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摄政王大人得了陛下恩准,除去了加身铁链,又被陛下以身弱卧病为由,按在了寝宫里。
面对小皇帝的咄咄逼人,段春及无奈道:“陛下,做人不能这么霸道?”
姬淮给他端了一盏茶,巴巴望着他:“朕没有。”
“你若没有,便早该去送行军。”段春及捧着喝了一口:“算啦,总归聂同玉会去。”
姬淮怪腔怪调:“算啦,总归聂同玉会去。”
段春及先是惊奇,又哭笑不得:“哦哟,提不得了。”
他大逆不道的捏住小皇帝脸颊:“臣失言,臣万死,敢问陛下,到何年何月——才肯不跟臣计较呀?”
姬淮十五岁起,就很少得到了这样的亲昵了,他心脏怦怦直跳,望着段春及近在咫尺的脸,耳根不知不觉烧了起来。
“不许万死。”姬淮猫崽子似的一蹭他指尖,“朕才没有那般小气。”
他便自顾自正经解释起来:“朕不让摄政王前去送行,自有朕的理由。”
段春及放下茶盏,笑吟吟看他:“愿闻其详。”
姬淮瞥见他手腕处的压痕:“收纳足够可靠的人之前,你与旁人接触越少越好。”
一体双魂本就匪夷所思,一旦暴露,以段春及的身份和高度,便注定他无法善终。
他之所以放心焚殷去接触段春及,不仅是因为那是先帝留下的人,更是因为——他能掌控天机阁内众人的命。
“世人或愚昧或难测,段哥,我不能拿你去冒险。”
在选人方面,姬淮更加慎重。
段春及不在意生死,因为他有太多重过生死的背负和牵挂,可姬淮不是,在他短暂的一生里,所有花团锦簇与痛彻心扉,几乎都来自于段春及。
他得到的何其多,他得到的何其少。
在那一个人身上,凝聚着姬淮近乎病态的爱,和深入骨髓的恨。
他只允许段春及身边出现无害的东西,除了他。
这个人陪他长大,哪怕前路再如何崎岖坎坷,他也无法放手。
“对了段哥。”姬淮将诏书还给他,“父皇走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比如——要照顾好我之类的。”
“自然是……”段春及卡壳一下,目底透露出几分茫然,然后他摇摇头:“一时想不起来,不过即使先帝不说,我也会的。”
姬淮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他面上不变,只语气轻快:“摄政王金口玉言,不许骗朕。”
他学会控制蛊虫后,早就不会因为情绪牵连到段春及了。
李丙真忽然来报:“陛下,聂将军称抓到可疑贼人,此人几次三番欲潜入摄政王府,手段奇诡,欲求见陛下详禀。”
姬淮眼里划过一道暗色:“宣。”
聂同玉提小鸡崽似的押着一名女子,秋风扫落叶一般无情。
他看见段春及安然坐在一旁,旁边还有小太监给奉茶,知道俩人没吵架,便安心不少。
他利落向姬淮行礼,简述了逮捕经过,然后转移视线到女子身上:“像你承诺的那样,说说吧,小姑娘。”
“我叫,酉。”
酉容貌秀气,一双杏眼清澈空灵,鼻翼处嵌了颗赤色小痣,平添一抹艳色,她微微抿唇,似乎在艰难的切换语言:
“我是族中,祭司,你们中原人,带走了,我族族神。”
她抬起眼睛,目光直直看向姬淮,又转了两次头,把所有人看了个遍,最后锁定在段春及身上:“你,把族神放,放出来!”
“族神?”
段春及垂眼看她,唇边笑意淡淡:“既不曾强留,又谈何放呢。酉姑娘,中原欢迎远方来客,也不惧心怀叵测的异族。”
中原正版皇帝只静静站在一旁,视线黏在摄政王身上移不开。
“不,不测,不怀。”酉中原话不好,她一急更说不出来,巴不得连说带比划:“族神,丢了,族神,找回家。”
“我不认识你说的族神。”段春及走到她面前,似乎毫无防备:“不过,我有一位自苗疆而来的挚友。”
酉迟缓的思考,理解的瞬间眼前一亮,猛的抬起头:“是,是……”
段春及打断道:“但他失忆了。”
酉呆住。
段春及:“失忆十来年了吧。”
酉宕机。
……
“所以,我是族神?”
若三皱着眉,他被匆忙带进宫里,突然耳闻了自己原本空白一片的身世,可这身世还不如不听,离谱程度堪比段筹三岁斗猛虎。
段春及:……
酉被人按着都掩盖不住激动,嘟嘟囔囔着听不懂的话。
若三直勾勾盯了她两眼,确实脑子一片空白,他沉默下去,想了想,才转头去看段春及:“我…该怎么做。”
他问段筹的意见,就是真的在问,不管答案是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照做。
段春及对上他熟悉的目光:“我希望……”他顿了顿,“若三,跟着你的心走。”
“无须担忧未知的后果,也不要为我妥协,你的选择该出自本心,而我希望你如意。”
若三隐有触动,又低下了头,半晌,他抬头,依旧绷着一张少年脸,斩钉截铁:“我想恢复记忆,但不想走。”
酉都快急哭了,她对若三叽里咕噜一顿输出,然后眼泪汪汪地盯着他。
若三:“听不懂。”
酉:“……。”
简单的三个字彻底击溃了她,她脸上写满了绝望,一屁股坐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众人:……
等酉宣泄够了,才开始着手准备为若三恢复记忆。
“酉姑娘,苗疆神秘,你远道而来,一面之词不敢尽信,且当我是小人之心罢。”他让焚殷把东西呈上来,其中一颗药丸放在酉面前:“若三不懂,孤不能不做。”
酉瞪圆了眼盯着药丸,明白了他的意图。
段春及做了个请的手势:“孤不知你在乎什么,但若三出事的话……除了姑娘你,孤会让苗疆全族来抵。”
小皇帝抚过袖上的暗金纹路,在段春及胳膊上比划袖箭:“她是苗疆人。”
“嗯…或许中原的毒对苗疆人不管用。”
“那也无妨。”段春及装配好袖箭,他笑了一下:“射程以内,我从不失手。”
他的话隐晦,对酉来说有点复杂,她思索半天才明白,忍不住瑟缩了下。
虽然有些可怕…但这个人在护着族神。酉缩着脖子偷瞄他两眼,很快又神气了起来。
护着族神的就跟她是一路的!不怕!
她拿起药丸,豪迈吞服!
“咳!咳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