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啊啊啊——这是什么鬼东西！"
祁小乐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公寓。她满嘴泡沫地从浴室冲出来，手舞足蹈地指着自己的嘴巴，活像一只受惊的河马。
柯未来正在客厅审阅全息报表，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吓得差点从悬浮沙发上滑下来。她抬头一看，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祁小乐满嘴都是闪着荧光的蓝色泡沫，而且那些泡沫还在不断膨胀，已经漫到了她的鼻子下方。
"救...救命..."祁小乐含糊不清地喊着，泡沫现在开始从她嘴角往下巴蔓延。
柯未来迅速起身，几步跨到祁小乐面前，伸手按下她耳后的一个位置。泡沫立刻停止了膨胀，然后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消失。
"这是纳米清洁泡沫，"柯未来努力保持严肃，但嘴角不停抽搐，"你把它当牙膏用了？"
祁小乐吐出最后一点泡沫，脸色涨红："它明明就放在牙刷旁边！而且长得跟牙膏一模一样！"
"那是口腔清洁膏，理论上也能清洁牙齿，但通常只用米粒大小..."柯未来看着祁小乐狼狈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你用了多少？"
"大概...一截手指那么长？"祁小乐比划着，突然意识到什么，"等等，你笑了？"
柯未来立刻恢复了扑克脸："没有。"
"你明明就笑了！"祁小乐指着她的脸，"我来了三天第一次看你笑！"
"你看错了。"柯未来转身走向餐厅，"过来吃早餐，然后我们去公司。今天有个重要会议。"
祁小乐跟在她后面，还在用手背擦着嘴角残留的泡沫："那个...柯总，我能提个小建议吗？"
"说。"
"能不能给我准备点21世纪的东西？比如普通牙膏、普通马桶，还有不会自己扑上来的衣服？"祁小乐双手合十，"我知道你们未来科技很厉害，但我真的需要个适应过程。"
柯未来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我以为复古风格的房间已经足够。"
"浴室是透明的！马桶会说话！昨天它还要给我'做全面健康扫描'！"祁小乐做了个夸张的颤抖动作，"我差点尿裤子。"
柯未来紫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我会让MAX调整你的生活区设置。现在，来吃早餐。"
餐桌上摆着两碗看起来像麦片的东西，但谷物是淡蓝色的，牛奶则是粉色的。祁小乐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味道竟然出奇地好，像是蓝莓和香草的混合体。
"这是什么？"她又舀了一勺。
"基因改良谷物和植物合成乳，"柯未来优雅地吃着，"比你们时代的食物营养均衡30%，碳排放低90%。"
祁小乐注意到柯未来的碗里食物比自己少一半："你就吃这么点？"
"我的代谢系统经过优化，"柯未来淡淡地说，"不需要过量摄入。"
祁小乐撇撇嘴，继续埋头吃她的未来麦片。三天相处下来，她已经摸清了一点柯未来的脾气——这位2150年的CEO像个精密运行的机器，严格控制着每一分每一秒，从不浪费任何能量在"无用"的事情上，比如闲聊或者...微笑。
"今天你要见市场部的苏菲和技术部的林森，"柯未来放下餐具，"苏菲对你的到来很期待，但林森..."
"还是觉得我是商业间谍？"祁小乐咽下最后一口粉色牛奶。
"林森博士是个优秀但过度谨慎的科学家，"柯未来站起身，"只要你不做出可疑举动，他不会为难你。"
祁小乐暗自翻了个白眼。可疑举动？她连未来世界的马桶都用不利索，还能干什么间谍活动？
半小时后，祁小乐穿着柯未来给她准备的"复古风格"职业装——其实就是普通白衬衫和黑色西装裤——跟着CEO来到了新纪元科技集团总部。
公司大堂让祁小乐目瞪口呆。整个空间呈蛋壳形，天花板是透明的，能看到蓝天和偶尔掠过的飞行器。无数全息屏幕悬浮在空中，展示着各种她看不懂的科技产品。最惊人的是，大堂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沙漏形装置，里面流动的不是沙子，而是某种发光的蓝色液体。
"那是我们的标志性装置，"柯未来注意到她的视线，"象征时间科技的核心理念。"
又是沙漏。祁小乐心头一紧，想起昨晚在柯未来书房看到的图纸。但她决定暂时不提这事。
电梯不是上下移动，而是水平滑行。柯未来带着她穿过几条玻璃通道，来到一个标着"创意中心"的球形空间。
"柯总！"一个染着七彩头发、穿着像孔雀一样鲜艳的女人小跑过来，"这位就是我们的21世纪文物？"
"文物？"祁小乐挑眉。
"苏菲，市场总监。"柯未来简短介绍，"祁小乐不是文物，她是冷冻人复苏计划的成功案例，将担任我们的21世纪文化顾问。"
苏菲绕着祁小乐转了一圈，像在欣赏一件新奇物品："太棒了！你的皮肤保养得真好，完全看不出是126年前的人。用的是什么护肤品？"
"呃...自来水？"祁小乐干笑。
"原始人类的生存环境比我们想象的更恶劣，"一个冷峻的男声插入对话，"没有空气净化，没有辐射防护，连食物都是未经基因优化的原始品种。"
祁小乐转头，看到一个高瘦的男人站在不远处。他穿着银灰色的紧身制服，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眼睛是令人不舒服的淡蓝色，几乎透明。
"林森博士，技术总监。"柯未来介绍道，语气明显冷淡了几分。
"祁小姐，"林森走近几步，居高临下地打量她，"我必须承认，你的'表演'很到位。但我依然怀疑你的真实身份。"
祁小乐感到一阵恼火："林博士，我也必须承认，你这种鼻孔看人的姿势很到位。但我可以保证，我比你更不愿意穿越126年到这里来。"
苏菲噗嗤一笑，柯未来则轻咳一声掩饰笑意。林森的脸色变得难看。
"会议室准备好了，"柯未来打断这场对峙，"我们开始吧。"
会议内容对祁小乐来说如同天书——什么"时间能量场稳定性"、"第四维度波动曲线"、"时空折叠商业应用"。她强打精神听了半小时，终于忍不住开始偷偷打哈欠。
"祁顾问，"林森突然点名，"作为21世纪的代表，你对时间压缩技术有什么看法？"
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祁小乐。她张了张嘴，大脑一片空白。什么时间压缩技术？她连这个项目的目的是什么都没搞懂！
"我..."祁小乐的目光扫过会议室，落在墙上的一个电子钟上——显示时间的方式和2024年差不多，只是多了几个她不认识的符号。
突然，她灵光一现。
"在2024年，我们最宝贵的就是时间，"她慢慢组织语言，"每个人都觉得时间不够用，所以发明了各种省时工具——快餐、速溶咖啡、即时通讯。但 paradoxically（她故意用了个高级词汇），我们反而变得更忙了，因为节省下来的时间立刻被新任务填满。"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祁小乐硬着头皮继续："所以我在想，如果你们真的发明了时间压缩技术，会不会重蹈我们的覆辙？把一分钟当成两分钟用，结果就是人们要在一分钟里做两分钟的事，最终更加疲惫。"
说完这番话，祁小乐已经准备好被嘲笑了。但出乎意料的是，柯未来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而几个年轻研究员甚至开始点头。
"有趣的视角，"柯未来若有所思，"我们一直在考虑技术可行性，却忽略了社会影响。"
"毫无科学依据的臆测，"林森冷冷地说，"典型的原始人思维。"
"林博士，"柯未来的声音突然变得锋利，"创新往往来自跳出框架的思考。祁顾问提出了值得考虑的人文因素。"
林森抿紧嘴唇，不再说话。祁小乐偷偷松了口气，同时感到一丝小小的得意——看来她的"原始人思维"也有点用处。
会议结束后，苏菲热情地邀请祁小乐去市场部做客，但柯未来婉拒了："我要带祁顾问去体验一些未来生活场景，帮助她更快适应。"
"哦～"苏菲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两人，"'体验生活'啊？柯总亲自作陪，祁顾问面子真大。"
柯未来假装没听见，拉着祁小乐快步离开。
"我们去哪儿？"祁小乐好奇地问。
"悬浮餐厅，"柯未来简短回答，"你需要见识一下2150年的餐饮文化。"
悬浮餐厅位于城市上空300米处，是一个巨大的透明球形结构，由某种反重力装置固定在空中。祁小乐紧紧抓住电梯扶手，看着地面越来越远，双腿发软。
"别担心，"柯未来罕见地安慰道，"悬浮技术安全性达到99.9999%。"
"那剩下的0.0001%呢？"祁小乐声音发颤。
"根据联邦法律，那属于可接受风险范围。"
这回答一点也没让祁小乐感到安慰。
餐厅内部美得令人窒息。全透明的地板让食客仿佛漫步云端，桌椅都漂浮在恰到好处的高度。柯未来显然是常客，服务员恭敬地将她们引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其实根本没有墙，只有一层透明的力场将内外隔开。
"这里的分子料理是全城最好的，"柯未来示意祁小乐坐下，"你可以尝尝2150年的美食。"
祁小乐战战兢兢地坐在悬浮椅上，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飘走。但椅子似乎能感应她的紧张，自动调整到一个让她感到舒适的高度和稳定性。
服务员递上菜单——一块透明薄板，上面显示的食物名称祁小乐一个都看不懂。
"呃...'量子纠缠沙拉'是什么？"
"用基因编辑蔬菜和纳米调味料制作的招牌前菜，"柯未来解释，"放心，虽然名字花哨，但本质还是食物。"
祁小乐决定相信柯未来的推荐。等待上菜时，她注意到柯未来在查看手腕上的一个发光细环，眉头紧锁。
"有问题？"她小心翼翼地问。
"系统警报，"柯未来低声说，"餐厅的反重力装置出现波动。"
祁小乐立刻抓紧了桌子："我们会掉下去吗？"
"不会。备用系统已经启动，只是..."柯未来话没说完，整个餐厅突然倾斜了大约15度。盘子杯子滑向一侧，几名服务员差点摔倒。
"各位请保持镇定，"餐厅经理的声音响起，"系统临时调整，很快恢复正常。"
但倾斜角度越来越大。祁小乐看到其他客人开始惊慌，有人甚至准备离开座位。
"这不正常，"柯未来快速操作着手环，"备用系统应该能立即修正偏差..."
祁小乐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虽然餐厅在倾斜，但桌上的液体却没有洒出来。她伸手碰了碰自己的水杯，发现表面覆盖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
"柯总，"她压低声音，"这些盘子杯子都没洒，是不是有什么固定装置？"
柯未来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桌面力场！我怎么没想到..."她迅速在手环上输入一串命令，"所有悬浮餐厅的桌面都有微型力场防止物品滑落，这个系统是独立的。"
几秒钟后，餐厅开始缓慢回正。原来柯未来黑入了管理系统（CEO特权），利用桌面力场系统辅助稳定了整个餐厅结构。
危机解除后，经理亲自过来道歉并提供免费甜点。柯未来罕见地对祁小乐露出赞许的表情："不错的观察力。我们太依赖主系统，反而忽略了简单的解决方案。"
"21世纪智慧，"祁小乐咧嘴一笑，"当电脑死机时，先试试重启。"
柯未来摇摇头，但嘴角明显上扬："原始但有效。"
晚餐后，两人乘坐观光电梯下行。祁小乐趴在玻璃上，惊叹地看着脚下灯火通明的未来城市。
"太美了..."她由衷感叹，"2024年的城市夜景跟这一比，简直像乡村集市。"
柯未来站在她身侧，紫灰色的眼睛映照着城市的流光溢彩："你知道2150年最缺什么吗？"
"什么？"
"意外。"柯未来的声音罕见地带着一丝疲惫，"在这个高度精确控制的世界里，几乎没有什么真正的意外。每片树叶的飘落轨迹，每滴雨的下落位置，甚至每个人的情绪波动，都在预测模型之内。"
祁小乐转头看她："所以我这个'原始人'对你来说就是个意外制造机？"
柯未来没有否认："某种程度上，是的。"
电梯到达地面，两人并肩走向公司飞行器停泊处。夜风轻拂，祁小乐突然意识到，这是三天来第一次感到不那么像个异类。
就在这时，一个清洁机器人突然从拐角冲出，以异常的高速向她们撞来。机器人顶部的红灯疯狂闪烁，机械臂挥舞着锋利的清洁工具。
"系统故障！"柯未来拉着祁小乐后退，"它的安全协议失效了！"
机器人改变方向，再次向两人冲来。柯未来迅速操作手环："我在尝试远程关闭它，但它的接收器好像损坏了..."
祁小乐环顾四周，发现墙上有一个红色小盒子，上面画着火焰标志。即使在2150年，灭火器的标志似乎也没变。她冲过去砸开盒子，抓起里面的小型灭火器。
"祁小乐！别过去！"柯未来喊道。
但祁小乐已经行动了。当机器人再次冲来时，她侧身避开，然后用灭火器狠狠砸向机器人背部的一个发光圆点——根据她对未来科技有限的了解，那应该是核心部件。
一声电光爆响，机器人冒着火花倒下了。祁小乐气喘吁吁地退后几步，灭火器还举在胸前。
"你...你怎么知道攻击它的核心？"柯未来惊讶地问。
"猜的，"祁小乐放下灭火器，"在2024年，所有机器人的弱点都在背上。看来126年过去，有些设计理念没变。"
柯未来看着地上冒烟的机器人，又看看一脸狼狈但得意的祁小乐，突然笑了——不是之前那种克制的微笑，而是一个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怎么了？"祁小乐被她笑得有点发毛。
"没什么，"柯未来摇摇头，但笑意未减，"只是...欢迎来到2150年，祁小乐。"
回程的飞行器上，祁小乐靠在窗边，看着外面流动的城市灯光。她想起柯未来那个罕见的笑容，突然觉得这个未来世界似乎没那么可怕了。
而在公司总部的一间密室里，林森正在向董事会汇报："...异常明显，第47号样本与普通冷冻人不同。我怀疑柯未来隐瞒了关键信息...是的，我会继续调查..."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的光，像某种潜伏的捕食者。