷入毁灭。
至于他为什么想毁灭世界——姬淮暗自冷笑,无非牟利罢了。
“你想怎么做?”
姬淮望着若三,眼眸幽深:“如今你想起一切,你要杀他,摄政王不是你的对手。所以,你想怎么做。”
若三安静的垂着脑袋,姬淮可以信任,甚至他本该保护的就是姬淮,但……
他抬起头,一字一句道:“我不会杀他。”
“段筹不能死。”若三顿了一下,又道,“我有预感,段筹身死,更是厄难的开端。”
“天命,在你们身上。”
话音落下一室安静,沉默蔓延了几息,姬淮朝聂同玉递去一眼。
偏偏聂同玉无奈道:“陛下,我听都听了这么多,现在赶人算什么。有什么计划就说吧。”
他笑得有些轻妄:“这局加我一个,不碍事吧。”
他嘴里简直没个正型,不尊不敬。
聂家人啊……姬淮反而勾起唇角:“好,话已至此,想必你们都明白段筹不可杀,摄政王该杀了。”
姬淮铺开一张地图,指尖在凉州点了点:“这里有先帝留下的遗诏。”
聂同玉猛的抬头,迎上姬淮深不见底的眼眸,他不禁脱口而出:“先帝当年诛杀的那些人——”
他说不下去,姬淮肯定又轻描淡写地揭过:“那些人是外来者,摄政王也是,他是最后一个,也是最麻烦的一个。”
“但是我有办法。”姬淮笑了笑:“比段哥的办法还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